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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风渐起 -look away- ...

  •   我自认是一个不太让父母操心的孩子,究其原因大概是自从小学毕业起我就很少和父母分享不愉快或者不顺利的经历。因为学习经营管理的念头涌上后,我就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想要自己去消化遇到的问题,所以这一次当母亲坐在病床前用手帕擦眼泪时,我时隔多年地有了对不起他们的感觉。
      尽管这次火灾并不是我的错。

      轻微的外伤与吸入一氧化碳让我不得不住院三天,每日的时间中没有了上课下课的分割,静下心学习时,似乎除了昼夜之外的缝隙也都消失了。出院时,我的行李中增加了一本《救援现场的行为经济学》,其实行为经济学并不是经营科教授的重点,这本书也不是写给我们这类幕僚,而是写给现场英雄们看的,但我就像一个偷窥成人世界万花筒的孩子,想解开英雄与救助对象们的心理。

      消毒水气味的世界里,我自以为沉浸在了学习中,其实仍然在每一面雪白的墙上,用隐秘的心意写着他的名字。

      期满出院时,天空蓝得深邃,白得刺眼,像反射着阳光的海潮,隐藏着巨兽的鳞片。暖暖的热风扑面而来,吹起了耳边的碎发。母亲在身边轻声感叹说:“夏天要来了。”

      仿佛有清凉的风铃声顺着风悠扬而来,我的脚尖正站在季节的分界线上。这几天并没有见到忙于职场体验的焦冻,而我此刻终于在心里承认,自己有点想他。

        ▲△▲

      事与愿违,又过了一周,我终于见到了他。

      我用力拉开障子时,焦冻正坐在房间里喝茶。他身上还穿着制服,仿佛刚到家不久。
      头发,眼睛,嘴唇,脖颈,再到姿态端正的身体曲线,我一点点用目光确认他的样子,每一眼都如往常那般平静而淡漠,是拒人于三步之外的微凉温度。

      “夏暖?”
      焦冻放下茶杯开口,那个瞬间我与他的眼神相碰,异色的瞳孔中透出半分诧异,半分温柔。
      融化酷暑的温柔。

      眼前的人对我来说或许是支柱,又或许是弱点,我不知道。但他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将我住院时的寂寞与想念,还有音讯不通的担心与害怕全部搅拌在一起,激发出来。
      “焦冻……”
      我扑上去抱住他,泪水突然而至。它们像从一个我从未关心过的地方源源不绝地涌出,瞬间在他的制服衬衫上投下几块圆圆的斑点。

      “……?”焦冻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坐在原地动弹不得。我抓着他的衣服,想要关上激荡感情的闸口,却不得其法。
      心中的空虚感,似乎并不只是来自于那些对他的想念与担心。
      还有……焦虑。

      “冬美姐说你住院了。”
      “嗯。”他老实地回答,“受伤了。”
      “职场体验。”
      “嗯。”
      “但是……”我抬起头,他的瞳孔中倒映出我通红的眼睛,“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焦冻几天不回复我的信息,冬美姐一问三不知,新闻上更不会报道。七天的时间,我对焦冻的情况一无所知,仿佛他不是去了职场体验,而是忽然从人间蒸发了。
      “你受伤了?”
      “嗯。”他顿了顿,补充道,“已经没事了。”

      我擦去眼泪,在有些朦胧的视线中观察他的脸,又拉过他的手,翻看他的胳膊。漂亮的肌肉线条,纤细紧致的肌肤,看不出什么伤痕,从早前住院时我就这么想,现在我更加感激了——幸好世界上有个性科技,幸好有治愈女郎这样的英雄,他们免去了多少离别,又让人少落了多少眼泪。

      焦冻默默任我摆弄,像个等身大的娃娃。我第一次如此懊恼自己不是男人,否则我大可以直接让他脱了衣服裤子,以确认他真的已经没事了——尽管即使是个男人,我大概也不敢这样做。

      于是我只能缓缓深呼吸,才重新看着他的眼睛:“真的没事了吗?真的……没事了吗?”
      泛着薄茧的掌心贴着脸颊,是焦冻轻轻扫开了我被眼泪打湿的发丝。他点点头,忽然弯了弯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起来,像是黑白水墨画上的第一缕颜色,点亮了黄昏。

      “同一个问题问两遍,不像你。”

      有些话说出来的瞬间,并没有自觉。数秒前的光景猛地在脑海中回闪,我不由得怔了怔。他却浑然不在意似的,眸光一动,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夏暖,”他慢慢地说,“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经营科?”
      肩膀因为他渐低的声音微微一跳。那是因为我知道,焦冻在问的,其实是大火那天我没有回答的问题。

