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病》三瓣长安

6、错位06

　　很快，内场慈善拍卖开始了，众人各按坐席入座。

　　除了陆小野，唐芒宋榆两人的心思完全不在拍卖会上。陆小野是没心没肺的性格，唐芒心思细腻，宋榆涉事深心思缜密，方才的一番话陆小野没多想但他们二人却想了很多。

　　唐芒正值事业上升期，坦白说公司给她的资源已经不能满足她，但她不是顾斯河那样的蠢货，稍微一怂恿自个儿就撞枪口去了。她在等一个时机，沧澜也好危路也罢，只要符合她的利益。她是个谨慎的人，刚刚有关顾斯河的那席话是她有意说的，为的是看兰风对此事的反应。沧澜对顾斯河的投入让所有人眼红，加之传闻的那些秘事，她并不确定兰风是否真的放弃这个人。一旦顾斯河被沧澜抛弃，在这一批的艺人里她自认为没有人比得过她。但是，刚刚兰风的那番话实在模棱两可。

　　宋榆心乱的是另一件事。他与顾斯河是同一批进沧澜的艺人，也算好友。为什么是也算，主要是因为两人选择的演艺方向迥然不同。顾斯河外形条件优于他，又比他小两岁，走的是偶像路线。他一心磨练演技，做了两年的龙套演员才拿到一个有分量的配角。这期间，顾斯河凭借一部偶像剧大火，片约不断，而他只能从公司拿到每月底薪。而且这个差距与日俱增，逐渐地，两人价值观相差更远。但说来可能没人信，他对顾斯河并无妒忌之心。当初的道路是他自己选的，而且，近两年凭借他的努力事业逐渐起色他也更加平常心。所以见到顾斯河处境尴尬，他本还想帮对方说几句话。但是还没等他开口，兰风一席话首先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不过宋榆心乱的并不是这件事。

　　没有戏约的时候，宋榆总会在家揣摩老戏骨演绎人物的细节。久而久之，他对细节的把控强于一般人，所以唐芒陆小野忽略的细节却被他看在眼里。

　　兰风管理艺人与一般人不同，同类演艺公司会给艺人约束许多的条条框框，就像画地为牢，圈一个框，只能在这个框架内行事。而兰风不一样，用宋榆的话来说，兰风似乎在玩一个巨大的养成游戏，他们所有人都是这个游戏里的小白鼠。兰风只管往实验室里投喂食物，剩下的就是幸灾乐祸地在旁边看他们自由发展优胜劣汰。兰风从不会去指明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但触及其底线的人会自动淘汰。有时候宋榆会想，可能就是这个原因让顾斯河忘乎所以触及了兰风的底线。

　　这样看来，刚刚兰风那一番话就很奇怪，并不符合兰风一贯的作风。宋榆一这样想就越觉得奇怪，似乎连兰风的穿衣打扮都不对，到后来更是将拍卖会的事抛在脑后专门琢磨起前排兰风的一举一动来。

　　这会儿演员们正在谢幕退场，灯光汇集在舞台上，台下只往宾客席撒了几束柔浅白光。灯光朦胧，将每一桌上大束娇艳欲滴的蓝色花朵铺下浓重的阴影，遗漏在厚重的孔雀蓝桌布上，又在浮雕暗蓝图案的餐具上落下花影。灯光绰绰，香槟美酒，营造了一种极致奢华的暧昧氛围。

　　郁燃坐在拍卖席左下第一桌，他早就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几束视线。顾斯河事件是他见过顾斯河后才去了解的，只不过他没料到的是娱乐圈事件发酵的速度远超过他的想象，稍微在事件后撩拨撩拨，事情就立刻沸腾起来。不过这种幕后操控的快感确实不错，也让他达到了目的。

　　陆续听了两场歌舞，郁燃兴致缺缺。这时，昏暗里尤他佝偻着身体带着一个人鬼鬼祟祟从旁边入口穿过来。

　　“老板，我们来了。”

　　两人很快闪到座位上，原本就是三人一席，但郁燃这桌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现在正好围一桌。

　　“小白入场晚了没有座位，老板就让他坐我们这儿吧，正好多一个空位。”

　　郁燃往尤他旁边看了一眼，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白净瘦削，细眉长眼，长相很出众。见他看过去对方目光躲闪显得十分拘谨，好像生怕被他拒绝。

　　“你叫小白？”郁燃问。

　　青年愣了一下，一下子脸涨得通红一口气道：“我本来叫姜白白，进公司后改名叫姜小白，现在叫姜白，老板也可以叫我小白。”

　　郁燃又打量了一眼姜白，回头看了看尤他。

　　尤他赶紧出来圆场：“老板你忘啦，你上次不是说要趁这次慈善夜带小白出席红毯露脸的嘛，这小子在红毯边上等了你好半天，眼看红毯入口都要关了才敢打电话给我……”

