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之玉珠案》羊笔笔羊

6、第五回 杀人剑·背后推手

　　展昭当晚并未合眼，但他偏偏什么也没看到。
　　折福、夭寿的客房就在二楼右手第三间，离展昭的房间不到十步。这两人在房中老老实实从早待到晚，连两餐饭都是叫进去吃的。展昭心里清楚，这两人必是防备着自己，因此他午后借故出了酒馆，半路又偷偷折回来躲进屋里，暗中监视这两个家伙，不敢有丝毫懈怠。
　　哪知千小心万小心，最后还是出了岔子。
　　事情是这样的：入夜之后，二楼住人的那两间客房前前后后都熄了灯，咳嗽声和说话声也渐渐低了下去。展昭则一直未在屋中点灯，有意装作自己不曾回来的样子。他合着双眼在床上打坐，巨阙剑在膝头横着，耐心地静静等候。
　　而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时辰。就在窗外猫头鹰叫了三下的时候，展昭忽然听到一声极其细微的“吱呀”声，若非他一直凝神谛听，只怕难以察觉。
　　显然，走廊外面正有人悄悄推门溜出来。也亏得夜里安静，尽管那人刻意放轻脚步，但仍未瞒过展昭的耳朵。
　　只迟疑了片刻，展昭便拿剑起身，悄然走到窗边。他小心翼翼将木窗推开一条缝，向外看去。夜色中，只见庞夭寿正猫腰弓背从后门出来，蹑手蹑脚朝着断崖的方向走去。
　　这人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必定不是想干什么好事。
　　展昭果断将剑背在身后，抬手轻轻在窗沿上一撑，展开身形朝庞夭寿追了过去。今夜似乎比昨夜还冷、还暗，地上的泥巴也已冻得僵硬，踩上去只能留下些许痕迹。
　　庞夭寿显然懂得些轻身功夫，一路上并未留下半个脚印。
　　展昭借着树林的遮挡一路上隐藏身形，直如鬼影一般。庞夭寿压根没发现自己已经被人跟踪了。只见他手里拿着长鞭，没头苍蝇似的在崖边走来走去，显然在寻找什么。
　　“出来吧！”庞夭寿忽然开口，还冷笑了一声，“你躲得了一时，难道还躲得了一世吗？”
　　展昭心脏扑通一跳，但随即猜出这庞家的走狗不过是在使诈，而且他要诈的人也并不是展昭。
　　只不过，无论这山崖底下是否藏了人，庞夭寿这句话都未得到任何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山谷中。
　　“姓陈的，我劝你还是识相些。”庞夭寿显然并未放弃，抬起一只脚蹬在断桥旁的石桩上，提高嗓门，“你跟我们回去，太师至少还能保你一命，但你若是被别人抓回去了，只怕是要掉脑袋的。”
　　“开封府的展昭也来了，你该不会不知道吧？他若是想抓你，只怕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有用。”
　　“还是乖乖出来，和我们回去。”
　　“姓陈的，别再犹豫了，你只有这一条路。”
　　只不过，除了呼啸的风声，山谷中仍是一片死寂。
　　展昭耐心地蛰伏着。这姓庞的两个人找到这个酒馆，只怕不是撞大运撞来的。那么他们其中一人深夜到这后山喊话，只怕也不是一时兴起。
　　难道陈玉京真的藏在山谷之中？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压抑的惨呼忽然从酒馆的方向传来。展昭心中一惊，立即转头朝酒馆的方向看去。而这声音显然未能送进庞夭寿的耳中，他仍在崖边踱来踱去，口中不住地威逼利诱。
　　听声音，酒馆中定然出事了。
　　展昭心念如电，片刻之间便已拿定主意。他果断从藏身之处悄然起身，轻轻走出十几米之后，立即拔足便朝酒馆狂奔。
　　但展昭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刚进后院，他就看到庞折福倒在水缸旁边，水缸上方正是酒馆客房的几扇窗户，只不过每一扇都紧紧闭着。
　　而庞折福倒地之处正对着的那一扇，偏偏没有住人。
　　展昭咬了咬牙。那庞折福竟还未死透，身体仍不住抽搐。他立刻冲上前去，但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人非但救不回来，而且还会死得相当痛苦。
　　除了摔得筋断骨折，只见庞折福的喉咙上赫然有一道极细的伤口，正缓缓渗出血来。展昭闯荡江湖多年，知道这是一种薄如蝉翼的剑刺出的伤口，若是事后再将血迹擦干，恐怕很难发现死因。
　　但说什么都没用了。喉咙这处要害被人刺破，庞折福的脸短短一会儿功夫就已涨成紫黑色，显然血已经呛进了喉管。展昭出手连封了他几处大穴，虽救不回来他的性命，但至少能让这人死得不那么痛苦。
　　果然，庞折福挣扎的动作不再那么剧烈。他甚至吃力地转了转眼珠，然后死死盯住了展昭，喉咙不住发出咯咯之声。
　　“救……”他的手指抓住展昭的衣摆，力气竟还不小。然而，刚才那个字已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庞折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一声，吐一口血，眨眼便染红了整件上衣。很快，他的眼珠就开始上翻，再扭动几下，人便不动弹了。
　　展昭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伸手合上那双仍旧大睁着的双眼。
　　“喵。”
　　展昭蓦地回头，就看见两只绿油油的眼珠子正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那只花猫显然闻到了血的味道，因此在附近徘徊不去，只是忌惮展昭，这才没有立刻上前。
　　“回去，”展昭低声说，“回去吃你的老鼠去。”
　　下一刻，一声远远传来的惨叫打断了他和花猫的对话。展昭悚然一惊，心中大骂自己糊涂，立刻便拔脚朝后崖冲过去。
　　只是断桥边早已空无一人。
　　今夜看来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展昭一面警觉地扫视四周，一面快步上前，手中亮起火折子，蹲下仔细查看。
　　这崖边的枯草之前被庞夭寿踩塌了一片，很快，展昭就在这块地方找到一道鞋跟拖出的痕迹。
　　看来，有人把庞折福硬生生推下了山崖。
　　展昭吹熄了火折子，又从随身携带的百宝囊中摸出一颗鸡蛋大小的夜光珠，缓缓走近了崖边。
　　然后，他纵身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