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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霜降霜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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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霜降的日子,往日游玩的地方都已经开始变冷,只有仙贯山里依旧四季如春。
季寒时捧着一壶酒,慢悠悠地晃上石阶,有经过的天枢门人见到他,都不陌生地朝他打了声招呼。
“季真人。”
季寒时性格好,面容又年少,和谁都玩得来,见人跟他打招呼,他也笑眯眯地回应一句“你好呀。”
门人得了回应,也不着急离开,便向往常那般与季寒时唠嗑了起来,“今年霜降,您来得也早。”
季寒时晃了晃手上的酒壶,笑道“若我不早些来,恐怕你家门主又要忙着下山除魔了。”
“季真人说得在理。”他当即点头表示认同,一年到头,他们能在宗门里见到门主的机会也是少得可怜。
“不过......”门人忽又想起了什么,话风一转,“好像自从大师兄入门,门主就一直待在殿中教导师兄,甚少下山了。”
这话一出口,门人就发觉眼前人的笑容似乎收敛了半分,只见他抿了抿唇,说道“倒是不错。”
也不知道这句不错,说的是谁。
季寒时不经意地望了望天,“时辰不早了,我还是先去找你们门主了。”
“好的。”话至此处,门人识趣地退至一边,让他先行。
直到那束显眼的马尾消失在石阶的尽头,门人才摸着脑袋喃喃道“时辰不是还早着吗。”
踏上石阶,离开了人群纷扰的大殿,季寒时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
“这是养虎为患,养虎为患!”他痛心疾首。
旁人不知重珞珈是何等来历,可他岂会不知,天道的弃子,正正与凌晏知相克的情劫。
但阿凌向来有自己的想法,也从来不会听他的。
季寒时叹了一声,抱着怀中逐渐变冷的烈酒,晃上了长生殿。
刚巧就碰上了准备去药殿为凌晏知取物的重珞珈。
四眼相对,尽是嫌弃。
【这人怎么又来了!】
两人读懂了彼此之间的嫌弃,均撇了撇嘴,移开目光,当作自己没看到眼前人。
在季寒时踏入山门之时,凌晏知就知道他来了,为了不让傻徒弟又跟好友打起来,他已经无奈地遣开傻徒弟,没想到迟了一些,两人又在殿门口遇上了。
“阿时,进来吧。”为了防止季寒时又忍不住嘴欠惹毛重珞珈,上回被削了两个山头的凌晏知连忙传声道。
“哼。”听到凌晏知只喊了他,季寒时嘚瑟地抬了抬眼,也不在乎眼前人了,拎着他的小酒就要往殿内走。
见状,重珞珈也不着急去药殿了,转身就赶在季寒时面前走回内殿。
“喂喂喂,没喊你呢。”季寒时怎肯让他走前头,手往前一伸,重珞珈就像只小鸡崽一样被拖着后颈脖往后几尺。
奇耻大辱!
重珞珈一下就火了,转身划出一把通透的琉璃长剑,就往季寒时身上戳。
季寒时早熟悉了他的招式,轻轻松松往后一躲,顺势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个阵法。
作为一个阵法大宗师,随地画阵这种事情对于季寒时来说实在是简单不过了。
于是没过几息,重珞珈又像往常一样被困在了阵法之中不得动弹。
实在不是他不想躲,而是季寒时总在长生殿里画阵,他不愿弄坏长生殿里的一花一木,哪敢做大动作,只能委委屈屈地困在阵中,看着季寒时嘚瑟的背影远去。
“季寒时!”
“略略略。”
“你又欺负他。”等两人平息,白衣美人才从帘后走出,眼神之间划过一丝无奈。
“是他非要不自量力,总得吃些教训。”见到凌晏知,季寒时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小了起来。
凌晏知不说话,他看着被困在阵中还委委屈屈的重珞珈,像小狗眼一样湿漉漉地望着他,心下忽觉得好笑起来。
他许久没有旁的情绪了,连最亲近他的季寒时都曾说过,他就像一块九幽寒冰,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融化。
是吗,可是为什么自从捡到了重珞珈,他的思绪也丰富多彩了起来,甚至......
“你笑了?”季寒时难以置信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凌晏知回过神来,骨节分明的手掌摸上嘴角,确实感觉到了微微上扬的弧度。
很轻微,只有一点点,却让季寒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与凌晏知相识多少年了?
