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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六十六 ...

  •   我是被我师父放的爆竹声震醒的。
      他们二人不知昨夜谈到了几点,我一向是睡着后就对身外之事毫无知觉。我当时困意上头,也没心思去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到正午终于清醒,我突然有些后悔,好不容易有能了解我师兄的机会,我就这么错过了。
      只能依稀记得他在我师父问到会如何待药王谷时,道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我师兄的回答是什么意思?是说不一定能在药王谷有难时出头,还是说将来会对药王谷下手?
      这两个猜测仅仅冒了个头,就被我自己掐掉了。我师兄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药王谷出事,更不会加害我师父与我。

      我将头后一撮头发抓起来团成团束好,轻轻地呼了口气,抚着床板坐了起来。摸到床栏上的雕花时,我才忽然意识过来我睡的是我师父的床。
      那我师父昨夜又是睡哪的?

      我还没想出答案,又被门外响起的爆竹噼里啪啦的声音震掉了一半心魂。

      终于缓过神走出屋子,我去洗漱了一番,回来时果真在院中的石桌旁见到我师父和师兄。

      我师父朝我呵了声,说:“怎么叫都不醒,还是爆竹有用。”

      我:“……”
      怎么,他是特意放爆竹吵醒我的吗?

      “昨夜睡得可好?”我师兄轻笑一声,说,“见师弟睡得沉,便没有叫师弟。”

      我说:“那你们昨夜有睡么?”

      岑师兄笑说:“回师弟收拾的屋子睡了。”

      我点点头,便把脸偏向我师父那边,抬眼去看他。
      我师父又冷笑一声,说:“占了为师的床,还问为师有没有睡?”他语气算不得好,手下却推来一碗长寿面给我。我一低头,葱花和芝麻油热腾腾的香气便扑面而来,这次我师父难得往里面放了几块煎炸过的五花肉,闻起来很是勾人食欲。我取筷将面挑了挑,垂头轻轻吹了吹,待它凉些后才开始动嘴。

      味道还可以,但是仍然咬不断。

      我师父说:“这面有寓意,就是要你一口吃完,自然是咬不断的。”

      这是整整一大啊师父你是要噎死你徒弟吗。
      我不好反驳我师父,只好闭眼拼命吸面,大约过了两刻钟,才把这咬不断的长寿面吃完。肉煎炸得倒是恰到好处,被汤泡过后风味独特,我熬过前面那番累人的面食折磨后,吃肉时有些苦尽甘来之感。等我把剩下的汤喝完,直起身子坐在石凳上消化时,才意识到我师父与师兄在我吃面的时候连半句话都没说。

      我突然有种可怕的想法。
      难不成他们都在看我吃面?我方才光顾着吃面了,吃相会不会很狰狞?

      我立即抬手捂住嘴,以免我突然打嗝破坏形象。
      随后我觉得自己身为男子,过于在意面子在外人看来难免有点矫情,便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手放了下来。

      好在他们都没有在意我这些举动,不说话大概只是在各自想各自的事。过了半晌,我师兄才出声道:“那三人先后都去山上了,离赏月之时还有许久,师弟不如同他们一起去到处看看。”
      我师父也说:“你留在这也做不得甚么事,等日落时再回来。”

      一直到我披上斗笠走上山路时,我才品出我师父他们话中的意思就是要赶我离开,看来他们要商谈的事并非一夜就能谈完。
      说是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其实处处都在瞒我。我又在心中悄悄叹了声,心道江湖真复杂,就是这么点小地方同门之间也要瞒来瞒去,怪不得看透红尘的人都要出家当和尚。当和尚的话,整日念经敲木鱼,就不会想这些弯弯绕绕是非曲直了。

      寻了几处都不见那三人,我走着走着,又走到从前与晓知白季无道打水漂的池子边坐了下来。
      我将衣摆一掖,随手拾起一块石子学以前的动作向水上飞了过去。

      然而石子并没有飞起来,咚的就沉底了。
      我心想是我记错了动作,心平气和地又拾起一块,换了个姿势将手中的石子扔了出去。

      嗯……还是直接沉底了啊。

      兴许那时是因为有他们二人指点我才扔得好罢,我这般想完后,便老老实实地在石上打坐起来。

      快定神时,我忽然闻到一阵浓郁的花香,还未转头,便被吕姑娘撒了一身花瓣。

      她咯咯地在我背后笑了会,身形一跃,在我身旁的空位处坐了下来,说:“你怎么坐在此处呀?”

