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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步 ...


  •   燥热的八月摇动自己的尾巴开始变得乖顺,九月带着一丝沉闷和开学的消息进入了人们的生活里。

      同样重新出现在孟遥面前的,还有乔子期。

      他满身风尘,却不显狼狈半分。

      他的车停在厂门口的时候,孟遥正抽着烟给车子抛光,她背对着厂门口,半眯着眼睛拿着抛光机处理手上的活。

      乔子期下车便看见了她的背影。

      她背上的蔷薇在工字背心遮不到的地方悄然盛开,开得尽态极妍又带着坚韧的刺,一如它们的主人。

      孟遥忙活完一阵,关了机器,将机器放在脚边,脱下一只手套去拿唇边快要燃尽的烟,抽完最后一口,将烟头扔在空地上,拿脚碾熄,又凑近看了看刚才抛光的地方。

      “小胖,打桶水来。”

      一边换胎的小胖闻声就要去办,结果抬头就看到了离孟遥身后不远的乔子期。

      “师父,那什么,那谁……”小胖欲言又止,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奔驰车主。

      他吞吞吐吐了半天,孟遥偏过头看他,却见他朝自己身后指了指。

      孟遥转身,便对上了乔子期那双深沉的眼。

      她动作一顿,随即直起腰身,脱下另外一只手套,将一双手套放在了车盖上。

      孟遥并不意外,她知道有一天,他总会来。

      她也清楚的知道,当他再来的时候,就是他们之间这段别扭关系的终结。

      孟遥上前,走到矮桌前坐下,“过来坐。”

      乔子期跟随者他的脚步,听从地坐在了她的对面。

      “小胖,转下风扇。”

      乔子期开口:“我不用,你扇就行。”

      他的鬓角出了很多汗,那些汗珠淌过他的侧脸滑进他的脖子,让他看起来克制又隐忍。

      小胖还是听话地为他们转了风扇。

      孟遥从矮桌下边的置物板上给他拿了杯子,倒了杯水,又给自己满了一杯。

      “谈谈吧,乔子期,你我终归要有个了断。”

      乔子期闻言没忍住收紧了放在桌子上,本想去端水杯的手。

      无论多少次听到她说这样的话,他的心都会细细密密地疼。

      他垂眸看着那杯水。

      尽量用自己平静的声音说:“你说得对。”

      那杯水平静无波,没有被风吹皱丝毫,乔子期抬头对上她的眼睛。

      “我们终究需要一个结果。”

      *

      很遗憾孟遥没能用言语和他做个了断。

      乔子期带着她来了一座墓园。

      她不喜欢这样的地方,却还是不出声地跟在他身后。

      他走在前头,背影犹如一座青山,却没了青山的苍翠,好似盖上了厚重的雪,每一步都踏得稳当却又沉重。

      墓园c区的第六排,乔子期停在第五座墓碑前转了身,他看着她的眼神,太过于复杂,孟遥看不懂。

      最后他只是让开位置,让她走上前来。

      当孟遥看清楚第五座墓碑上镌刻的内容时,她的心脏骤然停滞,几秒钟后开始狂跳不止,她忽然有些晕眩,双腿也像无法支撑她的身体一般。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乔子期,眼睛里被震惊填满。

      乔子期此刻犹如缱绻的河流,温柔却又如释重负地看着她。

      她伸出手,却控制不住手臂抖动的幅度,直到她扶上墓碑,身体又像被抽空一般,慢慢地蹲了下来,跪坐在碑前的台阶上。

      这是她的碑。

      也是她的墓。

      墓碑上贴的照片是她高中时学校统一拍的登记照,她不记得自己给过乔子期,可现在这张照片端正的贴在墓碑上。

      碑上刻的不仅仅是她的名字。

      “爱妻孟遥之墓。”

      孟遥的手轻抚过这六个字。

      这六个字没有温度却又仿佛烫伤了她的灵魂。

      这一瞬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直到看清楚立碑的人名,她的眼泪疯狂夺眶而出,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丈夫乔子期

      立于二零一五年九月十六日

      这是她死后的第二年,这个时候的乔子期应该在上大二。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疼,浑身都疼,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犹如决堤的洪水,将她身上的所有筋骨都冲得支离破碎。

      她曾那样冷漠无情的质问他:

      “都结婚了,还缠着我,你觉得对你妻子公平吗?”

      可他只是克制又隐忍的问她。

      ——“你对我公平吗?”

      ——“你根本就没死,却让我以为你死了的这么多年里,你对我公平吗?”

      她那时候的质问于他而言,无外乎杀人诛心,还强硬的不许他留下一丝伤口。

      乔子期蹲下身,扶着她坐下,将她揽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

      “你家……那个地方后来改成了公墓,所有在那次事件中死亡的人,都被埋在了公墓里,我不想你留在那里,可我……找不到你,我只能在这里,立了座空冢。”

      孟遥终于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她不知道乔子期这七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也不敢去想他这七年里是怎么过来的。

      她们相识的那几年里,她给他的明明太少太少,她像一只高傲的狮子,对跟在身后的他从来都极少回头。

      可是他却带着一腔温柔却灼热的爱,不管不顾的将自己当成他的亡妻,为她建了这座空冢。

      孟遥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泣不成声,艰难的拼凑出一句话问他。

      “你是不是疯了?”

      乔子期同样红着眼,他将孟遥搂的更紧,“是,从你死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不是我了。”

      他的孟遥不需要知道他在那片废墟里找了多久,不需要知道他去医院反复问了多少遍,也不需要知道这七年里他做了多少梦,产生过多少次幻觉。

      他的孟遥只需要知道。

      乔子期爱她。

      很爱很爱她。

      孟遥的心太疼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即使知道她死了,也要将她刻在骨血之中,向世人宣告,有她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他很爱她。

      这是孟遥七年来,第一次哭,也是她哭得最厉害的一次。

      她在乔子期的怀里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无法控制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想要的了断和结果,却让她怎么都难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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