不大记得了,只是当年凌晏知还未踏上修仙之路,还是一个温和的世家公子时,他们就已经相识。
可是这么多年了,无论凌晏知做了什么,他都总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仿佛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他也从未见过他有过笑颜。
重珞珈对他而言,果然是特别的吗。
“阿凌......”他会害死你的。
这句话终究是没再说出口。
万年过去了,季寒时都还记得这一幕,一个霜降的夜晚,傻狗重珞珈一边给凌晏知暖酒,一边和旁边吵闹的他拌嘴,而凌晏知就坐在旁边,唇边缀着一丝淡笑。
不得不说,这是他记忆最深刻,最温暖的一个夜晚。
可是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当他从无边之境回来时,凌晏知陨落了,重珞珈疯了,他像一个固执的守财奴,守住天枢门被人觊觎的一切,那等修为气息,让他都暗自生惊。
他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浑身染血地来到季寒时面前,语气冰冷“守好他的东西。”
然后他将整个天枢宝库都交给了他。
“是你害死了他。”季寒时的声音冷颤。
“是啊。”重珞珈竟然笑了,妖冶的碧眼里露出了极端的偏执,他的声音很轻“所以我要去找他。”
“无论他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他的。”重珞珈的声音不大,却让季寒时听起来寒毛耸立。
后来,他就不见了。
再后来,凌晏知变成了人界的传说,重珞珈变成了一个禁语。
季寒时好久没有想到这么久远的往事了,一时之间都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他看着面前这个土土破破的小道修,不自觉落下泪来。
谕凌还在想着办法脱身,就见眼前的少年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活脱脱把他衬托成一个骗财骗色的无耻道修。
“......”大佬你怎么了。
“阿凌。”季寒时往前一步,搂住了小道修,“我好想你。”
万年来每个夜晚都在想你,想你十万道雷劫落在身上时会不会疼,想你化作幽魂之后看到重珞珈这个样子会不会心疼,想你不知道会不会想起我。
谕凌茫然地被矮过自己一些的少年紧紧抱着,感受到季寒时澎湃的情绪,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知道他是谁。
这边谕凌愣了,可是怀里的小咒傀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它骂骂咧咧地爬到季寒时头上,小手一拽。
“啊——”方圆百里都能听到季寒时的惨叫声。
谕凌同志抢先一步将小咒傀塞回怀里,生怕季寒时把他拿去挫骨扬灰。
“你这小家伙。”季寒时哭丧着脸揉着脑袋,他是个阵法师又不是体修,而且因为全部思绪都在眼前人身上,哪里还顾及到其他,猛然被这么一拽真的要升天。
可这傀儡很明显是阿凌护着的,他哪里敢动它,只能装作重珞珈以前的样子,同样委屈巴巴地看着谕凌,“我疼。”
“左边疼?”小咒傀刚刚拽的是左边的头发。
“嗯嗯。”季寒时点点头。
“那就把右边也拽了就不感觉疼了。”谕凌同志贴心地举手。
“不了,不了。”季寒时生怕连最后的头皮都没有了。
他这边揉着自己的脑袋,那边又暗自打量谕凌,明明魂是那个魂,怎么人的性格会变了这么多呢,阿凌到底经历了什么?
要是谕凌知道他的想法,此时肯定会吐槽一天一夜,都是那个糟心的后宫害朕!
季寒时虽着急与谕凌联络感情,但也知道满是尸骨的这个院里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他随手将几颗锡罗花种子塞到袋子里,带着谕凌就消失在了庭院里。
而此时,外头的修士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门口禁制一打开,满园的惨状落入眼帘。
“快!快传讯正星盟!”
被看守的修士虽然在仙境试炼里犯下了弑同盟的大错,但终究他们都是各宗门世家的优秀弟子,还是要交由宗门处置。
可是如今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里,与这件事沾边的任何人都脱不了关系。
想来,人界又要动荡一段时日了。
*
这头,被季寒时带着的谕凌只觉眼前一花,他与季寒时就出现在了一个极大的云艇之上,云艇在空中飞行,四周围绕的灵力将这片空间隔绝得严严实实,连半只飞鸟都飞不进来。
云艇之上还有一座楼阁,楼阁之内走出几个娉婷美婢,见到季寒时的瞬间,连忙低头行礼“尊主。”
谕凌从未见过如此大的云艇,混元仙宫排场之豪华,让谕凌同志不禁吃了几斤柠檬,为何人家家里这么有钱,而他们宫里,就连买个灵宝都要抠抠搜搜,贫富悬殊!
当然,要是谕凌知道混元仙宫里的一大半财产都是自己的,就不会这么说了。
若是往日,季寒时倒还有几分兴趣与这几位漂亮的婢子调调情说说话,但是今日,娘的谁都别想阻止他扒下凌晏知这层破破烂烂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