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河山·续》十软

5、暗涌

　　她本可以变得更好……

　　谪仙目光溢出一丝暗暗的光，也许有些东西注定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对于如今的诀明，究竟该是愧疚多一点，还是期待更多一点，他已经要分不清楚了。

　　“皇上！公主求见！”

　　杨臣匆匆跪在身后，抹抹满头大汗，语气惶惶恐恐，“侍卫怎么也拦不住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一定要面见皇上。”杨臣尽可能使自己语气焦急一点，再急一点。

　　谪仙便一下子转身目光落在自己的近侍杨臣身上，眼里的暗光消散，一脸严肃起来，“那便放她进来。”

　　嘉裕公主谪姝乃是一干公主中，同自己关系最为亲近的皇妹，若非为了心中大计，谪仙是不愿有今日的情况发生的。

　　杨臣嘴里诺了一声，赶忙步了出去，须臾便有一阵急迫的脚步声传来。一身红衣的谪姝噗通一声跪在谪仙跟前，目光凌凌，“皇兄，为何皇兄今日会突然将皇妹许配诀明？皇兄，皇妹不愿！”谪姝眼里氲起眼泪，近乎不相信似的看着自己的皇兄，她以为一向同自己在一干亲人中关系最是亲密的皇兄一定不会这样对待自己，不会似这般不予自己半分尊重，不会自己的终身大事不过他御笔一挥。可是，谪姝目光呆滞的看着谪仙，可是一切都是她太天真了，已然身为一国之君的谪仙，还怎么会再是当初那个会疼爱自己的哥哥？自己如今也不过成了他用来获得自己目的的棋子，一枚可随时用来交换的棋子而已。

　　谪仙目光严厉，虽然看着这样的皇妹，心中自责更心疼……她的皇妹谪姝是一干公主中容貌最好，也最同诀明年纪相当的人，更重要的，她也是自己最能相信的人。除此，百尺皇宫中再无更合适的人选。谪仙捏起拳头，他也从来都想不到，这个自己最疼爱的皇妹，自己曾经最希望她能有一个好归宿的皇妹，如今，竟是自己要亲手断绝她的未来。他犹记得当初自己对她的承诺，他还信誓旦旦告诉她，一定会求父皇让她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终生大事。如今，也确是自己亲手毁了约……但一想到心中的大计，谪仙心头一沉，强行将那些念头逼出心头，只冷冷看着谪姝，仿似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感情，“她是女子，你知道的。”

　　谪姝缓缓的看向谪仙，“正是因为是女子，才更荒唐不是吗！”她一把站起来，“我百尺之大，何时会需她一个女子开疆扩土，难道我百尺之大，就没有良将了吗！在她眼中，我堂堂的一国公主，要讨好于她，她又会认为一国公主有多卑贱！”愤恨的声音，显然对此谪姝很不甘心。当初是她跟在皇兄身侧救下诀明的，也是她第一个发现诀明女子身份的。早知道会是如今的局面，她当初就应该一刀了结了她的。

　　谪仙看着她，“你要知道，在车矢那边，如今撑起一国将士的，也正是一位女将。”

　　“可百尺是百尺，车矢是车矢，皇兄怎么可以混做一谈呢！”谪姝一脸不认同的看着谪仙，虽然百尺曾经一度不过偏安小国，但百尺也自有其治国之道啊，她不明白皇兄为何要效法车矢。

　　谪仙目光一沉，定定的看着谪姝，“我的那位师姐，仲答夕，并非是寻常的女子，放眼整个百尺，除了诀明，无人是她的对手。”谪仙眼里溢出一丝火光，“而你知道，她有非杀我不可的理由。”谪仙手握成拳，当初是他亲手害死了师傅，他的那位师姐又怎么会放过他，如今他又是百尺的皇帝，她身为车矢国将军，又为重用，定然会连同整个百尺一道迁怒，而他怎么可以看着她将这一切进行下去呢。谪仙摇头，他不可以，他一定不可以让这一切发生，如今他的手里，有最大的一颗棋子，是他的好师姐仲答夕亲手给他送过来的绝杀之棋，这是他最大的砝码，所以，无论如何，在这颗棋子产生作用之前，他都要死死将其拽紧在自己的手中。这一点，谁都不可以改变。

　　谪姝冷笑一声，“皇兄为了自身安危，不惜将皇妹下嫁与一女子，可是皇兄以为，就算皇妹对此认命了，那她诀明呢，她也会认命吗！她也会心甘情愿接受这一切吗！她就不会心中怨恨皇兄吗！”

　　谪姝字字珠玑，谪仙闻言一愣。

　　他呆愣的看着谪姝半晌，忽而走过去，两只手搭在自己皇妹的肩上，整个人一下子反倒有些兴奋，“皇妹所言极是！”

