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神》桃花安

13、第13章 时间误我

　　湛蓝的天幕下，棉花般的白云一朵朵慢悠悠地飘过去。
　　兰羽望着天空，难得的走了个神。

　　这时，视线里忽然探出一颗脑袋。
　　小燕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这人，真会逞强。”

　　兰羽轻轻眨了下眼，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什么？”

　　小燕的视线扫过她身侧一小滩尚未干涸的血迹。
　　刚才差点被她笃定的语气骗过去了。

　　有光之处必存在阴影。
　　仇恨心、贪念、妄念、执念、怨念等都是心魔。
　　人只要有心，又怎么可能没有心魔？

　　……算了。
　　她若是不愿意示弱的性子，他便也不提了。

　　他假装没看到那抹血迹，说：“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兰羽抬手按了按心口，想了想，说：“在生莲镇再留一日吧。”

　　“为什么？”小燕不解。

　　兰羽心说，因为求而不得，太痛了。
　　她忽然想起久微。
　　当年久微走时，也几乎是不告而别。
　　她连一个跟他道别的机会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他历劫、飞升上界，成了真正的仙。

　　“秀娘之于她，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就再给她一天时间，做个了结吧。”
　　比如，跟秀娘道别。

　　“不用了。”素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小燕和兰羽同时侧眸。
　　就见素素提着小燕的乾坤袋走过来，在兰羽身边跪坐下来，双手奉上乾坤袋，一边轻声说：“仙主闭关的时候，我已经回过一趟生莲镇，将该了结的全部了结了。”

　　兰羽一顿：“你做了什么？”

　　素素垂眸：“我……消除了秀娘和其他熟悉我的人的记忆，既然要走，那就彻彻底底地走。”

　　兰羽轻叹一声。
　　倒是干净利落。

　　这么一来，兰羽也不好再说什么。
　　兰羽从地上爬起来，将素素递过来的乾坤袋塞给小燕。
　　她点点头道：“那好，那我们这便出发吧。”

　　小燕问：“去哪？”

　　兰羽想了想。
　　她忽然想起三百年前，自己因缘巧合得了几颗高阶灵石。
　　灵石乃是大量灵气汇聚而成的结晶，是修炼的上佳辅助品。灵石的等阶越高，对修行者的帮助越大。

　　记得她当时将那些灵石埋在了在距离一线谷不远处的一处小村庄外面。
　　以防自己忘记，还特地在村口种下了两棵银杏树。
　　只要这三百年间没人将那两棵树砍了，应该很好辨认。

　　三人，便上了路。
　　兰羽负手走在最前。

　　素素走在最后。
　　她回身侧眸看了眼身后。

　　身后是她看惯的风景。
　　崖下是她生活了三百年的一线谷底。
　　现如今，所有的痕迹都被她自己一并抹去了，她要与仙主走上一条全然不同的道路。

　　看着看着，她忽然想起那一日。
　　她奋起反抗，被李林打落河中，辗转沉浮许久，终于飘至生莲镇外。
　　迷蒙之间，河边的女子冲她伸出手，将她带回了家，妥善照顾。

　　女子微笑道：“你没有名字么？那我给你起一个吧。”
　　“你生得漂亮，未施粉黛便容色倾城。穿素色白衣的时候最是好看，不如，叫你素素吧。”

　　秀娘，谢谢，还有对不起。

　　我将素素这个名字还给你。
　　从今日起，世上便只有朝颜，再也没有素素了。

　　……

　　银杏村外。

　　兰羽三人不约而同地仰起脖子，直愣愣地盯着参天的大树，纷纷呆住了。
　　一旁年迈的本村导游热情道：“欢迎来到本村的观光第一站，也就是咱们银杏村最著名的景点，有上千年树龄的夫妻银杏树！三位客官来的时节正好，此时正是赏银杏的最佳时节！”

　　万万没想到，当年兰羽亲手种下的两棵银杏，竟长成了两棵参天巨木，站在树下一眼几乎望不到头。

　　入了深秋，银杏树上的叶子便尽数染了金。
　　放眼望去，满树都是金灿灿的树叶子。

　　“上千年树龄？”小燕将信将疑地偏头看兰羽，小声问道，“不是你自己种的么？”

　　当然是她亲手种的。
　　她又没失忆。

　　她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两棵银杏。
　　以它们这高大健硕的模样，要说只有三百年，的确不像。

　　可是……

　　一旁的导游还在尽职尽责地介绍本村的各种风物。
　　每年秋天，银杏树金灿灿时，很多人慕名而来，带动了本地的旅游业和周边特产业。比如银杏果、银杏木雕、银杏叶制品。甚至还有不少印了银杏花纹的布料衣物，和制作成银杏样式的首饰扇面。

