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神医卫竹青》东世

47、四十七

　　等到日幕后，约莫是因为我没回去，晓知白与季无道二人也来蹭我师兄的饭了。他们也不是很会做饭的人，于是在我师父闭关这些时日，到岑师兄这里蹭饭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我师兄看着他们自然地走进后厨添饭，跟我笑道：“幸好今日的饭蒸了四人的份。”

　　晓知白上桌时正好听到我师兄的话，忍不住道：“又不是在你这白吃白喝，我们带了食材来的。”
　　“什么食材？”我师兄问。
　　“一条鱼。”晓知白说，“还有一头鹿。”

　　我吃惊：“一条鱼？”

　　我师兄吃惊：“一头鹿？”

　　我吃惊是因为他这些日子都是拿鱼喂鸟的，如今拿来给我们吃，我心中难免有些微妙之感。但我师兄是在吃惊何事？先前我们连野猪都吃过，一头鹿又有什么问题么？

　　晓知白也纳闷我们这副反应，道：“来的路上见到就顺手带来了，不过这鹿不是我打的……”

　　他后头应当还有什么话要说，但被我师兄打断了：“你吃完把这些放在后院便好，鱼且用井水冰着，明日再说。我此处不缺饭食，你们想来自然都可以来。”

　　桌上其实已经有了三菜一汤，但菜都是素菜，只有炒豆角里混着些肉末。我师兄不喜亲手杀生，菜色如此寡淡也是情有可原。吃惯了以后，倒也不追求什么荤食了，清汤白饭也能吃得香甜。
　　我原先真以为山上什么都能种，前些时日才晓得有些面粉香料都是由山下的人送上来的，只是不知为何我一次都没有遇见过他们。

　　“姜前辈亲自上山，定是江湖又有纷争牵扯到药王谷了。”岑师兄替我盛了碗汤，沉声道，“不过师父闭关前没有特意交代你谷中事宜，就说明此事尚不紧急，只是要费些气力才能解决。”
　　晓知白说：“药王谷这些年与外界联系甚少，也不知出来兴风作浪的又是哪方人马。”

　　岑师兄意义不明地笑了下，对晓知白说：“既然你都不知，那此事真是隐秘了。”

　　“我倒是有个猜测，”晓知白说，“可这话不好凭空出口，我再观望一阵。”

　　我小声同季无道说：“他们二人的消息真是灵通。”
　　无道弟弟咽下嘴里的饭，对我道：“他们都时常与外人联系……知道多一点事也是正常的。”

　　我抿了口淮山汤，觉得舌尖微涩，心道原来连无道弟弟都比我更了解我师兄和晓知白。他们瞒着我这些事，总是想为我好的，我自然不会强求他们告诉我。
　　可因眼疾之故，我常常以为自己对他人的了解只停留在表层。耳朵听到的东西有限，且听到的也未必是真的。

　　在我这略略晃神的时间里，他们谈论的已经不是方才那事了。

　　“红香馆的桃花酒甚是有名，这一大坛酒，岑兄不会想自己喝完罢？”晓知白来这么久，难得同我师兄开了个玩笑。

　　岑师兄笑道：“好酒当然不能独享。你们要是想喝，今夜就留在我这，不必回去了。”

　　我将空了的汤碗放下，说：“只是师父似乎不太同意我们碰酒……”

　　“哪有不喝酒的江湖儿女？”我师兄一笑，说，“况且桃花酒不算烈酒，也很难醉人。”

　　我方才也只是随口提一提我师父,犹豫的主要缘由是我觉得这酒价钱高昂，又是姜前辈特意给我师兄的，就这般拿来给我们这些少年郎喝，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之感。
　　话是这么说，其实听我师兄说完，我也想知道这名满天下的桃花酒是何滋味。

　　古人有诗言“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我心里想着这句诗，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好想拍桌大喊道今晚一醉方休，谁先趴谁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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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我是不能说这种话的人。

　　——
　　天暗后，我师兄点了一盏烛灯。

　　话本里说喝酒是要讲规矩的，像玉露酒要用琉璃杯，葡萄美酒要用月光杯……总之喝好酒还要用好酒盏才能品出其中的美妙之处。

　　但山中条件有限，好酒是好酒，却没有金银玉器来盛。
　　我捧着陶制的酒碗同他们一起坐在屋顶上，凉风阵阵，连酒香中都带着些冷意。

　　山雨拂来后，万物净无尘。
　　酒捧在手里是冷的，喝下去喉间却是一阵滚烫。

　　江湖人心肠常热，是不是也有酒的一分缘故？

　　先出声说话的竟是季无道。
　　他说：“我以前在大漠里见中原的汉子们喝酒，都是一大碗一大碗地往嘴里倒，烫到骨头里都没了冷意，夜里才能睡得香甜。”

　　晓知白说：“你应当向他们讨一杯酒，夜里便不会那么冷了。”
　　无道弟弟说：“阿姐说，酒会教人失掉察觉危险的能力，一不留神就会丧命。”

　　“这句话说的不错。”我师兄说，“可是要分你身在何处，同你喝酒的是何人。”

　　季无道默了会，说：“是。”

　　晓知白忽然用拳头轻轻碰了下我的右臂，道：“竹青，你前月的那首笛曲学的如何了？吹来听听罢？”
　　我刚将最后一口酒倒在嘴里，热血上涌，当真取出笛子给他们吹了一段。

　　晓知白：“……”
　　晓知白扭头去问季无道：“你这次教他的又是甚么曲？”
　　无道弟弟说：“是……是‘青竹出云’。”

　　可是这次我真的觉得自己吹的还行啊。
　　我努力挽回自己的脸面，问：“还是很难听么？”

　　他们忽然又默契地沉默了，连句表面安慰的话都不说。

　　我师兄闷笑了一声。

　　然后他们三人都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
　　不生气，可还是很想拿酒碗扔他们。

　　晓知白好容易才止住笑，说：“要是下山还能再见，我们不如找个小店去喝酒划拳？”
　　他双手交叉伸了下腰，朗声喊了句：“一定忠，两相好！”
　　季无道接道：“三元郎，四发财！”

　　碗中又斟满了桃花酒，我们四人将碗一碰，也听不出是谁的声音在喊了：“五经魁，六六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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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你们这群小崽子竟然趁着我闭关的时候喝酒！！太过混了！！
对不起大家，我没有醒_(: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