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十 ...
-
[贪狼星君|无畏|挟仙楼|十]
人一着急起来,就顾不上许多了,景越辰也不等车驾,急匆匆出了门,胤池亦不敢耽搁,紧跟着他往挟仙楼的方向去。
小丫头年少,人小,步子小,跟在两个大男人后面快步地跑,等赶到挟仙楼时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那更夫言辞偏颇,没有把话说明白,挟仙楼好好的,着火的是挟仙楼后院荀樱住的小楼。
眼见挟仙楼背后烧起的大火,这比挟仙楼整个烧了还叫胤池惊惶,他料定荀樱再穷途末路也不会伤及他人性命,在来的一路都想着挟仙楼着火必然是意外,岂知是荀樱生无可恋,竟对自己下了这样的狠手:“不好!无畏……无畏一定是进去救人了!”
冲进后院,人影幢幢,不管男女老少,都在一桶接一桶地提水扑火救人,小楼火越烧越烈,乘着风势,还烧着了楼外的树木藤架,简直是烧成了一片火海,好几个挟仙楼的姑娘眼睁睁看着火势蔓延扑不灭,凄惶地坐在地上哭泣。
景越辰抢过旁边人的水桶,脱了外袍浸入桶中,随后将湿淋淋的外袍披在身上冲入了火场。
“危险,不能去啊!”胤池急忙伸手去拉他,却生生地抓了个空。
小楼里有横梁被烧断坍塌下来,司空卿卿睁着空茫的眼,突然吓得大哭。
胤池急得团团转,恨不能跟着冲进那险地,小丫头一哭,他也差点急哭了,最后只能忍了焦躁和急切,把惊惧号啕的小丫头揽进怀里好言安慰——皓月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用活着回去了,天知道他此刻有多提心吊胆!
谢天谢地,最后景越辰出来了,背上还背着一个昏迷的无畏。
胤池赶忙搭手,帮助景越辰把无畏放倒在地上,景越辰回头看着不断坍塌的小楼,很惋惜地叹了口气。
司空卿卿见景越辰活着出来,一头扑进他怀里,牢牢地抱紧了他的腰,哭得更伤心了。
“荀樱呢?”胤池急声问道。
景越辰轻拍着司空卿卿的背,沉默地看了胤池一眼,胤池吃惊,胸中不由得一阵哀恸……
无畏的眼睛被烟熏瞎了,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
胤池告诉了他荀樱的死讯,他当时静默,情绪没有太过激,可是打那天以后,他就很少吃东西了,他的眼睛看不见,大多时候都在发呆,本就没有神采的眼睛里更显得暗淡无光。
马车驶离泉州城的那一日,路过了挟仙楼,荀樱夫人一死,楼里没了主事的人,姑娘们大多收拾了包袱,陆续离开挟仙楼。
帘子放下,车里的人说道一句:“可惜了。”
车下站着的人说:“十四娘想接管这里。”
“好,随她喜欢吧。”
“宫主可有什么要叮嘱的?”
车里默了半晌,只说道:“那座小楼,按原样新建。”
回到焕镇宫之后的很久,无畏每日的饮食还是那样少,数月过去,人就消瘦得厉害了,穆蔚菲每天勤勉照顾他,有一天端了鸡汤去给他喝,可是他一口都不喝,穆蔚菲在无畏跟前时没有多说什么,出来以后却躲去偏僻的小角落里哭了很久,正巧给胤池撞见,胤池没敢上前打扰她,而是直接去了阳明殿,无畏听见胤池的声音,央求他带他去见皓月君。
“宫中有左丘涵的卷宗对吗?给我,我要看。”这是进入清音书阁后,无畏说出的第一句话。
景越辰放下手里正阅览着的一卷书,道:“你的眼睛还没有恢复。”
“给我。”
“理由呢?”
“我想晓得,在与我分别长达十七年的时岁里,她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在一边百无聊赖玩耍的司空卿卿看见他们进来,赶忙跳起来帮胤池把无畏扶到座上。
景越辰嘴角绽起一抹淡漠的笑意:“死者长已矣,生者尚悲歌?”