　　风一吹，漫天就飘起了一场金色的雪。

　　朝颜上前，抬手轻轻贴在树干上，闭眸凝神。
　　这是在通灵。

　　朝颜身为草灵，天生拥有沟通其他百草之灵的本领。
　　这棵银杏树长得如此之大，肯定也拥有草灵。

　　导游见状，笑眯眯的点头：“姑娘看来很懂行啊！人人都说银杏有灵，常常有人来此烧香许愿的。有求姻缘的，有求平安的，也有求子的。我看这位公子与姑娘是一对儿吧？莫非也是求子的？”

　　兰羽：“嗯？”
　　她回视着导游亮晶晶的眼神，看看自己，又看看身边的小毛头，再看看前面的朝颜，慢半拍地明白过来“一对儿”指的是谁。

　　“咳咳……”她失笑，“不是。他们都是我的弟弟妹妹。”

　　“原来是这样。”导游笑道，“那正好，我看公子与姑娘都到了婚嫁的年龄，不如就在此烧柱香，求个姻缘吧。这银杏灵得很，几乎是有求必应！”

　　兰羽不置可否。
　　她倒从没听说过，银杏还有这功效。
　　再说了，就算是当年云中城的百草之灵，也没听说有这本事啊。

　　这时候，朝颜终于收回手。
　　走到兰羽身侧，凑到她耳边，低声说：“的确是仙主种下的那两棵银杏。”

　　兰羽松了口气。
　　没错就行！
　　她期待地搓搓手，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如何把她的灵石挖出来了。

　　只要有了那几颗灵石的灵力，她的修为就又能恢复一大截了！
　　如今她只差一点点，就能将断了的几条主要灵脉修复了！

　　“对了。”她随口问：“那为何能长得如此高大？”

　　朝颜：“……因为，它们三百年来，吸收了树下土中那几颗灵石的灵气，所以才能生得如此枝繁叶茂。”

　　兰羽一呆，差点跳起来：“什么！？”

　　朝颜咳了咳：“它还说，灵石里的灵气，已经被它吸收完了。”

　　兰羽：“………………”
　　她无语地扶额。

　　果然，做人不能太乐观。
　　以为找回了朝颜草，其他的东西也都能悉数找回来吗？

　　那两棵银杏本来是个随手的标记，万万没想到，却令她聪明反被聪明误。
　　三百年！
　　时间误我啊！
　　兰羽一口老血哽在喉间，捶胸顿足。

　　这时候，村子里忽然有一个瘦小的少年敲着锣一路小跑出来，一边敲，一边大声喊道：“仙人选徒啦！仙人选徒啦！咱们村子里有孩子的，想修仙的，都快来呀！仙人选徒啦！快出来看看啊！”

　　小燕拧眉。

　　各大仙门几乎从未有过公开到各地选徒的事迹，更何况是到这么偏远的村子里来收徒。
　　倒是听说过有不少歪门邪道，打着收徒的名义招摇撞骗，恶意敛财。

　　趁着吆喝的敲锣少年跑过身边，小燕伸手拦住了他，问道：“请问这位小哥，来此处选徒的仙人，是出自于哪个门派？”

　　少年愣了下，像是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
　　仙人就是仙人，还管什么门派不门派的！能修仙就顶了不起了！

　　少年抓抓后脑勺，努力地想了想。
　　“刚才那个大哥好像是提过的，叫什么来着……什么粽子……哦不对不对，是叫什么山泉宗还是水泉宗的……”

　　小燕一愣：“天泉宗？”

　　少年一拍掌：“对！就是这个名字！天泉宗！”
　　“仙人说了，只在咱们村子待半天，小弟弟，你要是想去，可要快点！慢了他们可就走了！”
　　少年嘱咐完，敲锣打鼓地又去通知别人了。

　　而小燕回过头，面色肃然地说：“我们得去看看。”

　　歪门邪道本就可恶，竟然还敢打着天泉宗的名字图谋不轨，他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朝颜默默指了指不远处蹲在银杏树下，一副生无可恋、灵魂出窍模样的兰羽：“你自己跟仙主说吧，她似乎还没从打击里恢复过来。”

　　小燕：“……”
　　喂！你振作一点啊喂！！

　　……

　　好不容易将兰羽从打击里摇醒过来。
　　三人终于走进村子。

　　村子中央的空地上，早已经围了不少人。
　　一些个希望孩子能修仙的村民，都来了。

　　乍一眼望去，人群中央的高台上，站了三个云纹蓝衣的年轻人。
　　三人很是年轻，高大挺拔，一派仙风道骨的气质。

　　看着，倒挺像是天泉宗弟子的架势。

　　此时，他们正在检视村民的灵根。
　　一个个十来岁的小孩子被推上台，然后年轻人便会给孩子一根白色的羽毛。
　　说是只要羽毛变了色，就说明孩子是有灵根的。
　　灵根资质越好，羽毛颜色便会越鲜艳。

　　兰羽摇摇扇子，有点兴致。
　　“有趣，我们也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