      “那些东西比你的命还重要么?”脑海中,他的声音仍覆盖了一层溅着火星的灼热,“你刚才可能已经死了。”

      “我……”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让我避而不答的东西了。我伸手,想抓住一个理由,却只抓住了焦冻的衣角。
      不像他左手的火焰那么烫,也没有他碧玉般的左眼那么冷,温度宜人,暖得像他的眼神,轻轻触碰时,我心底深处的坚强与脆弱已经融化成了一声叹息,飘在酝着茶香的和室。

      他想知道的事,我其实从来……无法拒绝回答。

      “这几天,我问不到你在哪里,问不到你怎么样了。英雄活在屏幕里、故事里、回忆里,独独不在我眼里,你是要成为英雄的人,你一定会成为英雄,而我不会。你会离我越来越远,会走到我拼命伸手也够不到的地方……”

      停下来的瞬间,仿佛那一点说出来的勇气也会消失不见,我一句句往下说,遣词用句,前后逻辑在这时都被忘在了脑后。而语气反而更加平坦,流畅得如同机器人。

      “我不想,不想你走远,不想看着你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但我的个性已经不可能追上你了,”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自己皱起了眉,那是心中千般杂念的冰山一角,“只能积累财力,焦冻,我只有这一条路……从经营科毕业,出人头地,成为富豪,才能站在你身后。”

      在春天走进果园。
      石榴花中有光,酒和情人。
      如果你不来,这些都不重要。
      如果你来了,这些都不重要。

      我要赚很多钱,我要纸醉金迷,我要做最强英雄的幕僚推手,我要做赞助商,让他名满天下。
      为了留在他身边,我能做的努力,竟然只有这么一点。

      一口气说完,忽然陷入了轻微的恍惚。告诉焦冻又能如何,他还是会不断往前走,越来越快;而我为了不被他抛下,还是只能连滚带爬,将被大火烧尽的实习经历尽快找补回来。
      说这么多,并无意义。或许我对这个青梅竹马,太宠溺了些。

      “如果有时间,请你读读看。”

      沉默片刻,我将《救援现场的行为经济学》塞到他怀里,物尽其用。
      正要起身时,一股毫无前兆的力拉住我的手臂,将我按回原地。那双深邃到令人窒息的异色瞳近在咫尺,占据了我的视线,随即占据了我的大脑。

      “不要钱……”

      我鬼使神差地开口解释,但没有说完。
      双唇柔软的触感融在我的唇间,像是小猫温热的舌头轻轻舔过。瞬间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从相交的唇瓣中流入血管,仿佛是从未喝过的烈酒,使我阵阵晕眩,却温柔得可怕。

      耳边传来风铃的响声,像夏夜里的织女星,清丽明亮,并不是随风而来的幻觉。它让我回到现实中,焦冻环在我腰间的手轻轻松开,两种颜色交织的额发一丛丛挠过我的眉心,也随之离去。

      他看着我,眨了眨眼,一言不发。然而肌肤却拥有一种不同于语言的交流方式。嘴唇相触时,他的安心感变作一道光,随那让人晕眩的烈酒一同传入我的身体。

      此时此刻,焦冻在想什么?

      茶香成了奇妙气氛的护身符,在无声中闻那道淡淡香气,仿佛成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我在等他开口,然而他却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灯光下的双眼忽明忽暗,讳莫如深。面前的青梅竹马变得如此陌生,我猜不出他的心思,也不知道他在安心些什么。
      只能竭力平静地问他:“刚才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的声音依然低沉,却似乎有空气从每个字中间穿过,飘在半空,“只是很想这么做。”

      那种空气,叫做茫然。

      于是“为什么”的答案忽然也变得无关紧要,我垂眸拿起刚才塞进焦冻怀里的精装本,郑重其事地放在他手中,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冬美姐听到声响,从厨房探出头来。登门时她说安德瓦关心过我的伤势,或许是希望我留下来吃饭时不要在意他。
      “怎么一个人要走了?饭快做好了。”
      “不打扰了。”
      我恭恭敬敬地鞠躬。

      焦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就不会继续问下去。
      作为英雄,我出身未捷身先死;但作为青梅竹马,我果然是很优秀的人才。

      我和冬美姐,果然都过于宠溺他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我更新了。
    我看了下大纲,其实还有一到两章就写完了。我觉得这个月内应该……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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