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五十一 ...

  •   这不是瑶池阁的令牌,而是我师父给她的信物。
      我心中猛然一颤,将晓知白方才说的话联系起来思索了片刻,触着木牌的指尖渐渐发凉。

      晓知白挪到我身边时,我又将木牌翻了到了只刻着朱如雪三个字的那一面。

      “……这位朱姑娘后来如何了?”我不想让晓知白他们知道木牌上我师父刻下的字样,想了想,还是将话头引到了朱如雪的身上。

      我师父愿将这木牌当做信物交给朱如雪,当年定是对那姑娘有情的。我想着他那时也不过是一个初开情窦的少年,这些刻痕是怀着何等纯粹的柔情留下的?可是这个信物却没有留在姑娘的身边,而被埋在不见天日的淤泥里。

      晓知白又用手在池水里搅了搅,惊得游来的鱼群又四散游开,说:“她退出江湖,嫁给了行商之人。”

      我说:“行商之人?”
      我以为像这般有样貌有心计的美人,不会甘心轻易离开江湖去相夫教子。

      “美人易老。”晓知白说,“这是最妥当的做法,也没甚么好奇怪的。”

      我们三人在池边坐了会,还是顶着烈日走回去了。临近住处时阿烦就飞了过来,绕着晓知白不停地叫它大猪蹄子,然后被晓知白一巴掌拍到了我这边。
      我本能地伸手去接它:“……”
      它扑扇了两下翅膀,飞到我肩上停下来,很是亲昵地叫道:“美人!美人!”

      晓知白:“……”

      我说:“这鸟很像吕姑娘。”
      晓知白说:“吕姑娘也很像这只鸟。”

      也听不出他对谁的意见更大。

      回住处后的院子里洗了把脸,我便独自去找我师父了。晓知白他们毕竟不是谷中弟子,就没有跟我同来。

      我师父确实是出关了,他把竹藤椅从屋中搬了出来,我去时他正悠悠地晃着竹椅,心情似乎还可以。
      见他与平常一样随性,就算谷中有麻烦,大约也不是什么大麻烦。我终于放心下来。

      我去屋中取出茶具,放了些白毫银针入壶中,用烧开的水冲洗两次后,便搬了张凳子坐在小火炉旁等茶煮开。若是我不来,这些茶叶怕是放到长霉我师父都不会拿出来,他为人甚懒,只有心血来潮时会自己做做包子或饭菜。我想他活到现在都没有发福,大概是因为伙食太差罢。

      白毫淡淡清香随着水雾一同升起来后,我便将茶倒入杯中凉着,再出去给我师父捏肩。

      我师父道:“为师先前给过你一套银针,你练的如何了?”
      我:“……没练。”
      我师父摇了摇蒲扇,问我:“为何不练?”

      我心道那我也要知道我能练什么呀,您又不教我怎么使大汉腿毛针,现在来问我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闭关时为师琢磨了一下,”我师父说,“你不太适合学你师兄那种抚风弄月的招式……”
      我心想您就直说我手残脑子不灵光不就得了,何必这么委婉。
      我师父接着道:“所以为师给你重新打了一套刀具,你回去练练看,叫那两小子教你。”

      他说罢,当真递了个沉甸甸的木盒子给我。我有些感动,想他身为师父虽不教我武功医术,但好歹心里还是惦记着我的。

      我怀中还藏着那块木牌,一时没忍住,开口问我师父:“您还记不记得朱……”
      “记得什么?”他没等我说完就打断道。

      如雪两个字还在舌尖,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口了。我担心我师父从我这犹豫中察觉出什么,只得脑子一片空白地把方才的话补充完整:“记不记得猪要从哪里杀比较合适?”
      我师父:“……”
      我师父:“你拿着为师送你的刀去实践一下试试。”

      行罢,我憋了一路的问题都只能继续憋着了。我在心中轻叹一声,但莫名地又松了口气。
      岑师兄先前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总给我一个感觉,就是我之所以能成我师父的关门弟子,就是因为我对我师父的过去一无所知,也没有机会去了解。

      我怕我一旦我问出口,我师父就不会再像从前一般待我了。

      茶温得正好了,我便端来给我师父,待他喝完后再沏上新的一壶。他放下茶杯时,忽的俯身下来对半跪在地上的我道:“季无道可有告诉你他何时下山?”
      我师父常年与药草打交道,呼吸间触到我脸上的气息都夹带着草香气。我仰头看他,答:“他说大约是两月之后。”

      “让他在走前来找我一趟。”我师父道,“他想看之物,为师会带他去看。”

      ——
      日昃。
      季无道在田里走了走,他体温很低,烈日下也走不出汗,但比常人要白的脸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红。

      他回院中往脸上泼了两把水,忽的听闻身后有人的脚步声,眉头一皱,两指悄然夹上了一块锋利的刀片。

      “在池边见到的那人,”来者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平平无奇的一张少年脸在日光下苍白得过分,“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季无道将刀片收回袖中,抬眼去看坐在那一脸漫不经心的少年。

      “毒针正入他命门,你的手法很准。”少年也偏过头看他,道,“第一针封了哑穴,第二针直中命脉。你的针……是不是从竹青那里拿的?”

      “不是。”季无道淡眉仍然皱在一起,垂下眼睑,说,“用的是松针。”
      “毒是你自己配的?”少年问他。
      “我阿姐……让我带上来的。”季无道也坐到了石桌旁,语气虽有犹豫,却没有多作隐瞒,“你不必再问。我没想过给你们下毒,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少年撑着下巴,倒没有再对毒的事再问下去,只是道:“你使针的手法是跟岑玉学的?”
      季无道默了默,说:“是。”
      “你前些时日身上的血气,是跟着他去杀人了?”这虽是个问句,少年说出口时语气却十分笃定,“他不想脏手,所以叫你去善后……他对你说了什么?”

      季无道身形一顿,抬眼看向少年,道:“他甚么也没对我说。我杀人也不是受他逼迫,他怕脏手,我不怕。”

      少年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说:“但你不怕竹青知道?”

      “我就要下山了,往后我与他,与你们都不会再见。”季无道闭上眼,说,“手早晚是要脏的,他此时不厌我,以后也会厌我。”

      他尚带稚气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不得已的狠绝,是凡身□□要被锻成无情无义的寒剑前不能出口的痛苦和不甘。
      人在江湖,往往身不由己。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