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有归期》千重鲤

16、第十六步

　　“安静一下，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了，接下来就按照成绩排名换座位，点到名的同学看好位置准备换座位了。”

　　“乔子期……乔子期同学有事去校长办公室了，就先不等他了。”

　　“陈甜甜。”

　　“李宿航。”

　　“罗阳。”

　　……

　　孟遥用手撑着脑袋，听着讲台上班主任念名字的声音，耳朵里还有点到名字的同学拖动桌椅的噪音。

　　她换了个姿势，靠在椅子上，双手放进宽大的校服口袋里。

　　身边的位置空落落的，座位的主人此刻还在校长办公室。

　　教室里乱哄哄的一片，不少目光都投向孟遥这个角落。

　　她知道很多人觊觎这个位置，总有一个人会来的。

　　很快，那个人出现了，来的不是别人，是她在这个班上，为数不多，相对比较眼熟的人。

　　孟遥记不得她叫什么名字，想了又想，没想出来，只记得好像是个文艺委员。

　　王艺雯敲了敲她的桌子。

　　“孟遥你动一下。”

　　刚才还闹哄哄的教室，现在却变得鸦雀无声，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们。

　　班主任也不例外。

　　很快又传来一些小声的议论。

　　“王艺雯也太敢了吧，跟孟遥换不就完全暴露她对乔子期的心思吗？”

　　“对啊，老班都还在，而且那是最后一排啊，乔子期一会回来要是换了怎么办？”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为爱痴狂了吗？”

　　“喂，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恋爱脑啊，说不定只是为了搞好学习呢？”

　　“呵，你自己信吗？反正我不信。”

　　……

　　孟遥看了站在自己桌前的人，没什么表情地站起来开始拖动自己的桌子，准备换到王艺雯之前坐的中间那组第四排的位置。

　　是个学习的好地方，只是给她坐，有些可惜。

　　“孟遥等等！我是她后面那个，我想坐她那，你直接换我那去吧。”

　　不知道又是谁，把她叫住，她顺着声音看了一眼，这人方才坐的位置，也差不多是个香饽饽。

　　孟遥轻轻皱了眉头，真麻烦。

　　“你们先换吧，我就在这边等。”

　　说完她把自己的桌子拉到了后门口，然后拉过椅子坐了下来。

　　等轮到她的时候，大部分同学都已经换好了位置，只剩下十来个还没叫到名字。

　　孟遥的目光从来只有最后一排。

　　锁定了最里边角落的位置，她便把桌子拖了过去。

　　窗边，靠墙，角落，清净。

　　这位置比后门那的最后一排要舒心得多。

　　所有人的位置都换好，那个年级第一名的人还没有回来。

　　距离下课也只剩十来分钟，班主任便让大家自习。

　　孟遥对学习这种事，并没有多热衷，但是她喜欢安静。

　　距离下课还有三分钟的时候，乔子期回来了。

　　他的那声“报告”让班上大部分人都抬起了头。

　　但其中不包括孟遥。

　　她侧着头在看教学楼外的树。

　　有一只鸟从树上飞过，看起来惬意且自由。

　　“乔子期同学，刚才大家已经换过座位了，你现在可以选择你想坐的位置。”

　　乔子期微微点头，朝着自己的位置走，他在门口就已经发现了位置有变化，也一眼就看到了已经换过位置的孟遥。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对自己投来殷切目光的王艺雯置之不理，移动自己的桌子到了他想要坐的地方。

　　“同学，我想跟你换一下位置。”

　　这道声音离孟遥很近。

　　乔子期的声音很好听，像山间潺潺的小溪。

　　清澈且温润。

　　教室里一瞬间变得嘈杂了起来。

　　“我天，王艺雯估计要疯了，你看她脸色好难看。”

　　“乔子期这种学霸也喜欢孟遥‘这种人’吗？”

　　“孟遥到底给乔子期下了什么迷魂药啊！”

　　“谁让人家长得漂亮呢，唉。”

　　“漂亮？呵，高二谁不知道她是那种人啊，乔子期真是瞎了眼。”

　　“乔子期真傻真的，‘这种人’本不值得啊。”

　　……

　　乔子期小心的移动桌子，他轻手轻脚在她身边坐下，像是怕打扰到了孟遥。

　　那些私语落进她的耳朵，她转过脸扫视了那些投向她的目光。

　　有些人触之既收，有些人加以鄙夷和白眼。

　　孟遥觉得有些好笑，但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她们身上。

　　班主任开口维持纪律的时间有些晚，不偏不倚的踩在了下课铃上，于是作罢，拿上了他的茶杯离开了教室。

　　原本只是嘈杂的教室，此刻炸开了锅。

　　王艺雯更是气鼓鼓地站在了乔子期面前。

　　“为什么我就不行？”

