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河山·续》十软

9、周府

　　周府。

　　时辰半早不早，周益清还在蒙头大睡，忽而做了一个梦，她梦到那个自己一心要考科举的哥哥今天就要上京赶考去了。耳边听到一阵公鸡打鸣的声音，吵吵闹闹的，周益清一下子睁开眼，神识清醒回来，回想梦境，她猛地坐起身，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该死的，这不是梦啊，她才想起自己的哥哥周正今日是真的要上京赶考去啊！随即步下床，一番洗漱，披上一见衣服，匆匆奔出去。推开门，跑出去一看，自己的哥哥周正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要出发了，身着一身蓝色长衫，倒颇有文人雅客的味道，不得不说，自己的哥哥如今越发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了。

　　“哥哥！”周益清赶紧跑过去。她爹正在同周正道别。

　　“妹妹！”周正转身看向周益清，眼里一亮。

　　周益清在他面前停下，眼里溢出不舍，“难得早起一回，却是同你分别。”看着周正手里的拐杖，周益清眼眶湿润起来。

　　周正摸摸她的头，“都是哥哥的错，若是能早早取得举子就好了。”

　　“才不是这样呢！”周益清连连摇头。自从哥哥的腿被人打断之后，哥哥的性情就变了。他以往很温和，如今比以往更温和了。以往他还会时常逗自己同自己玩笑，后来便一次也没有了，一个人将自己闷在房中看书，考试落败他也没有表示，只是将自己关在房中看书。有时候周益清甚至觉得自己的哥哥已经心中感觉不到悲喜了，就像如今终于成功考上举子获得进京赶考的资格，哥哥也从未露出一丝高兴的模样。这样一想，周益清就更是自责，当初若不是因为自己，哥哥的腿就不会被人打断，哥哥就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妹妹，现在的我，才有了进京赶考的资格不是吗。”放佛看出了周益清心中所想，周正朝她淡淡一笑，“有些事，哥哥自己已经放下了，妹妹也当要放下才是。”是的，周正目光凌凌，如今的他一心只想的，是参考科举，如果他能一举夺魁，那么就不会再有人能欺负到自己的亲人了。

　　“几年了，妹妹不能老是将傅小姐拒之门外。”周正说着，脑海又想起了当初同傅梦煊的对话，“傅小姐，是来此赴约的吗？” “周公子，我是来赴约的，但不是赴你之约，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那个冷淡而泰然的女子，如今又是为了什么仍旧坚持呢……他知道，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与自己无关。

　　“哥哥……”周益清一脸感动的看着周正，她从不知道有一天自己的哥哥会是面前的样子。

　　周正轻轻摸了摸周益清的额头，“放心，哥哥只是上京赶考而已，不会很快的。”

　　“嗯！哥哥！”周益清用力点头。

　　周正微微一笑，踏进了马车。

　　“这小子，终于是出息了。”周益清听到她爹这样说。

　　“爹，我有预感哥哥他一定会高中的。”周益清看着她爹说到。

　　“那咱家可就威风咯。”他爹说到。

　　将将说完，外头便传来敲门声。想也知道外面人是谁，周益清一把拉住自己要去开门的爹，“爹，不能开门，又是傅梦煊。”

　　他爹不解的看着她，“不就是听说当初被打了一顿板子吗，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记仇，人傅小姐日日登门道歉你都不予理会，要知道人傅家可是咱们这的权贵之家。”

　　周益清一个劲摇头，“爹，女儿说了多少次，这就不是板子的事。”

　　“是。”他爹点点头，“是关乎你的那位朋友。”

　　闻言，周益清整个人一下子怔住，呆呆的看着她爹，是啊，她爹说得没错啊，是那位朋友，几年了，她曾经是有过那样的一位朋友啊，她们志趣相投，她们相谈甚欢，她们互相欣赏。越想，仿佛发生过的往事还历历在目，如果可以选择，她还会陪她上刀山下火海一番。可是……周益清低下头，目光一暗，可是最后一次，她的朋友终究没有叫上她。所以才会到如今，有人说她已经死了，有人说她只是失踪了。她就这样凭空消失了，活不见人，却又死不见尸。而这一切，而这一切周益清都将她归罪于那个傅梦煊将她打晕的晚上。如果那天傅梦煊没有强行将自己打晕带回周府，那么她就不会再见不到徐以言。她就不会连同徐以言说最后一句话都做不到。更可恨的是，那个亲手将徐以言送回烽火台的人，仲答夕，她还是傅梦煊的师姐。