“不是!”无畏知道他最看不惯哀戚姿态,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而对于自己的真实意图,他却也不十分明确,“我只是,只是想……”
“不管你想什么,都到此为止。”
无畏循着声音,迷惑地抬起眼睛“看”向他。
景越辰说:“左丘家的卷宗,我已命人烧掉。”
“烧掉?!”无畏猛然离座立起,几乎要往前栽倒,是胤池及时搀住了他,气息的不畅引起了剧烈不息的咳嗽,他推开司空卿卿拍抚后背的手,愤怒而颤抖地抢步上前质问景越辰,“为什么!为什么你连这最后的一点念想也不留给我!她哪里得罪了你?你竟连她在人世的最后一些痕迹也要抹去!”
卿卿急忙抓住了他的胳膊,抢白道:“无畏哥哥,是左丘家的那位姐姐自己求皓月君这么做的。”
无畏怔住:“她?怎会……”
卿卿努力回想着那封信上的字句,思虑良久后,郑重启口轻念道:“‘……存世之难,跋涉不易,堕之浊世,贱妾已然一生污名,恐难消匿,祈愿焕真宫主怜我艰辛,身前生后,予我琉璃清净……’”
“琉璃……清净?”无畏眸光颤抖,眼里乍然涌起了一层热泪,涨红的脸又渐渐变白了。
景越辰瞥了一眼司空卿卿,倒没有责怪她多嘴,只是对她说:“卿卿,你请白连去你穆姐姐那儿坐坐,我看穆蔚菲最近总是咳嗽,人也憔悴许多,或许是病了,早瞧大夫早好,万不可耽误了。”
司空卿卿心思单纯,听了景越辰的话就连忙去了。
隔了好一会儿,无畏才哑声问道:“蔚菲怎么了?”
“劳你还记得有这样一个人。”景越辰嗤笑了一声,“只是她每天守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她病了没有吗?你反复觉得自己辜负了左丘涵,陷在自责里出不来,怎么就不惦念一下辜负穆蔚菲的事?婚是你自己求的,可没人逼过你。”
……
两个月以后,无畏的眼睛终于能勉强视物了,只是暂时受不得强光照耀。
穆蔚菲喜忧参半,为无畏双眼的痊愈感到喜悦,也为往后注定会有的生疏而惆怅难过,她扶了他在殿前柔和的太阳光下走动,等他站稳了,她突然松开搀扶的手,退开两步,认真问他:“我是谁?”
穆蔚菲是不想一辈子都活在某个人的阴影里。
无畏错愕,旋即脸上有了笑容,那爽朗的微笑绽现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是那么明亮耀眼:“穆蔚菲,到底我的眼睛还是没有瞎掉的。”
穆蔚菲咬着唇角,心中半感欣慰又半感酸楚,低头没有言语。
无畏走过去,轻轻拉住了穆蔚菲的手:“我们的婚期拖拉了大半年,眼看我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也是该准备准备了。我托十四娘看了日子,她说白露那天不错,最宜嫁娶,你要是不反对的话……”
正说着话,清泉流响般的琴音从远处汀兰台的方向传来。
穆蔚菲喜极落泪,无畏拥她入怀,笑着问她说:“知不知道主上现在弹的这首曲子是什么?”
穆蔚菲倾耳细听,秀气的眉宇渐渐凝起,她仰起脸,正迎上他温柔的目光,她看着无畏,迷惑地摇了摇头。
“是《关雎》。”无畏的目光愈加温柔了,他抬起手抚摸她的鬓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霎时间,穆蔚菲羞红了脸颊,她轻轻推他一下,羞恼地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汀兰台琴曲悠缓,一弦一音,莫不触动闻者心怀。
无畏紧拥着怀中人,脸上笑容清朗——
白露很快就要到了,要赶紧好起来才是啊。
作者有话要说: 碎碎念:
这个单元是很久以前写的啦。当时觉得,浪子回头金不换,何况无畏不是浪子。现在看却会觉得,很为穆蔚菲难过。可是在爱情里呀,仿佛就是女孩子爱得更多更长情。美好的女孩,愿她们为之真心付出的人,都是值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