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安》程智

24、西关村民闹事

　　文宗泰是个好吃的主儿，没一会儿工夫就整出了一桌丰盛的菜肴。于是四人分宾主落坐，大快朵颐起来。庄莹不光人长的漂亮，酒量也不错，大大方方的和文宗泰讨了两瓶好酒，要一醉方休。文宗泰为人豪爽，陪着她喝了一杯又一杯。庄莹兴致很高，边喝边咯咯的和文宗泰调笑着。那情景，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又似是心意相通的老夫老妻。邓拓低头乖乖吃菜，除了礼节性的敬了杜威一口酒，全程板着脸。
　　吃过午饭，文宗泰让李亚开车送他们回北京。刚回屋，何坤满头大汗的跑进来说：“师傅，出事了。”文宗泰看他一脸不安的神情，赶忙走过去。何坤俯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文宗泰连声招呼也没打，匆匆走了。
　　他们走了，留下满脸疑惑的邓拓。她心想，分公司好像没有太平的时候，不是这个有事，就是那个有事，今天也不知又出了什么事？

　　自从招聘的新人们入职后，翟占峰就没在分公司出现过，丁丁也不见了踪影。文宗泰来了半天，后来也走了。接下来的日子，三位老总再也没出现。邓拓感觉自己像个天煞孤星一样，好像她出现的地方，人气总是不旺。
　　邓拓只好看看可研，理理路游，又记着文宗泰的嘱咐，让她对新来的余浪和陈晴专业上把把关，便无意中和她们聊些账务上的事。这一聊，发现余浪不过是个半吊子，既没系统的理论知识，实务操作也一知半解。不过从言谈举止来看，此人却自视颇高。邓拓看她一把年纪，且公司账务不复杂，好好带带处理日常工作还是没问题的。况且虽然专业上有不足，对工作倒挺热情。另外还有陈晴，可能本身既不专业对口，又没什么实践经验，所以用心程度比余浪更甚。每次见了邓拓，都一堆问题请教。邓拓觉得，两个人都可带。于是，有意无意的便时常来财务部点拨点拨。
　　回到办公室，邓拓继续画自己的地图，从文宗泰离开后，这已经是她画的第三幅图了。边画还边疑惑这人到底去哪了？
　　“丫头，你在吗？”
　　楼下传来侯旭宏的声音。
　　邓拓赶忙跑出去，冲楼下一看，果真是他。忙麻利的跑下楼，喜出望外的说：“侯总，你回来了？”
　　侯旭宏说：“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坐到沙发上。邓拓走过去挨着他坐下问：“侯总，这几天你去哪了？还有翟总，也没见到人。”
　　“我？修身养性去了。丫头，不要和我比，我一大把年纪，为党为国服务多年，耍耍性子偷个赖儿，没人敢说什么。至于老翟嘛，他那副德行，这辈子恐怕是改不了了。你呢，也不要跟他学。你呀，比我们都强……上边想什么咱们不管，可咱们是没有什么的。我一退休的人，犯不着跟他们认真。你，不要受我们影响。”说着，伸手去倒茶。邓拓手急眼快的拿过茶壶，端过杯子，给他倒了一杯水。
　　侯旭宏呵呵笑了，说：“有丫头陪着，再给几十亿的工程我也不要。”
　　邓拓听他的口气，知道心里有火，忙甜甜的说：“有人陪着又有钱赚，再给几十亿我们也接的住。“
　　侯旭宏哈哈大笑起来。
　　邓拓起身又给他杯里添了一点水说：“侯总，我听说你怕老婆，是真的吗？”
　　侯旭宏眯着眼睛得意洋洋的说：“打听我？”
　　“听说而已。”邓拓点点头。
　　“不是对我有意思吧？”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有意思也是人之常情啊，看您现在这模样，就知道年轻的时候是个大帅哥。”
　　侯旭宏越发得意起来，看看邓拓话峰一转说：“真让你说着了，怕老婆怕的不得了。我老婆是集团工资部的部长，自从和她结了婚，我这半辈子就没拿到过工资。”
　　邓拓惊的睁大了眼睛，然后咯咯笑起来。
　　“女人啊，都有本事。想当年我在销售公司，只下属就几万人，管人的手段那就不用提了，可我老婆就会这么一招，我就没辙了，一管就管了我半辈子。所以从年轻到现在，跟人出去吃饭或随个份子，我全免单，俗话说的，叫‘白吃’。”
　　邓拓笑的前仰后合。
　　两人正说着，李亚走进来说食堂正准备午饭，两位老总想吃点什么。
　　“丫头，今天你来定。”侯旭宏说。
　　邓拓心想，这大热天的，老人家心里火气没消尽，还是让他吃些清淡的吧，于是对李亚说：“吃面条吧，方便。”
　　侯旭宏喝了一口茶，打趣道：“不是吧，谁吃的要哭鼻子了，还吃？今天可没人陪你喝凉水，小二差不多。”
　　邓拓知道他逗自己，也不恼，反说道：“少拿话来激我，知道你谗酒，偏不喝。今天就一顿素面，顺便把这肚子给减下去。白吃的人，没资格挑三捡四。”
　　“哈，在这儿等着我呢！”
　　“可不是。”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李亚摆好饭，两人正要吃饭时，只听外边一阵嘈杂声。侯旭宏心说不好，赶忙让邓拓回办公室，自己带着李亚正要出去看时，只见一帮人吵嚷着闯进来。