　　她在开口质问他。

　　孟遥挑眉靠在椅子上，看她的表情像是嫌她聒噪一般。

　　乔子期没看她，也没回答。

　　王艺雯眼泪都快要下来，“你说啊！”

　　这次更大声。

　　乔子期这次回答了她，“没有为什么。”

　　王艺雯似乎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回答，也许又觉得这样太丢人，于是转身从后门跑了出去。

　　和她关系还不错的人，叫着她的名字追了出去。

　　乔子期看也没看她们一眼，他拿起了下节课的课本，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转头看孟遥。

　　孟遥目光正好在他身上，两个人四目相对。

　　“考了多少名？”

　　乔子期跟她说话时候的声音，总是温柔的。

　　孟遥答话，“三十一？”

　　她自己记不太清，全班四十多号人，她每次都在三十左右徘徊。

　　“发了卷子以后，我教你学习可以吗？”

　　乔子期问她。

　　孟遥盯着他看，乔子期也不避讳，任由她看。

　　孟遥换了个姿势，她的胳膊放在桌子上，手掌撑着头，近距离问他，“我说不你会放弃吗？”

　　乔子期眼底多出一丝笑意，“不会。”

　　孟遥不再跟他说话，也不再看他，默默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她对乔子期无解。

　　她的冷漠，她的无视，她的威胁和凶狠，对乔子期而言好像根本不起作用。

　　他要教她学习，就像他不想再看到她打架一样，不管自己怎么无视拒绝，他都会坚持用他自己的方式达到目的。

　　可她也像是病了一样，抗拒不了。

　　或许乔子期是这个世界上，真心希望她好，待她最真诚的人吧，所以她才无法抵御。

　　当脑海里出现这种念头的时候，孟遥睁开了眼睛。

　　她这几天时常会梦见上学时候的事情。

　　而这一切的源头，自然就是因为乔子期。

　　她不太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让乔子期离开的，也不太记得自己的失态乔子期看到了没有。

　　那天的眼泪好像自带“忘记”功能，让她记不清当时的离别，只记得为什么哭，和那一瞬心房坍塌的感觉。

　　她从床上坐起来，换了衣服，头发随意绑在脑后。

　　离开了空调的气温，依旧燥热。

　　还好现在是早上，风还是温柔的温热。

　　桌子上放着豆浆和她喜欢吃的米粉。

　　小胖最近挺贴心的，还知道给她买早点。

　　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这几天他都在中午吃饭才出现。

　　孟遥洗漱过后大喇喇坐在矮桌边吃早点。

　　小胖恰好一改往日作风，抱着材料走了进来。

　　“师父今天挺早啊。”小胖流着汗跟她打招呼。

　　孟遥随便恩了一声，算是回复，专注的吃着碗里的米粉，味道不错，加的辣椒和醋很合她的口味，口感也像她上学时候经常吃的那家。

　　不过自从她死了以后，就再也没去过了，原因无他，那家店在一中门口。

　　她死的这么多年里，若没有事，有两个位置不会主动去，一是曾经住的地方，二就是一中。

　　“这几天早点哪买的？味道不错。”孟遥挑起一筷子米粉，吹了吹，问小胖。

　　小胖刚把东西放好，这会拿着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脸。

　　“啊？”

　　显然他是没想到孟遥会问他这个问题。

　　孟遥：“问你哪买的早点。”

　　小胖面露难色，犹犹豫豫的。

　　孟遥又吃了两口，没得到回应，抬头看了他一眼。

　　小胖被她看得不太自在，“就，那什么，不是我买的。”

　　孟遥眉头动了动，“张叔买的？”

　　小胖答：“也不是……”

　　孟遥这会停了筷子，也不问了，看着小胖，等着他接着说。

　　“是……是那奔驰车主买的，你那天把人推了晾门口之后，他到关门才走，那之后他天天早上都来送早点，我跟他说两次了，让他别来了，他不听，有时候傍晚他也来，总是在门口，好说歹说也不听劝，他这人好像还挺倔的。”

　　小胖说着莫名有些心虚，他师父跟那奔驰车主之间铁定是有问题的，但是他不敢问，况且每回师父见着那人都不对劲，上回还哭了，他也不敢给那人好脸色。

　　说不动他，又阻止不了，所以那人有些行为，他索性也不管了，只要让她师父不见着就行了。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师父会问他早点啊。

　　小胖心想，这肯定要出事。

　　却没料到孟遥反而平静，只是放下了筷子。

　　乔子期把她的喜好还记得一清二楚，连她喜欢吃的米粉，放多少辣椒和多少醋，都分毫不差。

　　只是她没什么心情再吃了。

　　他的关怀现在对她而言，都太沉重。

　　她放任不管一分，枷锁就收紧一分，那些冰冷的锁链只会将她越缠越紧，最后一根一根勒断她的骨头。

　　——乔子期已经结婚了。

　　名为现实的剑刃已经出鞘，纷纷向她对准。

　　她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