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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七 ...

  •   [文曲星君|齐允|媚少年|七]

      焕真宫里没有小孩子,年岁最小的就是齐允和穆蔚菲。
      穆蔚菲多数时候跟着破军,她性子渐渐沉静,没事不爱到处乱跑。
      约摸是常常看见齐允,后来景越辰在忙的时候,司空卿卿就跟着齐允。
      一点点大的人儿,腿短步子小,还渐渐像个小话痨,“这是什么”“那个是什么”“为什么”等等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人脑子都是乱的,齐允可不是个能当哥哥的人,后来看到司空卿卿迎面走来,他扭身就会跑,小小的丫头就跟在后面追,摔了好几次,后来有次还栽进了水里,吓得齐允赶忙又往回跑,跳下水去把她捞上来。
      齐允从来没见过景越辰生气,那次他见到了。
      景越辰从清音阁赶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眼里像有火光烧起来:“她才几岁?就算是玩闹,你难道不分轻重的吗!”
      他被吓着了。
      是十四娘上前劝阻,拉开了景越辰的手:“卿卿醒了,先看她吧。”
      正是春寒时节,一番折腾,小人儿冻坏了,又呛进了水,现下整个人被裹在被褥里,破军星君抱着她,穆蔚菲在拿热毛巾给她擦脸。
      白连让开身,景越辰坐下了,脸色青白难看。
      “尚且安好。”白连说。
      被褥里伸出一截雪白的手臂来,小丫头一把捞住了景越辰的衣袖,带着咳说道:“齐允说了没空陪我玩,是我自己硬要去追他的。步石间隙太宽,也是我没当心脚下。皓月君不能怪齐允。”
      司空卿卿将过错全揽上身,后来景越辰也并未再责难齐允什么。
      但是这件事过后,文曲忧心忡忡良久,立夏那日,他与自己的儿子说了一件事:“你娘在世时,我们曾与苗王寨定了娃娃亲。苗王的女儿阿楚如今也长大了,你们早晚是要成亲的,我将传书给苗王,请他将阿楚送来。”
      齐允吓得不轻,且不说这件事他半点风声不闻,就是他的年纪,也没到要考虑这件事的时候:“爹,我才十三岁!”
      文曲没管他的想法,月余后,苗王就遣人送了阿楚来,那是个秀丽灵气的女孩儿,喜欢穿紫色的衣衫,她身上有很多银饰,精美漂亮,走起路来还能碰撞出细碎好听的声音。
      齐允被他爹逼着去迎接,阿楚见了文曲星君,倒很高兴,说与阿爹给的画上不相差什么,但是随后见了齐允,她脸上就没笑容了,十来岁的少女拧眉上下一番打量,话说得很直:“你是齐允?阿爹说,我未来的夫婿是好汉中的好汉,英雄之上的英雄,你却怎么生得这般瘦弱?长得也和姑娘一样漂亮。”
      第一次见面,便生了嫌隙,齐允气得转身就走了。
      阿楚住在天权殿的客房。
      任是文曲星君好言相劝还是威逼恫吓,齐允就是不肯去见阿楚,但天权殿就那么大,少不了会撞见,两人就像是天生的冤家,谁也不待见谁,遇上了总也少不得吵嘴:
      “漂亮的小子!”
      “野蛮无礼的臭丫头!”
      “你一个男人,生得比女人还媚,听说你还不会打架,在我们那儿,你只适合去喂山林里的猛兽!”
      “我……好男不跟女斗!”
      天权殿里闹得颇有些鸡飞狗跳的意味,没多久宫中上下也全知道了齐允和他将来的新妇子不对付,彼此都看不上对方。
      大家都是很有耐心的,花好月圆的喜事都值得期待,懵懂的少年人朝夕相处,说不定不久后就会生出不同的情意来,因此所有人也都淡然处之。
      齐允只觉得苦,那小苗女不喜诗书棋艺,整日喧闹,真是叫人头疼——可恨,偏要在一个屋檐下同处!
      阿楚从小是在山林中奔走惯了的,苗王叮嘱过她,到了焕真宫要守焕真宫的规矩,她来了焕真宫数月,总在一个地方闷着,没有玩伴,很快就觉得十分没趣,后来她看懂了进出的机关,就经常背着竹篓出去,一去就是一天,到太阳下山了才会回来。
      齐允撞见过阿楚半身泥土的样子,气得要命,当下就训诫她:“喂,别把这里当你们苗寨好吗!那些破草烂花,你不准再带回来!”
      阿楚朝他做鬼脸,不知从哪里拎出一个小竹筒,晃一晃道:“我今天抓到一条好大的蜈蚣,我决定用你说的破草烂花养一只厉害的蛊,你最好别惹姑奶奶,不然我把蛊下到你的身上。”
      齐允又气又惊,却无话可回敬,只得不了了之。
      转眼,阿楚到焕真宫已经半年,她还是爱往外面跑,齐允的爹问过她,后山也有很多花花草草,不能不出去吗?她说后山的花草不见稀奇,也寻不到小毒虫,有点没意思。
      有天,阿楚又是大早出去了,齐允看着她背个竹篓哼着小曲迈出门去。
      过午后,开始变天,乌云翻滚,天色都暗了很多,雷声过后雨就落下来了。
      齐允在大门口徘徊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抓了个人问:“阿楚出去的时候带伞了吗?”
      答曰:“好像没有。”
      又追问:“她说了去哪吗?”
