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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节(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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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
庞统大喝一声:“小心!!”
也顾不得背后空门大口,即刻飞身来救。
公孙策也是机警,猛一回头见有黑影袭近,转身就跑,黑衣人那里容得到手的鸭子要飞,两手撑地,横腿一扫,将公孙策一跤绊倒。
公孙策摔得疼了,心中火起,朝着黑衣人的门面就是一脚。本想他必定会逃,黑衣人趋身向前要拿他,岂料却迎上了一只鞋底,结结实实,端端正正的盖再了脸上。
黑衣人先是一呆,转而恼羞成怒,便挥剑朝他刺去。
只是这一呆的功夫,脑后却生呼啸风声,不是风过树,而是风过刃。
黑衣人心中一寒,那一剑便再刺不下去,只得回剑来挡,金属相碰之声伴着隐约的火花,虎口迸裂,凭着一口武者气血,才没让长剑脱手。
那人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连月亮都隐在了他的外氅之后,
被隐的却不止是月光。
三把剑,自他转身一刻起就开始尾随,一把指着背部中枢,一把指着肩井,一把指着后腰。
习武之人,最忌以背示人,何况还是破绽大开。
庞统也不回身,只是反手挥剑挡掉刺向中枢要害的一剑,接着又朝黑衣人刺去,执意要将他逼离公孙策身侧。
黑衣人对他这一回马枪,显然是措手不及,只是谁又能想到,庞统居然拼着挨上两剑,而来救一个旁人。
本想将展昭小狸拉离战圈,却将庞统拉了过来,还是如此的气势汹汹,孤注一掷。
黑衣人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轻估了手边这书生的分量。
反正是输,索性就赌。
对着庞统刺来的一剑,既不挥剑来挡也不侧身躲避,只是一把将公孙策抓过,挡在自己面前。
庞统一惊,生生拉偏了剑势。
黑衣人大喜。
庞统的剑是停下了,可他身后的两柄剑却兴奋的颤抖着,要一尝血的味道。
此刻公孙策却看得清楚,庞统眼里有愤怒,甚至还有慌乱,就是没有畏惧。
“当!当!”两声。
那两名黑衣人还没明白过来,手中长剑已飞上半空,斜斜刺入土中,无力的摇晃。
展昭圆圆的俏脸此刻却行如鬼魅,霎那就出现在眼前,见他将剑一横,沉着脸道:“展昭平生,最恨背后伤人。”
“住手!!”
黑衣人都识得这声音,他们头的声音。
顷刻间,刚刚还打作一团的人,就分开两半,各自退向自家阵营。
阵于阵之间,却横着一把剑,在公孙策脉搏之下吐着微凉的气息。
“庞将军倒是很在乎这位公子。”黑衣人架着公孙策朝后退了两步,显然对于庞统刚刚不要命的打法还心有余悸。
“庞某只在乎自己。”庞统握住剑柄的手又加了两分力道,握得指节雪白。
“为一个旁人,居然不惜以身示剑?”
“庞某知道展昭就在身后,他救得下那两剑。”
“那么...”黑衣人在面布之下含糊笑着,将剑锋轻轻一拉,公孙策微微皱眉,雪白的脖子上隐现一道血痕。
“公孙大哥!”
“公孙大哥!”
“住手!!”庞统咬牙吐出这两个字,即使他面上再是沉着平静,这一声喝止却已经暴露了心中所想。
关心则乱。
“哈哈,不在乎吗?”黑衣人只觉得手中筹码更是沉重,不禁开怀大笑。
“公孙策是我从庐州带出来的,若不能保他平安回去,便妄了庞统这一世英名。”
“将军要保住英名也容易,以弓易人。”
意料之中,却又难以抉择,一时,峰上的人都看着庞统,连呼吸都变的轻了。
片刻的迟疑,却好像很长。
公孙策看在眼里,心中只想:至少他没有断然拒绝。
续而觉得这想法着实可笑,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那么凄然的拒人千里。
累了,已经累得不愿再思考,不愿再感觉,甚至不愿再害怕。
最先打破沉静的是公孙策:
“不可能的。”
黑衣人皱眉看着他,他不是聪明人吗?难道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处境?
“你给我闭嘴!”
公孙策也不理他,只对庞统说道:“公孙策有一事相求。”
“说。”
“请将军把包拯送回庐州青天药庐。”
庞统一愣,脸色沉的更低,冷冷的道:“这算是遗言吗?”
“不算。”
“那公子为何不自己去?”
“前路茫茫,虽不一定死,却也不一定生。”公孙策微微侧头看着黑衣人道:“说不定,还有人要指望着我脱身。”
展昭寒着一张脸,狠狠的道:“不错,若公孙大哥有什么不测,我展昭保证,你们一个都走不掉。”
本以为抓到了对方痛处,却如何弄成了个骑虎难下,明显已经惹恼了展昭,若是再战,只怕那两个小家伙再不会留情。
黑衣人只觉得后背出了一溜的汗,被风吹的冰凉。
可恨这书生一句话就让对方抓住了小辫子,只得瞪着眼睛对公孙策喝道:“住口!”