      我说:“在等你们。”

      吕姑娘也随手拾了块石子往池中一扔,那石子在水面上轻轻地跳了几下,才沉入水中。她等到石子落水,才又偏过头朝我笑道:“本姑娘是一个人上来的,也没见到那两个大……那两人。不过都到这个时辰了,他们也差不多该下来吃些东西罢。”
      我想她也是在山上待到这个时候,想来也与那二人一般腹中空空了,便说:“姑娘可是要回去?”
      吕姑娘说:“你要在这等,我便陪你在这等。”

      我一时找不出话同她讲,就没有再作言语。

      吕姑娘过了一会,忽的问我:“卫公子,你知道我为何送你芝麻烧饼吗?”
      我思量片刻,说:“不知。”

      她低头用手去划池中的水,说:“我吧,在被姜姐姐捡回馆中前是个小乞丐,天天饱一顿饥一顿的,一个烧饼要十个铜板,我买不起。我那时想,假若那日我有钱了,就天天买芝麻烧饼吃。”
      过了须臾,吕姑娘又道:“本姑娘送你芝麻饼子,自然是因为它好吃。你要是不喜欢就早日告诉我,我再给你送别的吃食。”

      我想叫她别送了,话到唇边,又像被什么东西堵了回来。

      良久,我才对她说:“我什么都不会,往后可能也无法回赠你什么。”

      “我送你东西,又不是要你回赠我甚么。”她像是听不得我说这种话,开口时声音听着又带了些恼意,“你练神仙剑法,以后也会像神仙一样无所不能!”

      我第一次被姑娘这么夸,颇感害臊。
      她又是用很笃定的口气说的,像是真能预见往后的事一般。

      吕姑娘似乎还要说些什么,无道弟弟便过来了。他与常人不同,练完剑后身上不仅不出汗,还会散着比平日更多的冷气。
      他带过来的凉风倒是吹散了些闷热之气。

      他见吕姑娘在这,又成了那副寡言少语的模样,坐到我身旁时也只是略略打了个招呼。

      我们三人沉闷无语地等了几刻钟,估摸着日头都要西斜时,晓知白才从山上下来。
      他看见我们都坐在这,二话不说便跑过来将双臂展开,一把将我们三人都环在了一起,道:“你们不会都在等我罢?”

      吕姑娘被他勒得靠在我的肩头,一面捶着他的腰一面大骂道:“大猪蹄子,松开!本姑娘叫你松开!”

      无道弟弟也被晓知白拉得靠在我另一边肩上,柔软的发丝划过我的下巴,有些痒酥酥的。
      但我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我们四人现在坐的地方正好是在池子边,再这样晃就要掉下去了啊……

      我背上被晓知白的重量一压,重心不稳,只来得及挤出一个“等”字,身体就往前一倾,连带着他们三人一起摔进了池子中。

      *
      岑师兄给我们煮了姜茶暖身子。

      吕姑娘换了我从前的旧衣服,裹着被子坐在我床上。若不是我师兄在这,她一定会对晓知白破口大骂三个时辰。

      晓知白换了衣服,盘腿坐在我身旁吹姜茶上的热气,他大约是太内疚了,一路上都任着吕姑娘骂,半句话都没还口。

      我低声对他说:“是石头有些滑,我也没站稳。”
      “我没算好力度。”晓知白摇摇头,说,“是我的错。”

      他这般内疚时说话的模样相比平时要正经许多,我觉得有些意思,又忍不住抬手揉揉他还带着水珠子的头发。

      无道弟弟在我另一侧吹姜茶,看到我抬手揉晓知白脑瓜子,又小声道:“真的像是在摸狗。”
      我手下动作一僵,停在白白头上,也不知该不该现在收回手。

      吕姑娘在床上听到了季无道这句,也跟着小声哔哔:“晓知白大狗子。”

      晓知白朝他们呲牙,狠狠地汪了一声。

      岑师兄等我们吵过一通后,才笑着出言道:“你们在这日一起掉进池中,也指不定是好兆头。”

      “这哪算得上好兆头?”吕姑娘憋不住话,没等我师兄说完就忍不住道。

      “人在江湖,总会有几个至亲好友。”我师兄笑道,并不因她出言打算而气恼,“你们年纪恰巧又相仿,往后入了江湖,说不定能互相照应几分。”

      吕姑娘嘟囔了一句“谁跟这些大猪蹄子是好友”后,就闷头去喝姜茶了。

      我也垂下头抿了口尚热的姜茶。
      听我师兄说这句话时,我心里高兴是有,但不知为何又生出了些疑惑。

      我对于我师兄,是这样的至亲好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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