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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锡罗花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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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
甫一落地,谕凌就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偌大的庭院挤满了被捆神索捆起来的修士们,却偏偏寂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修士们以同样诡异的姿势扭曲着跪坐在青石板上,脑袋低垂,从两人的方向看去,根本不能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谕凌慌乱地止住了上前的脚步。
跟在他身后的少年慢悠悠地晃过来,满心都是可惜地叹了一口气,“唉,没热闹可看了。”。
“嗯?”谕凌回头看他,神色不解。
季寒时也懒得解释,直接伸手将套在谕凌手腕上的小蓝花环松开,顺带朝他努了努嘴,意思是让他自己来感受一下。
然后,谕凌才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作满满的恶意。
失去季寒时阵法的保护,一股巨大浓烈的尸臭气瞬间侵袭了谕凌的所有神经,这股尸臭味,简直与万将军做的黑暗鸡蛋羹放在酸菜缸里埋藏一年再挖出来的味道不相上下。
“呕。”极力用手捂着鼻子的小狐狸脸色煞白,最终还是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一旁围观的季寒时咂咂嘴假装劝道“便说道友莫要好奇了,可道友非是不听。”
朕好奇个鬼哦!
可怜谕凌早被这尸臭味熏得连白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勉强提起精神将灵力阻隔至鼻尖,才将这恶臭压下去几分。
见被自己坑了一把的小道修惨兮兮地回过神来,求生欲极强的季寒时连忙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他故作镇定地指了指庭院里依旧开得茂盛的锡罗花,“你看这里。”
“......”虽然知道季寒时暗搓搓在想什么,但谕凌还是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
天枢命录有记载,锡罗花属丧物,花瓣泛橙,通常以腐烂的尸首作为养分,常年生长于阴郁无人之地,当遇到活着的猎物时,它们就会释放出一种极度难闻的尸臭气来麻痹猎物,进而慢慢吞噬他们。
谕凌还未曾见过这种花的真身,是以一开始并没有留意到这处。
“原来是锡罗花。”总算是明白这浓烈的尸气是从何而来了。
可按理来说,这里怎么都不应该出现这种丧物。
“那这些人......”谕凌疑惑的目光落到了跪坐在青石板上的修士身上,问道“都被麻痹了?”
“不,他们快死了。”
说完,季寒时干脆利落地拽住身旁一个男修的衣袍领子,往上一提,强行将他低垂的脸显露出来。
让看清楚这人模样的谕凌着实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原本应当清清秀秀的一张脸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完好,其余部分尽是坑坑洼洼的白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藏在了脸下吸食血肉,才啃出了这样多斑驳的骨头。
锡罗花散发出来的尸臭麻痹了他的神经,男修尚存两分气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脸不断被啃食,而不能动弹半分。
这样的情形,谕凌便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花种就在里面。”季寒时把手松开,被拎起来的男修无力地瘫倒在地,仅存的一只眼睛里本来有了半分亮光,如今又逐渐灰败。
没人能救得了自己,这就是他害了向来最疼爱他们的大师兄的代价。
来自松山阁的九弟子怔怔地用那只单眼望着前方,噬骨的疼痛终于在花种侵入脑内时到达了顶峰,便在下一刻他以为即将要与师兄在地下相聚之时,就猛然看见那个状似年轻的蓝衣少年随手在墙边拔下一朵锡罗花,直接把因为受到惊吓而紧紧闭合的花朵怼到他逐渐白骨化的脸上。
这是做什么?
但过了一会他就以微弱的意识感觉到,快要侵入到脑内吞食的花种竟然停止了动作,不仅如此,它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更是自行向外慢慢蠕动。
蹲在那人面前的季寒时噢了一声,“小家伙出来咯。”
感应到本体的靠近,泛橙的花种刚试探性地从骨头下钻出来一丝,就一下被手疾眼快的某人连根拔起。
足有三寸长的锡罗花种很是暴躁,它的尾根极力地攀附在空荡的眼窝处,布满利齿的前沿甚至试图钻进季寒时紧拽着它的手掌心里。
然而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一切妖魔鬼怪都是纸老虎,季寒时一边嘟囔着“哎哟,真不听话。”一边就迅速将手中的锡罗花种揉捏成小团烧了个干干净净。
他阻止了谕凌往前的脚步,自个又在人堆里挑挑拣拣了几个人,用同样的手法将强行拽出来的花种燃成灰烬,才朝谕凌耸了耸肩“还剩口气的也就这么几个了。”
六个人。
能活下来的只有六个人。
他们自以为是仙墓试炼里存活下来的幸运儿,可结果他们所拥有的结局却比前人都还要痛苦百倍千倍。
“看来是某些人有心要将他们灭口了啊。”季寒时勉强踮起脚来装作不经意地攀着谕凌的肩膀,感叹了一声。
见他偷偷靠过来,本来贴在主人肩上乖乖不动的豆豆眼小纸人顿时往旁边瞪了一眼,但那迷你的豆豆眼没有半分威慑力,反而让季寒时误以为小纸人正在识趣地挪开位置,于是更加心安理得地揽住了身旁的人。
结果,啪——
俊朗的少年惨遭被放大了数倍的纸人糊脸。
“......”他假装没看到谕凌的小动作,讪讪然地松开了手。
小小道修,年龄不大,气性倒挺大。
赶走了某个粘着自己的老家伙,小狐狸再度把缩小版的豆豆眼纸人拎回来,他望着几乎没了大半张脸的修士们,心里忽然想起了云祀的模样。
无脸神医,云祀。
怎么会有人仅剩一张脸皮,而无其他五官?但如果脸下的是这样的白骨,再覆上一层皮囊倒也不是说不通......
