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之玉珠案》羊笔笔羊

7、第六回 鸡鸣五谷

　　江湖皆知南侠展昭剑术乃是一绝，手中巨阙宝剑不知斩过多少奸邪。然而展昭自己最得意的，却是他那身独步武林的轻功。
　　这方面，展昭从小便天赋极高：不满十岁，师父已将独门的轻功步法倾囊相授；十四岁上，同门中年纪相仿的再无轻功能胜过他的；出师那年，展昭独自一人从谷底登崖，一个鹞子翻身，那小小的山谷连同师兄弟们齐齐发出的高声喝彩，便被展昭远远抛在了身后。
　　从此江湖梦多，展昭再不曾回头。
　　眼下，面前的断崖当然不及万丈深渊惊险。展昭早已看准了落脚点，虽是深夜无月，却也一路有惊无险，不到盏茶功夫便下至谷底。
　　没走几步，展昭便找到了庞折福的尸体。
　　与庞夭寿不同，庞折福死得干脆利落。他摔在石头上，撞断了脖子，当场气绝。那张扭曲的脸在夜明珠的光芒下看来竟仿佛在冷笑一般，着实可怖。
　　展昭将夜明珠含在口中，腾出手来搜了搜尸体，却只找到几张银票、一包毒药和几枚飞镖，看来这人身上已没有半点线索了，倒是庞夭寿的尸体他还不曾搜过。只是，给尸体搜身这个念头不禁让展昭心生厌恶。
　　他抬起头，默默地叹了口气。
　　因为没有月亮，这整片天空都如浸了墨一般，连颗星子都没有。山崖上支棱出的怪石、畸树更是仿佛融进了夜里，看上去比墨色还深。只是展昭知道，再过几个时辰夜色就会转淡，犹如水滴不断融入墨汁之中，变成淡灰色，继而添入白色，最后天光大亮。
　　到那时，他的七日期限便只剩两日了。可除了两具多出来的尸体之外，展昭一无所获。玉珠的下落、陈玉京的行踪，他都全无头绪，这样下去，自己又如何能在两天之内找到陈玉京，并将他和玉珠一并带回京城。
　　就在展昭心烦意乱、左思右想之际，他忽地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就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原来凶手竟还未离开！
　　展昭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刚才不过分心了片刻，竟未能及时听到此人的脚步声，也不知此人是何时出现。一想到凶手在黑暗之中注视着自己，而他却一无所知，展昭不禁汗毛直竖。
　　山谷之中风声瑟瑟，弥漫开一股潮湿的水汽。空气中混合着尸体散发出的血腥臭气，还有一股淡淡的脂粉似的甜香味，正是从后面那人身上散发出的。他们两人距离并不算远，展昭几乎能感到对方的吐息。
　　他方才毫无防备，这人但凡早一刻突施杀手，展昭不死只怕也得重伤。
　　那么，这人为何没有出手？
　　“我道是谁，原来竟是陈兄。”死一般的寂静中，展昭缓缓开口，声音没有一丝颤抖，正如他握剑的手，“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展昭赌了一把，其实心中并无多少把握。然而短暂的沉默过后，陈玉京的声音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站在你身后的若是别人而不是我，你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展兄的胆色，真是一如既往令人敬佩。”
　　真的是他。
　　展昭说不出自己是震惊多一点，还是轻松多一点，但再开口时，他的语气仍旧镇定自若：“比起小弟，陈兄的胆色才令人敬佩。连皇宫的宝物都敢偷，就不怕掉脑袋吗？”
　　“我若说，玉珠不是我偷的，展兄可会相信？”
　　“若不是陈兄偷的，又怎会知道失窃的是一颗玉珠？”
　　陈玉京笑了起来，不答反问：“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我自衬一路之上并未留下多少痕迹，这计划本该天衣无缝才是。”
　　“路过罢了。”
　　“呵，原来展兄是运气好。”
　　“但那两个庞府的家丁，只怕不是有我这份好运才找上门的。”
　　陈玉京不接话，追问道：“展兄之所以留宿酒馆，究竟是从何处看出了破绽？”
　　“那位阿梁姑娘。”
　　“哦？”
　　“她是你何人？”
　　“展兄为何认定她是我什么人？”
　　展昭微微一笑：“不为别的，就为她与你练的是同一种轻功。”
　　“原来如此。”陈玉京喟叹道，“真是千算万算，毁于一旦。”
　　展昭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往玉珠上引：“阿梁姑娘可知你盗取玉珠之事？”
　　“阿梁与此事无关，她甚至并不知道我在这里。”陈玉京缓缓说道，“还请展兄不要为难于她。”
　　展昭点头道：“那便交出玉珠，和我回京城。”
　　“这却是做不到。”陈玉京说着讥笑一声，“你回去告诉皇帝，就说玉珠不是我偷的，让他少狗眼看人低。”
　　展昭心想，自己若是把这番话说了，只怕皇帝转眼就叫他狗头不保。
　　陈玉京大概也知道这话只能当玩笑听听，放缓语气道：“展兄，玉珠之事我已料理停当。我保证它没有落到任何人手中，也绝不会再出现于世。”
　　“陈兄这话，可是让小弟无法交差啊。”展昭叹息道。
　　陈玉京恍若未闻，只道：“那庞府的狗奴才已被我料理了，从今往后，这世上最后一个见过陈某的人，便是你展熊飞了。”
　　“陈兄若是想逃，不妨好好想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说得好。为了以绝后患，展兄你看，我是不是该杀你灭口？”
　　展昭倏地转身，正迎上陈玉京一记掌劈。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子一矮，拼着肩膀受创，手中巨阙连剑带鞘朝陈玉京胸口刺去。
　　只是这一刺，却像是刺入了棉花之中。不是陈玉京的胸口变作了棉花，而是展昭的手臂忽然变作了棉花。他浑身的力气眨眼之间荡然无存，身子一晃，软绵绵倒了下去。
　　原来陈玉京那一掌不过是虚晃，真正藏着的后手，却是他早已施放的鸡鸣五谷返魂香，算准了展昭一运内力便会立时发作。
　　他说那些话，原来只是为了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