　　侯旭宏看对方来势汹汹，冲李亚使了个眼色，李亚心领神会，马上上楼打电话。侯旭宏则回到沙发上坐下，对来人说：“你们是什么人，到我们公司有什么事？”
　　人群中带头的人--一个高个子男人，光头，留着两抹小胡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痞劲，毫不客气的坐到侯旭宏对面，翘起二郎腿说：“我们是燕南镇西关的老百姓，今天来这儿，是要个说法。我看你像个总吧，那我就跟你说。年初，你们说要建一条管道，经过我们的庄稼地，现在说改线不经过了。我们是庄稼人，建管道我们配合，地就荒了，现在又不建了，庄稼也种不了，一年的收成就这样没了。今天我们就是来要个说法。”
　　“原来是这样，”侯旭宏慢条丝理的说：“这里边有个缘由，原先的路游设计是你们镇政府提供也是他们同意的，后来在路游梳理阶段，镇政府为了保耕地红线，决定改到牛奶厂那边。这个改动也是年初确定的。所以既然都是年初确定的事，路游变了你们的地怎么还荒了？”
　　“照你这么说，是我们自己把地荒了？是政府红纸白字说我们的地被征用，不让种了。”高个子男人说着，让旁边一个人递给侯旭宏一张纸。侯旭宏翻开一看，只见上边写着‘关于燕南高洁分公司热力管线土地征用的通知’，看看内容，果真是小伙子说的那样。侯旭宏皱了皱了眉表情凝重的说：“兄弟呀，这通知里讲到的管道应该是我们公司的这条管道。不过这通知呢，不是我们公司下的，是你们镇政府。而且我们要征用，也只会征用牛奶厂，征你们的地有什么用呢？
　　”
　　高个子男人一下火了，腾的站起来，恶狠狠的说：“你们这是耍赖！不是你们征用，我们会把地荒了。”旁边的人也七嘴八舌的一起起哄。
　　“这位总，我奉劝你，好说好商量的把我们的损失补给我们，不然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虽然我们都是良民，可也不能任你们红口白牙在这里满口糊邹。”
　　侯旭宏脸不红心不跳不紧不慢的说：“小伙子，我这个人对上从来不媚，对下呢也从来不欺。你这份通知我今天第一次见，这里边恐怕有些误会。要想理清这里边的事，你们应该先去问问你们的镇政府。”
　　“不可能，你这是踢皮球，我们去镇政府，镇政府再让我们来找你。当我们是什么，踢来踢去的。今天我们就要一个结果，补还是不补？”
　　侯旭宏呵呵笑了两声，和颜悦色的说：“孩子，这不是我家里的事，说补就补我一个人可以做主。我们是国企，有组织有纪律。就算不是国企，凡事也要有凭有据。”
　　“我们的地荒了，就摆在那，这就是证据。不信，让你们的人去看看。别以为你们公司大，就没有说理的地方。我们不想把事情闹大，才来找你们。不然，咱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到时候别说我们没和你打过招呼！”
　　侯旭宏笑着摆摆手说：“这位小哥的火气还真大，钱的事，至于吗？我们京供，别的没有就是有钱！你们今天说的这个事，麻烦你列个单子出来，地为什么荒了，每家损失了多少，你们计算的标准是什么，总共多少钱，给我个理由给我个数，看看我这张老脸能不能给你们争取点。但要说动刀动枪的，我半截入土的人，经过玩过的，你未必见过。收起那套痞子像，我看不上。”
　　“你……”小伙子有点心虚，但听侯旭宏松口，也软下来说：“我们就是图财，多了也不要，把今年的损失补给我们就行。既然你好说话，我们也痛快。今天我们来的，一共27家，每家8分地，损失了22亩，你们公司补尝600万，不能再低了。”
　　侯旭宏一听真是狮子大开口，他从上衣里抽出一支烟点上，说：“这价钱还公道！这样吧，我跟你们镇上打个招呼，问问牛奶厂那边的赔偿，不要让你们吃了亏。你把这份材料留下吧，我得把这事跟集团汇报下。”
　　“材料留下没问题，不过钱我们今天就要。”小伙子一步不让。
　　“今天？”侯旭宏作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苦笑了两声说：“今天不行，600万不是小数目，我一辈子还没赚这么多呢。”
　　“没钱我们不走”
　　“对，不给钱我们就不走。”旁边几个人附和道。
　　侯旭宏站起身，拍拍屁股说：“我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你们要不走呢，我餐厅有煮好的面，愿意在这儿吃饭的我管够；能容我汇报争取争取的就回家等信儿；不行的愿意在这儿等就等。”说完，转身进了餐厅。
　　围在一边的老百姓大眼瞪小眼的没了主意，齐刷刷的问高个子怎么办？高个子想了一会儿，说你们先回去，我再找他谈谈。大家犹豫着散开了，小伙子进餐厅找侯旭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