　　越是这样想，周益清就越是心头气愤，想想徐以言，那个时候一定被打得屁股开花，连走路都艰难，还要灰溜溜的驻守那座该死的烽火台，明明是这样的情况，为何当时的将军仲答夕却是那样无情，不肯换人驻守，一定要徐以言不可！最后的结果就是，不出半月，烽火台的狼烟便被点燃，半月的时间，徐以言根本连自己的伤势都没有养好吧。但她仍旧挣扎着点燃了烽火，那个时候，不能逃出敌人手心的她又该是如何的绝望。最后，大将军仲答夕取得了胜利，被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多响亮的名号，可是冒死点燃烽火的徐以言却不被提及。这样，公平吗。周益清摇摇头，一点都不公平。

　　不管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开门，傅梦煊缓缓的收回手，这几年她日日都来敲门，可日日都是这样的结果。她知道周益清如今已经厌恶尽了自己，当初徐以言的事自己是知道的。她知道师姐心中自有用意，绝非是因为冷血，但最后事情就是连师姐自己都没有料到。这件事对于师姐至今都打击很大。师姐更是没有一天停止寻找徐以言。当初师姐已经查到徐以言的身世，徐以言乃是百尺一位将军的后裔，师姐以为让徐以言回去见到谪仙便会明了自己的身世，便会随着谪仙一道回去百尺。因为终有一天一旦身份被人发现，徐以言在车矢必死无疑，所以师姐让徐以言自己回去边关，可是她没想到，徐以言回去了，却是点燃了狼烟。一切就变成了如今的的样子，自己也被周益清自此愤恨。

　　“该死的周益清，你就没有心吗……”傅梦煊低下头，眼里黯然，转身朝回走。

　　该死的周益清，你就没有心吗。周益清听到了傅梦煊的声音，不由一怔，是啊，多少次了，多少次自己就要觉得自己能原谅她了，可每每一想到，那个徐以言，那个曾经那样那样好的徐以言，自己的好朋友，她们一起那样饮过酒，一起那样挨过棍子，可是她可能已经丧命了啊，她的身体可能还飘零在某个无人知道的地方。周益清死死的攥着拳头，就是这样，你们都有心，所以你们有心眼睁睁看着徐以言步入绝境，眼睁睁看着她失去消息，你们不会知道她并不坚强，她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她的小小的身板并撑不起那场战事。

　　目光一动，周益清抬脚朝外走去。

　　“你又要出去了！”她爹在后面说。

　　“爹，女儿去去就回。”周益清说着，一把拉开门。

　　周益清走过一条街，走到这几年自己最常驻足的老地方，见着她，几个男子赶忙走了过来。这些人原是街头的混混，从几年前开始周益清便重金雇佣他们打探徐以言的消息。故而对于周益清这个大老板兼衣食父母，他们是恭恭敬敬的。

　　“周小姐，听闻这回出去那兄弟有点消息了！”一人上前说到，嘴里笑了笑，“不过那人还没回来，要等他回来才能知道个中详情。”

　　“很好。”周益清点点头，取出一锭金子放进那人手中，“那人若是回来了，让他不必等待直接到我家寻我。”

　　“一定一定。”那人欢喜的接过钱，连连点头。

　　其实周益清知道，这些年仲答夕也在寻找徐以言的消息，但她不明白，为何仲答夕反而只是偷偷的私下寻找，并没有公开寻找徐以言。或许仲答夕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她已经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若是肯动用兵力探查一个人的消息，又怎会做不到。

　　周益清目光凌凌，仰头看向天空，“仲答夕，就算你不肯真心寻回徐以言，就算我周益清只有这小小的力量，我也一定要找到徐以言！”

　　说完，周益清脚下迈开大步，大步离去。

　　在她身后的一道街墙，一道漆黑的影子，缓缓的收回。傅梦煊自街墙上头轻轻落下，看着周益清倔强的背影，目光越发的深沉，“周益清，在你心中，究竟什么才是重要的，为何一个小小的徐以言，可以在你心中存有这样的份量，让你做到经年不忘，那么我傅梦煊呢，难到此生就只配得你怨憎吗？可我到底又做错了什么呢……”傅梦煊死死的捏着手，微抬起头，看向方才周益清看过的那方天空，“为何？为何会是如此，为何一个小小的徐以言，什么也不做，便可得到你的真心？而我傅梦煊，什么都愿为你做，你却偏偏不屑一顾。你将一个小兵高高的捧在天上，却将我权贵出生的傅梦煊低低的踏进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