　　“没事没事，我现在还不是已经进来了。”姜白咧嘴笑道。

　　郁燃看着姜白若有所思。

　　啪！

　　几束聚光灯打在舞台上，慈善拍卖第一组拍品被工作人员罩着蓝色布盖正式推出来。

　　郁燃拿起桌上蓝色丝绒做的拍卖单子扫了一眼很快放下，显然是对第一组物品没有什么兴趣。

　　接着第二组，直到第三组，郁燃终于举了牌子，几轮竞价后以四百八十万拿下一块晶莹澄黄的琥珀石。

　　尤他十分心疼的看着那块好看石头，那哪值这个价呀。不过这次是慈善义拍，重点不是这些拍品，再说老板近来品味清奇，今天执着拍的这块琥珀石在这一众拍品里还算好的了。

　　郁燃拿着石头看了一会儿，随后直接甩给尤他：“包好了拿给紫石集团的郁总。”

　　尤他一脸震惊。老板前几天不是还在紫石集团吃了闭门羹，怎么现在还送起礼来了，虽然公司目前财务危机，但也不至于这样低三下四吧。

　　“《上神》人选定了吗？”不等尤他纠结这些，郁燃跟着问道。

　　“赵导说几个主要角色人选基本定了，但男主角迟迟没定，看来推过去那几个他并不满意。”说起这个尤他也满心郁闷，这位赵导向来看人毒，他们已经陆续推了七八个人过去，没有一个人入选。

　　郁燃喝了一口香槟，目光移到在旁边小心翼翼坐着的姜白身上，问：“你是演员？”

　　姜白犹豫了一下，肯定点点头：“是。”

　　“让他去试一试。”郁燃与尤他道。

　　“小白？”尤他先是一愣，姜白是完完全全的新人，进公司还不足半年。但随后他很快反应过来，心中不禁一冽，这完全符合兰风的做事美学。

　　“以后多去找你师兄请教表演的事。”郁燃又与惊呆的姜白道。

　　机遇从天而降砸得姜白晕头转向，他又惊又喜好像自己已经被选上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结结巴巴地问：“师……兄？”

　　郁燃侧身，指了指不远处的宋榆。

　　姜白跟着看过去，见到宋榆也正看着他们，姜白连忙冲着对方挥挥手，生怕给别人留下不礼貌的印象。他认得这个师兄，好多热播剧里师兄都有很有分量的角色，演技精湛，加上为人谦和，是他很敬佩的人。如果能得到宋榆的指点，他一定受益匪浅。

　　宋榆是一琢磨起人就如痴如迷的人，他甚至顾不得场合满脑子剖析兰风的种种细节。正入迷，突然被兰风远远一指，他莫名的背脊一寒，好像从行为到想法都被对方窥视去了。

　　慈善拍卖接近尾声，郁燃提前从内场退了出去。竹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蓝色鲜花堆饰的过道里。

　　尤他见姜白还盯着出口，忍不住打趣：“你还发什么愣？人都没影了。”

　　姜白恍恍惚惚惊醒，摸头窘迫笑道：“老板真好看。”

　　尤他也跟着看了一眼，强忍住笑意，老板还真是男女通吃啊。

　　郁燃走出内场，外面清爽的空气迎面扑过来，他深吸了口气，脑袋总算清醒了些。又往僻静处走了几步，他倚靠着墙揉了揉太阳穴，内场浓郁的酒食花香让他头昏脑胀，不知道是兰风身体的原因还是他适应不了这类场合。

　　正这时，一阵脚步声在他不远处停住。

　　“小风？好久不见啊。上次听说你在机场昏倒了我可是着急得不行，要不是公务缠身桥叔一定去医院探望你了。”

　　郁燃站定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目光始终留在其中一个人身上。

　　顾斯河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好干涩地打了声招呼：“风哥。”

　　相较于上一次见面的颓丧可怜，今天的顾斯河衣饰光鲜容光焕发，好像根本没有受到解约风波的影响。

　　“看来桥叔是真的想为这人赎身了？”郁燃眼神轻飘飘地移到郑桥身上。

　　郑桥似乎料到他会说这句话，放下寒暄呵呵一笑：“小风啊，小顾是你要封杀的，我呢偏巧喜欢这小子。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你啊还是太年轻，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追求的是什么，怎么能够走得长远呢。”这话里话外分明在说想和我斗你还是太嫩了。

　　郁燃面色冷静，认真听对方把话说完，不咸不淡地接过话：“我想您是误会了，这人是我送给您的，您愿意留着我感激不尽。”

　　说完，郁燃微微颔首头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顾斯河与危路影视总裁郑桥面如菜色。

　　一周前。

　　顾斯河从沧澜大楼狼狈出来后收到第一条短信，第二天，郁燃在橡树大酒店附近的咖啡馆发出第二条信息。

　　顾斯河解约事件的二度发酵是郁燃一手策划的，为的是将兰风诱逼出来与自己谈判。他们两个据有对方的身份，如果是以公司机密文件威逼对方谈判也可以达到目的，但那是损人不利己的下下策，对方同样能以机密文件要挟自己。所以郁燃便使了一些手段，现在看来效果不错。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况且，顾斯河在兰风手里的时候已经是一枚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