“若没有你去,包拯这一辈子都别想回庐州。”
“庞统,你当真那么要做那么绝?”
“公子生,包拯生,公子死,包拯死。“
“你!”
“你给我住口!”黑衣人对手中之人的喋喋不休大为恼火,似乎应该是他与庞统谈判才是。
“庞统,再问你一遍,以弓易人,若是不给,待我杀了这书生,咱们再来打过。”黑衣人将生死都挂了出来,将公孙策说的“不一定”抹个干净。
为了一表决心,将剑朝里一喂,深了几许,殷红的血就顺着公孙策的脖子流了下来。
“拿去。”
庞统将手中神弓朝黑衣人那么随手一抛。
毫无征兆的,毫不迟疑的,那弓就朝着他飞过去,黑衣人将弓一把抄住,几乎不敢相信。
其实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庞统居然那么轻易的就将弓丢了过去。
甚至庞统自己都不敢相信,只因为看见那白皙的颈项上染上片片的血色,便什么都不再想要了。
“放人吧。”
黑衣人握着那弓突然就笑了起来,架在公孙策脖子上的剑却丝毫不见放下得意思。
“我突然觉得,我抓到了一个好筹码。”黑衣人狞笑着将公孙策抓得跟近些,“可以令不可一世的庞将军投鼠忌器?”
“我说,放人。”庞统背着月光,只在眼睛里映出些光,如夜里野兽之眼闪着冥火。
黑衣人顿时收了声,不能否认的是方才有那么一瞬,握剑的手跟着心一起颤抖。
或许真的应该见好就收。
血还在流,顺着剑身汇集,公孙策却没了知觉,只是看着庞统,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居然真的以弓易人?
他费尽心机才得到的宝物,就这样轻易的用来交换了自己?
彼此牵绊已有如此之深了?还是这只是下一个阴谋的开始,一切都在他精心的谋划之中,精巧得连感情都计算在内了?
从他冰冷的面上看不出丝毫的痕迹,纵有千般疑问,公孙策的心却柔软了下来,所有的过往都被这轻轻一抛剥离了出去,岁月只留下了触感,疼的,酸的,委屈的,心痛的,当然还有开心的。
眼睛有些润了,我重要吗?
一滴,两滴。
血顺着剑身滴落下来,打在弈王弓的湛蓝石上,颗颗晶莹如泪。
武器就代表着杀戮和血腥,血的味道总是可以唤起一些深埋的东西,那沉睡的火凤有了一丝动静,湛蓝之石,和着血色,闪着幽绿的光。
尔时红光又现,如它初出之时带着周身的火焰,灼烧之感剧烈而突兀,黑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慌了手脚,紧握弓的手也松了
而立在一旁的庞统又岂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
沉重的七星剑顷刻间已破风而至,剑后,有鹰一般的人,不,更像是豹子。
陨命已在顷刻。
剑直指咽喉,凉意经透到了喉咙里。
不知什么地方飘来的灰色布帛,轻飘飘的裹上七星,庞统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内力将自己的剑势带歪,剑锋黑衣人颈项划过,挑破了一层皮肉,黑衣人只惊的额上冷汗直冒,握剑的手却突然麻了一片,长剑落地,被挟持的人立刻逃离了掌握。
庞统一刺不中,大为火光,回头要看是什么人歪他剑势,却闻到熟悉的药香,只是混合了些血的味道。
是他?
看见公孙策立在身旁,庞统一腔怒气随即消了大半,脸上却没丝毫变化,只扳过他脸颊,看他伤口,暗里舒一口气,道:“没伤到经脉。”
公孙策哑着声音道:“有劳将军挂心了。”看他一眼,又立刻别开了眼睛。站直了身子,伸手压住伤口,看着刚刚把他救下的灰衣人。
那灰衣人正弯着腰拣那落在尘埃的神器,若不是公孙策错觉,这人有些佝偻,像是老人,却听领头的黑衣人一边撑住受伤的手,一边叫道:“你是何方神圣?”
灰衣人拾了弓,朝庞统公孙策走去,黑衣人虽明知不敌也不愿就这样放弃,左右招呼一声:“一起上。”
数十把利刃就这样朝着灰衣人劈头砍下,公孙策连忙喝道:“小心身后!”
话音才落,剑已经砍上,离灰衣人不到半分,而就是着半分的距离,黑衣人只觉得犹如砍再了岩石之上,再难砍下去。
下一刻,只看见灰衣人身形略微一抖,十几名黑衣人都齐齐撒了剑,朝后跌去。
公孙策错愕,展昭,小狸惊叹,庞统则是盯着来者上下打量,这一个晚上发生了太多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灰衣人将弓捧到公孙策面前,说道:“多谢提醒。”
公孙策自嘲的笑笑,只觉得面布后的眼睛都是温慈的光,便伸手接了。
黑衣人再不敢上前,只是仍然不甘心,听领头的道:“那弓是我的,你既然不要,就应该交与我!”
