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青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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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又来找周阿姨了。
林小绵在陈缈旁边缩着脖子站着。
风很大，吹得她头顶的帽子要掉下来。
她抬起手，扶住帽子，手又被风吹得冰冰的。
就在这时，面前的门开了。
周娴打开门看到她们，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来啦。”
又嗔道：“等多久了？敲个门不就行了，还非先给我发个短信，我差点没看到。”
“没多长时间。”
陈缈把灰蓝色布包里的牛皮纸信封取出来，双手捏紧，递给周娴，“这个月的欠款……”
周娴没立即接过信封。
她看到林小绵扶着摇摇欲坠的红色毛线帽子，眼眸弯得更深，微俯下.身，给她端端正正地戴好。
女孩子戴着帽子，还在脑后下方扎了两个小揪揪，可爱极了。
“绵绵，饿不饿啊？”周娴问她。
林小绵看了看陈缈。
她肚子里的怪兽醒了，在不要命地叫。
可看见妈妈晦涩的脸，她低下头，摇了摇，没说话。
周娴看她这样，笑意不减，伸手牵住她的手，“绵绵，今晚在我家吃饭，好不好？”
夕阳西斜，今天的晚霞是紫色的。
“这怎么好意思。”陈缈连忙说：“家里都做好饭了，马上回去就能吃上了……”
“今天小一爸爸突然不回来，我把饭菜做多了，吃不完扔掉好浪费的。”周娴温和地打断她的话，眼里透出狡黠的光，“我就是想把你们留下来，如果不留下，东西我也不收了哦。”
“……”
最终还是留在了周家吃饭。
圆圆的餐桌上，灯光温暖明晰。
周阿姨的家里好暖和哦，还飘着很清淡的香气。
林小绵坐在椅子上，第一次知道菜可以做这么多样。
离她很远的一盘青椒肉丝，妈妈也做过的。
但她也才知道，原来肉丝可以多过青椒，可以放这么多的。
青椒色泽很好看，肉丝上面有淡淡的油光。
整盘菜热乎乎的，散发着香味。
“绵绵，看什么呢？”陈缈轻声呵斥，“在别人家不要东张西望的，没礼貌。”
林小绵低头，咽了咽口水，拿起勺子扒饭。
吃了没几口，那盘菜，被一只又小又白的手，移到离她只有一个指甲盖长的地方。
那只手不太稳当地举起筷子，把肉丝往她碗里夹，夹了好几筷子。
林小绵抬起头，看到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
眼睛很大，皮肤雪白，留着小平头，目光干净清澈，与她对视。
“小一，叫你这么多次，你终于肯下来吃饭啦？”
周娴笑道：“这是你绵绵妹妹。”
陈缈也轻轻推了下女儿，“快叫人啊。”
小一说：“妹妹好。”
她说：“哥哥好。”
小一：“……”
什么也没说，小一也坐上椅子吃饭。
周娴哑然失笑，本想解释，但看了眼来到这一直没能放松下来的陈缈，把想说出的话咽进肚子里。
饭后，周娴让小一带林小绵玩。
小一在客厅地毯上坐着玩积木。
林小绵负责把积木递给她。
林小绵摸着积木玩的时候，听见沙发那边，周娴的声音压低，“钱可以慢慢还的，绵绵一定要吃好，你看她瘦成什么样子了，这样下去骨骼都发育不全。”
陈缈身形有些瑟缩，墙面照出她瘦小的影子，“不行，每个月已经还得不多了，再往下减，我会看不起自己的。”
说着说着，陈缈接到一个电话，脸色不太好，周娴问有什么事，她说：“厂里上周做的一批材料出了问题，科长让我现在过去加班重做一份。”
周娴讶然，“怎么这个时候还叫人回去？那绵绵怎么办？”
“绵绵我锁在家里就好了，她很乖的，不哭也不闹。”
“她才四岁，总这么关着哪行呢。”
“绵绵今天在我家住一晚，明天我给你送回去，行不行？”
陈缈想拒绝，周娴按住陈缈的手，声音轻而暖，“多少年的老同学了，不过让我照看个孩子，这都不愿意答应？还是说，你怕我照顾不好绵绵啊？”
妈妈和周阿姨的对话，林小绵听不太懂。
又和周娴说了会话后，陈缈点点头，站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
林小绵也从地毯上爬起来，跟着妈妈走。
她知道她们要回家了。
但没走几步，她就被周娴抱了起来。
周娴亲了亲她的脸，“绵绵，今天在我们家睡，和小一一起睡觉觉好不好？”
在周阿姨家睡觉？
她去看陈缈。
陈缈拢了拢衣服，面上有几分愧色，对她说：“妈妈等会要上夜班，你在周阿姨家住一晚，不要给人家添麻烦，别乱摸别人东西，知道吗？”
她懵懵地点头。
“来，跟妈妈说再见。”
“妈妈再见。”
陈缈走后，林小绵被周娴抱进小一卧室。
周娴打算等会给她和自家女儿一起洗澡，就开始给她脱衣服。
小一在旁边站着，目不转睛看着妈妈一边和女孩子说话，一边给她脱去衣服，比给自己洗澡的时候温柔多了。
她不太高兴，问：“妈妈，我要跟她一起洗澡，还要跟她一起睡觉？”
周娴点头，“对啊，有什么问题？”