　　他后退一步，低头思索，“当初朕令她失了本心，如今她不过于朕而言如同一只傀儡，但如皇妹所言，傀儡未必一直甘当傀儡。朕以为让皇妹与其成婚可以在形式上牵制住诀明，让她没有理由离开百尺的朝堂，如今想来，朕倒是思虑不够。”

　　谪姝闻言，心头一喜，以为自己的皇兄这是改变了心意，却又见自己皇兄，忽而目光冷冷的落在自己脸上，不由心生一丝不安。

　　谪仙朝谪姝走近，抬手轻轻抚过谪姝的脸庞，“那么看来，皇妹不可以不用心了。”

　　“皇兄这是什么意思？”谪姝一把推开谪仙的手。

　　谪仙嘴角溢出笑意来，“对了！让一切成真，让诀明对皇妹心生疼惜，让她彻底心中有牵绊！”

　　“皇兄的意思是！”谪姝目光一闪，继而用力摇头，“这太荒唐了！”

　　谪仙一把拉住谪姝，整个人放佛魔怔了一般，“不！一点也不荒唐！可行的！这一切是可行的！对！朕想到了，这是绝妙的可行之法，到时候不仅可以给师姐致命一击，还可令她痛苦不堪！对！”谪仙眼神越发疯狂，仿佛眼前已经出现师姐那痛苦的模样，“对！就这么做，她想杀了我，那我就毁了她此生所爱！对！我要让她们互相残杀，永远错过！”

　　“疯了！皇兄你疯了！”谪姝不可置信的看着谪仙。

　　“不。这不是疯了，这是疯狂！”谪仙嘴角牵起冷笑，继而又转头看着谪姝，脸上露出一脸可怜相，忽而一只脚跪在地上，两只手拉住谪姝的袖子，乞怜的看着她，“所以！所以皇妹！一定是你！只能是你！你已经助了皇兄那么多，这次也一定要助我，皇兄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只要皇妹你再助皇兄这最后一次，皇兄再也不让皇妹去做不想做的事！皇妹，皇兄求你了！”

　　“皇兄。”谪姝轻轻的扶起谪仙，平静的看着他，“相较小时候，如今的皇兄已经变了太多。”

　　谪仙慢慢的站起来，“自小，我最喜欢的，就是同那些药草打交道，可是也因为如此，皇宫之中，谁也看不起我，谁也不肯同我玩，皇子欺负我，父皇痛斥我无用。因为这样，所以那些人就可以明目张胆的对我下手，派人杀了母后还要杀死我！我招惹了谁吗！后来遇到师傅，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安生的研究我的药理了，可是我的师傅呢，他却暗中给我下毒要毒死我！只因为他认为我研究毒理是逆天之举！只因为他掐指一算我就是了那欺师灭道之人！又只因为我为了自保杀死了师傅，我的敬爱的师姐就要一心寻我复仇！”谪仙越说面色愈发泛红，越说眼里越是涌起火焰，“这一切我何错之有？皇宫死了皇子，父皇就把我召回皇宫，我无心这个皇位，我的兄弟姐妹却要我死才甘心，如今，我坐上了这个皇位，手握生杀予夺，很好，很安心，在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人会再这样轻易的认为自己可以要我的性命了。当权力紧紧握在手中，那么，朕怎么还可以再好好的放下，朕要除掉一切的威胁，朕要这天下，唯我独尊！”

　　谪姝呆呆的立在原地，呆呆的看着这个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如暖玉一般温润的皇兄的人，她忽而不知道当初自己一心帮助皇兄夺位到底是不是给自己埋下了祸端。他以为一向性格温和的皇兄会是最佳的皇位继承人，他以为这样的皇兄不会是一个残暴的帝王，但是她错了，她错会了权力对于一个人的影响，她错会了皇兄心中一直隐忍的恨意，皇兄是有过那样一些经历的人啊，得到权力后的皇兄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威胁自己的皇子斩尽杀绝了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好，皇妹听命就是了。”谪姝目光一暗，低声说到。

　　“皇妹告辞。”谪姝又说道，说完，转身步了出去。

　　“皇妹……”

　　谪仙抬手想叫住她，方抬了一半，看着透满阳光的门口处，又一下子落了下去。杨臣缓缓的将门合上，谪仙抬头看着紧闭的殿门，放佛从殿门上又看到某个人的模样。

　　他死死的拽着手，目光凌然，嘴角冷冷一笑，“当初以为你是男子，可笑，师傅算的卦，所谓的命定之人，居然乱了性别，师姐，你还分得清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吗，如果知道那个人是个欺瞒你身份又骗取了你真心的女子，最后还将你辜负，视你为仇敌，你以为的棋子，反倒被用来对付你，师姐，你又会如何呢？是会心中觉得疼痛更多，还是更为气愤呢？”

　　“哈哈哈哈！”

　　谪仙忽而一阵大笑，他抬起自己的一只手，放在眼前，“谁知道她居然真的天命不凡呢，只要朕死死握住诀明这颗棋子，那么，纵是大罗神仙，你便也奈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