季大尊者向来不算什么脾气好的人,但偏偏在这小道修面前又摆不起架子,他看谕凌正暗自琢磨着什么,又忍不住凑回来小声道“是不是想知道凶手是谁?”
谕凌愕然地点点头。
“哼哼。”季寒时得意地笑了两声,欠揍地说道“就不告诉你。”
“......”谕凌同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果断转身,他还忙着去找小咒傀,没空跟精神病人互动。
“诶,诶,道友等等我!”见他要走,季寒时脸上的笑容迅速僵硬,他甩了甩身后利落的马尾辫,快步跟了上去。
对于一直缠着自己的某位大佬,谕凌实在是没了办法,虽说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去往混元仙宫,但怎么说现下他都用幻术遮了脸,想想还是有些心虚。
学乖了的季寒时这回没敢靠太近,在谕凌旁边继续小声向他嘀咕,“道友可是在找东西?唉,我也在找那个偷了我东西的恶贼,据我估计他八成就是这次释放锡罗花的凶手。”
这边的灰袍道修正闭着眼睛感应着小咒傀的位置,那边的富贵小少爷却还在朝他碎碎念着“怎么会有这般恶徒,闯入我仙宫就罢了,竟还敢偷走阿凌的画像,简直欺人太甚,气得我现在就想将那恶徒碎尸万段。”
“什么碎尸万段?”谕凌终于疑惑地睁开了眼睛,他方才把所有灵力都集中于感应之上,并没有听清楚季大佬在碎碎念什么,只勉强听得了最后一个词。
小狐狸嘴唇抖抖......夭寿了喂,是不是大佬实在受不了,要决定杀他灭口了。
“没什么没什么。”自知失言的季寒时连忙闭嘴。
庭院比较大,四处是跪坐在地上已经被锡罗花种侵入脑内的修士们,而外头看守的侍卫又不知为何不曾进来查看,谕凌就带着自己的大佬跟班逛了庭院一圈,最后在某个垂着头的女修面前停了下来。
小咒傀就藏在了这个女修的身上,但它似乎是被女修身上的锡罗花种紧紧捆着,因此就算是感应到了谕凌的到来,也不能动弹半分。
谕凌打量了一下这个估计已经死去多时的女修,低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然后慢慢扶起了女修的脑袋。
令人惊奇的是,女修的面容依旧完整,并不像其他人一样被啃食得只剩白骨,她静静地闭着眼,看起来就只是沉睡了的模样。
紧跟在谕凌身后的季寒时瞅了瞅女修的样子,啧啧了两声,“她看起来在花种入体之前就自尽了。”
然后藏在身上的小咒傀为她缠绕住锡罗花种,这才使她的尸体能完整地保留下来。
因怕锡罗花种的突然攻击,谕凌从破旧的道袍兜兜里拿出来一道冯尚书的护身符,小心翼翼地抚开她的头发,果然发现了藏在女修头发下的小咒傀。
小咒傀原本被泛橙的花种捆得严严实实,一看到谕凌出现在眼前,发红的双眼忽然亮了起来,它立即扭动着自己的头试图从花种中挣扎开来。
咒傀的活动向来伴随着渗人的鼓声,听到此番动静,季寒时微微蹙眉,这是...一具傀儡?
“没想到道友还有这养娃娃的爱好。”不过他没多想,越过谕凌直接伸手将被捆的小咒傀拎了起来,某人甚至都还没动用上自己的符篆,那段锡罗花种就连动都不能动地延续了前辈们的下场。
季寒时笑眯眯地晃了晃刚解救出来、还没手掌大的小咒傀,然后在小咒傀露出尖牙要咬他的同时迅速塞回了谕凌的怀里,嫌弃道“哎哟,这么凶。”
而他这边随意一塞,刚好谕凌手中捏着的那张符篆就飘落在了他的手上。
“嗯?”
季寒时低头,想将这符篆递回给谕凌,却不曾想自己的视线根本不能离开上面,他茫然地盯着符上的朱砂笔墨,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你怎么了?”接过小咒傀的谕凌先是安抚了一下受到惊吓的它,就察觉到一直都爱碎碎念的大佬忽然没了声音,他朝他看去,只见那位蓝衣少年死死地拽着自己那张护身符篆,连神情都不对了。
“竟然...是新符。”季寒时喃喃地拿着符篆,天枢的符法独一无二,他便是明日就被人打成脑残都不可能忘记,而这张符篆上的朱砂明显不旧,显然并不是当年从没落的天枢门里头流落下来的那批。
听到他的自言自语,谕凌瞬时反应了过来,季寒时与他们门主是万年的至交好友,当年封印霖寒钟的阵法亦是由他而设,能认出属于天枢门的符篆并不奇怪。
看来这下子是真的要掉马了,他该怎么跟季大佬解释呢,唉...生活不易,凌凌忧愁。
这时季寒时墨眸轻抬,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