留着平头的小孩子说：“妈妈你有时候和爸爸一起洗澡，天天一起睡觉，爸爸喊你‘脑婆’，我也要喊她‘脑婆’吗？”
周娴面色微赧，正在给林小绵脱袜子的手顿了顿，“随便你怎么叫。”
小一继续说：“可我不喜欢她，我不想她和我睡一张床，那张床是我的。”
“你为什么不喜欢妹妹？”
“她叫我哥哥，我不是男孩子。”小一声音闷闷的，“她不聪明。”
“胡说八道。”周娴生怕林小绵听懂了难受，亲了下怀里的小姑娘，“你不喜欢她，她还不喜欢你呢，妹妹很高贵，你没有机会。”
她把林小绵身上衣服脱得差不多了，把她抱起来，“带绵绵洗澡去喽。”
“妈妈，那我呢？”小一在身后喊。
“不给你洗了，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周娴故意上扬语调，“给我们绵绵妹妹好好洗一洗哦！”
林小绵在周娴怀里，下巴搭在阿姨香香的肩膀上，看到平头小哥哥脸上露出悲愤的神色，下一秒，哥哥就甩掉拖鞋往她们这里跑，“我也要洗！我让她跟我一起睡好了！”
虽然两个小孩睡同一张床，但分了两个小被窝。
小一喜欢蹬被子，周娴怕她把绵绵的被子蹬掉，一晚上起了好多次。
最后一次，她打开门，看见这俩小孩不知怎么回事，两个被窝合在了一块。
厚厚的被子下面，她们睡在一起，脸对脸头对头地，小脑袋贴得紧紧的。
周娴看得心都化了，忍不住勾起唇角。
看了两个孩子好一会，她打了个哈欠，悄无声息地关上门，这才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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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周娴本来要把林小绵送回她家，陈缈给她打了个电话，抱歉地说还在赶工，暂时还不能去接绵绵，只能拜托她再照看绵绵一天。
周娴听得难过，但知道她忙着挣钱，嘱咐她注意身.体后，答应下来。
周娴和老公宴己都有工作，小一也要上幼儿园大班。
无奈之下，周娴只好把林小绵带到小一班上，拜托老师照看下绵绵。
林小绵没上过幼儿园，看到老师让所有孩子站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老师让小一上来，对他们说：“班长要领你们做操啦，大家一起跟着做哦！”
小孩子们做得五花八门，群魔乱舞，与动作标准的宴一是天壤之别。
林小绵也跟着做起来，像八爪鱼一样甩自己的胳膊和小腿。
她虽然不知道“班长”是什么意思，但看到大家都跟着哥哥一起做，老师用非常喜欢的眼神看着哥哥。
她心想，哥哥好厉害啊。
课间，很多小孩把爸爸妈妈给他们准备的课间餐拿出来吃。
林小绵坐在角落，看到他们吃得很香，听到肚子里小怪兽又叫了。
不要叫，不要叫。
她捂住自己的肚子，咽了咽口水。
有个男孩子注意她这个陌生面孔很久了，看她眼巴巴地望着他们，走过去，给她看手里的水果布丁，“想吃吗？”
林小绵连连点头。
“不给你吃。”
男孩一口把布丁吞进去，还向她做鬼脸，“略略略，吃的都没有，真可怜。”
林小绵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男孩的后颈，被小一哥哥捏住。
宴一提着男孩子，把他推到一边去了。
力气有点重，男孩差点栽倒，直接就哭起来了。
大家都在吃课间餐，老师出去了，谁都不理他。
宴一看她捂着肚子，问她：“你是不是饿了？”
林小绵点头，“哥哥，肚肚难受。”
宴一平常不吃课间餐，所以周娴也没准备。
这次走的时候匆忙，周娴也忘记了。
宴一想了想，牵起她的手，“我会让你吃饱的，这样肚肚就不难受了。”
宴一的手特别暖和。
那天，林小绵吃到了好多好吃的东西。
直到放学，她还捧了一大堆零食往外走，把过来接她们的周娴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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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周娴放好洗澡水，正要给两个小孩洗澡，宴己回来了。
周娴就让她们先进去，和宴己说话。
宴己看上去有些疲惫，坐在沙发上，扯了扯领带，扶额说：“你知道你女儿今天做了件什么事吗？”
周娴问：“她做了什么？”
“她把全班同学的零食都买下来了。”
周娴很惊讶，“她哪有钱啊？”
宴己又好气又好笑，“她让那些小孩子回去告诉自己父母，说她买了他们的吃的，账记在我头上。”
“难怪绵绵回来时抱那么多零食呢。”周娴噗嗤一声笑出来，“我们小一这么小就会坑爹啦。”
她越想越高兴，“我们小一这么小就会坑爹，以后肯定了不得！”
宴己：“……”还笑，哪有这样当妈的。
也对，反正坑的是他又不是她，难怪这么开心了。
浴室里，两个小孩子衣服都脱得差不多了，等着周娴过来给她们洗澡。