灰衣人徐徐回头,只说道:“阁下,还想再烧了另一只手掌?”
“烧不烧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干?”
“这武器也没什么特别,只是沾了灵气会自己识人而已,又何必强求呢?”
言下之意,你再来抢抢看?
黑衣人也识得时务,今日变故太多,要拿到东西已是不能:“ 好,今天就算给你面子,我们走。”
“慢着!”庞统冷冷喝道:“若说我不让你们走呢?”
“要走要留还轮不到你管!”
形势又一次的剑拔弩张。
那灰衣人却道:“将军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何必再造杀孽。”
庞统冷眼看他,道:“你要管?”
灰衣人不发一言,只是再两群人中间站定。
庞统盯他看了片刻,哈哈一笑,道:“也罢,这灵山宝地的不沾血腥也好。”
灰衣人朝他颔首,转身对那群黑衣人道:“你们走罢。”
领头的黑衣人哼了一声,道:“咱们走。”这才扶着伤者离去,顷刻便散了个干净。
灰衣人自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交与公孙策,道:“此金创药摸上甚疼,疗效却好。”
公孙策伸手接了:“承蒙相救,又再赐药,感激不尽。”
灰衣人含笑点头,朝几人一拱手道:“告辞了。”
庞统却笑道:“大师,干嘛急着走啊?”
灰衣人略略一怔,随即扯下面罩,合十道:“阿弥陀佛,将军好眼力。”
白眉慈目,眉间一颗硕大的黑痔,却是那晚的老和尚。
“庞某说过,你不是歹人就是高人,想来,你应该是后者。”
老和尚捋着胡子,笑道:“将军过奖。”
“若没猜错,你应该是化城寺的无尘大师?”
老和尚微微一笑,并不否认。
“原来是无尘大师。”公孙策心中一动,朝他深深一辑。
“公子宅心仁厚,天必向之,不必多礼。”
“这把神弓是这山峰上找到的,必定跟大师有渊源,还请大师带回。”公孙策将弓双手捧了,恭敬递过。
一边庞统脸色阴沉了不知多少,冷冷说道:“想必公子在庐州就开始盘算,怎么让庞某不如意吧?”
“以至于就是到了这般地步,你也不想让东西落在庞统手上?”
公孙策却被这冷冷的语气刺了一下,也冷冷回他:“是又怎样?”
“在你心中,庞统就是一个谋反者。”
“事实上,你是的。”
“我已经辞官了,跟你一样,是个闲人。”
“闲着没事就来找这么危险的东西?”
“我庞统想干嘛就干嘛,就是赵老六也管不着。”
“住口,不得对皇上无礼!”
“...”
展昭小狸对视一眼,唉,又吵上了,也不想想还有个得高望众的大师在这里,也不觉得失礼。
老和尚果然笑道:“两位施主,少安毋躁。”
“要说这弓,与老衲的确是颇有渊源,说来老衲已经守着它快八十年了。”
老和尚走到凤凰松下,用与树皮一般苍老的手轻轻婆:“这八十年间,它每时每刻都是这翘首欲飞的姿态,直到冲天火光一闪,终于遂了它心意。
“大师为何不阻止我们上山?”
“呵呵,世上万事都有发生和湮灭,守,亦是有始有终,守到不需要再守之时,就可以放手了。”
公孙策一笑,这出家人就是看的开。
老和尚看他笑了,心里明白,也对他一笑:“想来先人也不愿这神器沾了铜臭气,在崖壁内埋下珍品,若是求财便欢喜的去了…”
公孙策朝庞统飘去一个白眼,接口道:“大师,你看这位将军是像求财的吗?”
老和尚笑着摇头。
“那您不担心这宝贝落入坏人手中,兴风作浪?”
老和尚捋捋胡子,认真的思考片刻,道:“说实话,初见将军的时候还真有点担心。”
随即又解嘲的哈哈一笑:“虽说诸事随缘,凡人心中毕竟是有尘埃,这出家人说红尘话了。”
庞统侧目道:“担心?”
“若不担心,如何会对将军说那些话。”
公孙策挑眉看庞统:说了什么话?
庞统好像在想着什么。
“不过,现在老衲不担心了。”
“哦?这是为何?”
“将军那‘随手一抛’,老衲知道将军已经开始悟了。”
“诶,再别说什么悟不悟的,看我这么多骁勇善战的手下,可不想有一个整天念经的首领。”
老和尚微笑不语,看看时辰已是五更天。
庞统走到公孙策身边,说道:“走吧。“
“去那?”
“依约,去见包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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