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神医卫竹青》东世

53、五十三

　　我半夜醒来，忽然想起了我师父给我的木盒子。煮药时我将它放在灶台边，拿起药碗时便忘掉了。
　　也不必专程披衣去拿，我明日还是要去煮药的。但因此缘故，后半夜我一直在思索盒子里的东西，失眠到晨曦微明才重回梦乡。

　　醒来时又是临近正午了，晓知白他们早起时从不叫我。我草草地洗了把脸，抖了抖入睡时折皱的衣襟，便抬脚去煮剩下的药草。

　　那块如火炭般的木牌被我压在枕底，想过些时候再做处理。

　　火房里热烘烘的，已经有人在我之前烧过火。
　　我扫出炉中的灰，放了些新的柴火进去。方拿起两块火石时，忽然听见身后晓知白叫我的声音。

　　“馒头还在蒸笼中，还煮了鸡蛋。”他蹲在我身旁，问我，“怎么，你昨日睡得不好？”
　　“想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我用铁叉拨了拨柴火，火焰燃起的热烟一阵阵地扑面而来。

　　晓知白说：“你师父大约又要做什么新菜式了罢？连切菜的刀具都多备了一副。”

　　我点了点头，没觉出什么不对。
　　半晌后我发现他说的是我师父昨日给我的那副刀具。

　　我忍不住问：“你难道用它切菜了？”
　　晓知白说：“没有啊，我就打开看了看。你师父的刀，我不敢随便动……说来这还是红香馆厨子才用的刀，薄而锋利，听闻能将一根萝卜切成上百片，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他不察我微变的神色，将那盒子取来继续跟我说道：“右边这一把用来切菜，左边用来削皮，最长的这一把，用于杀生。”

　　其实他并没有介绍完全，盒中共有五十四把刀，只是在最上层的三把较为瞩目罢了。
　　我心想我师父不让我当算命的，却送我刀让我做厨子，也不知是何意思。

　　“这套刀具虽是厨子所用，在江湖上却千金难买。”晓知白合上木盒，笑道，“不过你师父与姜前辈关系甚好，姜前辈不收分文送他，也是正常的。”

　　我说：“能用这把刀的人，武艺也应当不差。”

　　晓知白说：“可不是？不过那红香馆的厨子不是江湖人，以前是替官府做事的。”
　　他略略停了会，才继续说：“说是手上血债太多，不肯再做，才到红香馆谋的生计。”

　　我说：“可是一般来说，他不是该遁入空门么？”

　　去做厨子，不还是得常常触血杀生？

　　“他……切肉的手法非常了得，是姜前辈请他去的。”晓知白说，“也有许多人是慕名他的手艺才到的红香馆。”

　　他这番话说的没甚么毛病，只是暗含的意思隐晦得叫人摸不着头脑。我后来某一日才恍然，那厨子原先是以替官府凌迟犯人为生计的，所以才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刀法……我无法评判，只能在心中暗暗佩服姜前辈，她选厨子的眼光真是特别。

　　晓知白说：“天下武功高的人多了去，但要是人人都上江湖打打杀杀，街上连卖烧饼的人都不会有了。”他说罢想了会，又道：“钱财又不能从天而降，寺院也不是什么人都收，所以即便是豪杰也需要做些别的事来养家糊口。”

　　我想也是，顺带有些庆幸我不会有找不到谋生道路的烦恼……

　　等等，可是我做我师父关门弟子这么多年，他也没教过我什么。
　　我师父真的想让我下山当厨子？

　　晓知白这一番话下来，我也不好说这些刀其实是我的了，只得收起来暂且都放在火房里，等回头问问我师父再说。

　　——
　　季无道歇息不练剑时，便会来洞中教我吹笛。
　　其实教到如今，我吹得好的曲子也没两首，他来教我也不过是履行承诺，对我的水平也不做强求了。他以前说自己笛艺一般，实在是过谦之词，天南地北的曲子他都会吹，且吹得都很不错。

　　我磕磕绊绊地吹完他新教的曲子，心中惆怅，于是暂时放下笛子对他说：“你先前好像说过，你的笛艺是你姐姐教的。”

　　季无道说：“是。”

　　“你姐姐是个如何的人？”我不想吹笛，便开始随口找话同他瞎聊起来。

　　“我阿姐……”季无道静了会声，道，“很厉害。她说过的事，都必然会做到。”

　　我摸了摸手下的笛子，又问他：“她待你好不好？”
　　他提到自己的姐姐时话中总是带着隐隐的惧意，也不知是因何事而惧。我想定是他姐姐待他不好，打过他亦或是骂过他……他从未提过自己的父母如何，想来这一路都是跟着他姐姐走下来的。

　　我原以为季无道这般性格，就算他姐姐真的待他不好，他也不会直面回答我的问题。结果他只是垂头吹了两声笛子，便不作掩饰地说：“她恨我，所以对我不好。”
　　过了会，他又说：“我是她的累赘。她带着我，不过是为了让我去做她不能做的事。”

　　“你比我厉害这么多，也会觉得自己是别人的累赘么？”我也试着举起手中的笛子吹了两声，仍旧难听，只好悄悄把笛子放回衣襟里。
　　季无道会剑，会笛，肯学而性情稳重，他要是坦坦荡荡地走正道，一定也能在江湖上混出一番名堂。他没有出声回我的话，我便起身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总觉得有许多话要讲，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我的安慰劝说其实对他都没有用处，我知他有不能说的苦衷，这条歧路碰不到壁，他就不会回头。

　　“阿姐是女子，承受的苦比我更多。”无道弟弟许久后才出声，语调很低，“她一个人活得那般辛苦，还要抽-出心思来管我的死活。她把我当做累赘，并不是毫无道理。”

　　他把头埋在双膝上，再开口时声音愈发闷沉：“我也想恨她，我若是恨她，就不会这样难受了。可是……”

　　我以为他要哭了，可是他没有。
　　他在说这些话时仍带着孩子特有的委屈语调，可是从来都不哭。

　　无道弟弟将那颤抖的尾音小心地又收了回去，说那剩下半句话时，声音中已听不出情绪：

　　“我要对她好，让她知道天下还有人会待她好。”

　　我扭过头，看向他，说：“那我待你好，你也要知道天下是有人待你好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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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倒v惹！给大家比心心！
我今天忽然想起白白的生日是七月初一，茫然发现时间线已经是八月……
翻了日历发现七月初一其实是在八月的！所以没有错过！
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