结果周娴像是忘了这件事，在和爸爸说话，一直没来。
妈妈爸爸就是靠不住。
最后，宴一叹了口气，对林小绵说：“我给你洗吧。”
她让林小绵坐在小板凳上。
宴一想了想妈妈平时怎么给她洗澡的，拿出浴球，和沐浴液在一起，搓出好多好多雪白的泡沫。
林小绵眼睛都直了，“哥哥，这个泡泡好大呀！我家这样白白的，没这么大的。”
搓个泡泡都这么大惊小怪。
小孩子都是这样幼稚的。
宴一不回她话，先给她洗jiojio。
因为妈妈说过，jiojio是最脏的。
她蹲在地上，在热气萦绕的浴室里，拿过来林小绵的脚丫子，有模有样地给她洗脚。
“哥哥，痒……”
林小绵“咯咯咯”地笑，想把脚缩回来，身.体也因为痒得扭了起来。
“别乱动。”
宴一怕她摔到地上，“不痒的，别动。”
她一点一点地给她的脚丫揉泡沫。
慢慢地，林小绵也安静下来。
她看到哥哥头上沾了白色的泡泡都没有发现。
特别认真地给她搓jiojio。
她伸手，把宴一头上的泡泡抹掉了。
“哥哥，你真好。”她由衷地说。
宴一头也不抬地说，“你是我脑婆，我当然要对你好了。”
虽然她还是不太喜欢这个妹妹。
“脑婆是什么？”
“脑婆就是……”
宴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嗯，就是，如果你是你.妈妈，我就是你爸爸，那你就是我脑婆。”
哦。
林小绵想起来，虽然妈妈现在不怎么提爸爸了，但每次提到他，还是会笑，会露出很开心的表情。
妈妈总说，嫁给爸爸，是她这辈子唯一不会后悔的事情。
她问妈妈嫁是什么意思，妈妈说，嫁给爸爸，就会和他永远在一起，不会分开。
手里的泡泡没了。
宴一把浴球往浴缸的温水里浸了浸，转过身，想继续按洗浴液。
这个时候，林小绵从凳子上下来，从背后抱住了宴一。
林小绵想着妈妈说起爸爸时的表情，眼睛弯起来，唇角往上咧，把宴一抱得紧紧的。
哥哥连后背都这么暖和。
“哥哥。”她奶声奶气地说：“我要嫁给你。”
浴球啪叽一声，掉到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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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十几年，林小绵已经忘记她说完这句话后，宴一说了什么。
但每当林小绵想起周阿姨和宴一，“我要嫁给你”这五个字，就会自然而然地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这些年里，林小绵问过妈妈，可不可以去找宴一哥哥玩，但妈妈说不要给人家添麻烦，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她也在后来才知道，宴一不是哥哥，是姐姐。
她那时候叫了宴一那么多声哥哥。
想来，那个时候宴一应该很不高兴吧？
十六岁的林小绵，背着双肩包，站在晏家门口，脑海里胡思乱想从前的事情。
她包里的东西很轻又很重。
这次，只有她一个人来晏家。
眼前晃过妈妈的身影，林小绵眼睛有点潮，眨眨眼睛，握紧了书包肩带。
过去这么久，周阿姨还记得她吗？
宴一……姐姐，还记得她吗？
那个时候她们都太小了，宴一姐姐那时候可能还不记事呢。
望着面前能带她陷入回忆的门，她有些期待这扇门能打开，又有些害怕。
她怯生生地站着，不发一语。
门很快开了。
打开门的刹那，林小绵有些恍惚，好像时光一下子回到十几年前，周娴打开门看到她和陈缈时，笑眼弯弯的样子。
周阿姨和以前相比，好像没怎么变过。
还是那样温柔，那样漂亮。
“来啦！”
周娴看到林小绵非常高兴，上前一下子抱住她，仔仔细细看她，十分欣慰，“多少年没见啦，我们绵绵现在长这么大，这么漂亮了！”
林小绵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阿姨好。”
“乖。”
周娴揉揉她的发顶，把她领进家，同时对楼上喊：“小一，你绵绵妹妹来了，快下来！”
林小绵心里忽地紧了紧，下意识捏住了手指。
周娴话音落下，没多久，她听见有脚步声不疾不徐地从上面传来。
然后，声音忽地消失了。
林小绵下意识抬起头。
看见一个女孩子出现在楼梯口。
女孩长发及腰，额前留着平刘海，穿着修身的长裙。
眼睛，和小时候的那双一模一样。
只是眼底泛着疏离的光，有几分桀骜，看了让人不敢接近。
宴一……姐姐。
林小绵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有什么情绪微微往下陷，也有很细碎的小欢喜，慢慢地浮出心底。
宴一修长白皙的手扶在楼梯扶手上，不说话。
“小一，这是你绵绵妹妹，还记得她吗？”周娴对她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小青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