      “昨日阿楚姑娘在问星君月光草的事,应该会去烟山吧。”
      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踏实,烟山他去过的,山中多雾,虽有月光草,却不一定能寻见。
      到天黑了,阿楚还没有回来。
      这日也真是凑巧,文曲星君去了铜铃镇,当日回不来。
      天色愈沉,齐允愈发焦急,又是下雨又是天黑的,过了时辰还不见回返,阿楚那丫头别是出事了,他虽不喜欢她,却也不希望她出事,心一横就要出去寻,且交待了人道:“你去请十四娘,让她差人去烟山找阿楚和我。”
      入夜后的山林,极难行走。
      齐允带着火把,在山林里跌了无数遍,嗓子也快喊哑了,正方位全然糊涂了时,终于远处有人应了他——“救命啊!”
      他顾不上许多,立刻跌跌撞撞在暗夜的山林里奔跑起来:“阿楚!阿楚!”
      那日情形凶险异常,齐允循着声音赶到时,阿楚正为三头狼所袭击、撕咬,齐允鼓着巨大勇气,冲上去用火把吓退了狼群,阿楚见势,也急急用石块投掷,狼畏火,且被打伤,呜咽盘桓一阵,先后跃入草木中离去了。
      浑身冷汗的齐允方才有空来看阿楚,阿楚腿和手臂都被咬伤了,所幸没伤着要害。
      “不能留在这里。”齐允搀阿楚道,“我们得赶紧从山里出去。”
      阿楚红着眼眶抽噎:“我、我腿疼……”
      “那我背你。”
      说罢,就将火把给了阿楚。
      走了一段路,齐允将阿楚的手往上抬抬:“你好好拿,我没带多余的火把,火石也弄丢了,这火灭了我们可都要喂狼。”
      阿楚声音细小:“不给你照路,你看得见吗?”
      齐允愣了愣,失笑:“你拿高些,我才能看见前路呢。”
      十四娘寻着两个人的时候,瞧见面前是两只泥猴,她赶紧接下阿楚,忙着给阿楚敷药的时候,齐允已经累得满头是汗地跌坐在地上了。
      阿楚伤口皮肉外翻,撒药的时候连眉也不皱,只扭头觑着齐允,她说道:“我收回以前说的话。齐允,你孤身入山,又与群狼周旋,你冒着危险来救我,你是个英雄。”
      旁观的十四娘暗自寻思着,小年轻人的郎情妾意可能就生在此夜了。
      但十四娘错了。
      次日文曲星君没回,传信回来有棘手事,需多耽搁三两日。
      齐允去给阿楚送药的时候,阿楚吊着一条腿,蹦到窗边拿了只梨啃。他连忙喊道:“先别吃,已到服药的时辰了!”
      阿楚就搁下梨子,再用一条腿蹦回榻边坐下。
      喝完了药,齐允接了空碗,再抬头发现阿楚目不转睛瞧着自己,他心头突突一跳:“你……你看我作甚?”
      阿楚笑了,说,“今日细看,觉得你也挺好的,人好看,也很勇敢。”话锋一转,即又道,“不过,我还是不喜欢你这样的。”
      齐允抚抚心口,大松了气,跟着也笑了:“幸好你是这般想的,我真怕你因为感动而昏了头,非要对我以身相许呢。”
      阿楚被逗笑了:“哪有这样的好事?”
      两人笑了一阵子。
      末了,阿楚问道:“要不,等星君回来,我们去与他说,将我们的婚约解除吧?”
      齐允点头:“嗯,听你的。”
      数日后,文曲星君回来了,他半杯清茶还没喝,齐允和阿楚就来见他了,他本当更衣后再去探望阿楚,不预期阿楚却先来了,尚不及问她好否,齐允和小姑娘便异口同声道:
      “爹,我有话想说!”
      “星君,我们有话想说!”
      文曲自是知道客为贵的道理,请阿楚先言,却不曾想,小姑娘提的是退婚,而自己的儿子呢,在一旁连连点头附和,他心中之痛无法言语,目光扫视眼前的人,好似有什么不同,两个小家伙竟能笑靥相对,不吵也不闹了,教他一时有些恍惚和心软。
      阿楚在焕真宫休养到春天,苗王寨的人就到了,在由族人接走以前,她扯住齐允,悄悄同他说:“先前在烟山,我用荷包装了几株月光草,所幸没丢,我马上走了,救命之恩没什么送你,那月光草我种在小院里,就送给你了。”
      齐允挺高兴的,一路送他们出了焕真宫。
      回到天权殿,齐允看他爹坐在正殿里,他欢欢喜喜走进去,还没叫上一声“爹”,他的爹已在他前面开了口:“我到了这把年岁,又老又病,焕真宫的星君不可是无用之人,不久之后,我将退位。齐允,论德论才,星君之位你坐不住。爹之所以接来阿楚,是指望你二人联姻,如今,阿楚不肯嫁你,你身后失去了苗王寨做靠,你还能为焕真宫做些什么?”
      齐允从来没有听过他的爹用那样沉哑而疲惫的声音说话,还有那些话,让他听了也很难过,他以前的确不曾在意过,爹会老,而他却一直像长不大,一无所有更一事无成。
      爹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问着:“对你的后半生,你可有什么打算?”
      呵,打算……
      他也觉得自己好可笑,一无所有和一事无成的人,怎配有打算?
      张张口,却发不出声来,嘴里全是苦涩意。
      文曲星君沉沉叹息:“那我明日便去与皓月说,请他另择……”
      “齐老。”
      殿外一个淡色的身影。
      景越辰不知是何时来的。
      齐允侧过脸,看见对方的衣角,却不敢再看更多。他知道,自己是个没用的人。
      “齐老。”景越辰话音温和,他望向庭院中的花树,继续说道,“齐老,我与你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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