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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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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西落,皎洁的月光逐渐收敛,连带着漆黑如墨的天空也渐渐褪了颜色,一开始是漆黑,逐渐变得深蓝,渐渐的,那一抹藏青也慢慢消退,聚拢着残星,远漂而走,留下这碧蓝如洗的天空。
金乌初啼,第一丝金灿灿的光芒从东方洒落,轻抚落仙湖的湖水,引起一阵碧波。碧波荡漾,卷起一股清风。这清风从落仙湖向西吹拂,顺着泗水诃来到了泗水城,吹起了早期赶集人们的鬓角,吹动了大户门前的灯笼。
吱呀一声,上刻着常青藤的窗户被推开,公子哥探出头来朝外望去。这公子哥长得倒是俊俏,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双眉像是从鬓角斜飞进来一般,鼻梁高耸,唇若薄樱,整个人看着好似美玉一般。
公子名叫王宏远,是泗水成中大富商王老爷的独子。
王宏远朝外看了看,看着自己家景色优美的园子却叹了口气,“眨眼就到十三了。”
王宏远转过头,问站在一旁的书童双喜:“那小贱人什么时候过门?”
双喜道:“六月二十。”
“也就是七天后。”王宏远深深地叹了口气,“行吧,你去叫郝先生,我这就去书房。”
双喜点点头,转身走了。
王宏远又看了一遍他的卧房,最后从床边拿了根萧,别在后腰上,这跟萧外面漆了层油,看着像是木头做的,实际上精钢打造,整重十三斤,可以用来吹,也可以用来打人,不过王宏远经常用它做第二项事情。
晃晃悠悠走到书房,王宏远坐着看了看,因为先生还没来,于是他给自己沏了壶茶,坐在角落里慢悠悠地喝着,郝先生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面。
往常都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起了还不一定读书,结果今天这么早叫自己到书房来,还以为是这小祖宗转性了,现在一样,这货在书房里充大爷呢!
郝先生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他可是这天底下最正宗不过的腐儒了,自从他爷爷那辈起,就痛心疾首这天下礼乐崩坏,到了他爹那辈就开始拉帮结派,鼓吹要恢复宗周时期井田制,要不是他实在是烂的拿不出手,他早就接过他爹那杆大旗,鼓吹莫如和亲便了。
“坐好!”郝先生黑着脸,“像什么话!”
王宏远眉毛一抬,一撇,像是压死了一只蚊子,他之前全把这郝先生的话当耳旁风,这个时候居然转性了,突然正襟危坐,还恭恭敬敬朝郝先生一拜:“见过夫子。”
郝先生惊了,哎呀,莫非这朽木转性了?这可是我的教化之功啊!连忙咳嗽一声,阴着脸,“我们今天继续讲论语,把书翻到里仁篇。”
“咳咳、子曰:里仁为美……”
“夫子,夫子你等等。”
“嗯?”郝先生眉头一皱,眉心处突出个川字,“何事?”
“夫子,我有事问你。”王宏远笑嘻嘻道。
郝先生端足了先生架子,好一会儿才说道:“说。”
“先生总说,这儒学是一等一的学问,足以治世救人,平定天下,今我大周暗弱,北戎强势,一年数度叩关,掠我百姓无数,又闻如今北戎大军再次集结,我意保家卫国,纠结乡里,北上杀胡!敢问先生,可有教我?”王宏远笑盈盈道。
郝先生愣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宏远,然后怒斥道:“糊涂!怎么能打仗呢?你知不知道,这兵戈一起,百姓要遭受多大的苦难啊,而且兵戈一起便难平,年深日久劳民伤财,前朝是怎么没的?还不是那昏君鼓吹战争,好好一个大国,竟四分五裂。”
“嘶?那按先生说的,应该怎么做?”王宏远眯眼道。
“莫如和亲便!”郝先生语重心长说道,“那北戎蛮子,身处草原之地,既不长粮食,又不蓄民众,夺来何用?不如每年给他们些金银财宝,给他们些女子安抚就好,这样百姓们也不用遭受兵灾。”
王宏远咂了咂嘴,眼珠一转,又道:“先生,这天下多灾多难,当今刚刚登基便旱九年涝九年,直至今日,百姓疾苦,连年饥荒,尸横遍野,我有意农事,以活人无数,但求先生教我!”
“你糊涂啊!”郝先生啪地一声拍了桌子一下,他痛心疾首道:“为什么这天下多灾多难?那是上苍示警,学农事,劝农桑,那是我们这样的君子做的事情吗?你要做的就是沐浴三日,焚香祷告,向苍天认罪,这样灾祸可平,丰年可期啊!”
王宏远嘴角一弯,右手朝后腰探去,图穷匕见:“敢问先生治何书?”
“啊?”郝先生一愣,继续道:“我治《左传》。”
咚!
“哎哟!”郝先生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左脸,愤怒地看着王宏远:“你这庶子!你、你、你这是欺师灭祖!”
“哼!”王宏远收起铁萧,抬起腿就朝郝先生踹去,“宁学君子儒,莫作小人儒!我心向公羊,打死你个左传贼子!”
郝先生打人的本事不强,逃跑的本事一流,屁滚尿流滚到门口,咕噜噜站起来,一边朝外跑一边喊道:“你等着,你等着!”
王宏远超他撇去鄙视的光。
吱呀一声,双喜从门外进来,“公子,郝先生朝老爷屋子去了。”
“让他去吧,老爷子和人谈生意,下午才回来呢。”王宏远又坐回原来的位置,左手端起杯子,翘起二郎腿,“下一位!”
双喜一愣,“还来啊?”
“嗯?”王宏远撇一眼双喜。
“得,下一位就下一位吧。”双喜嘀咕着往外跑去,“反正死的也不是我。”
王宏远一只手用碗盖刮着茶碗,一边轻轻地吹着,姿态倒是十分优雅,但是他又是斜靠在椅子上,这又让他凭生多出三分匪气。
没过一会儿,双喜便带着第二位先生来了,还是老规矩,双喜站在门外,先生抬腿进门。这第二位先生,姓淮,是教王宏远诗词歌赋的先生。
淮先生不如郝先生那么有父子相,严格来说他长得贼眉鼠眼,而且一双小眼睛总是四处乱瞟,而且总是往贵重的东西上看,就进书房这么一会儿,他的视线已经转移了几次了,显示从那价值几百两的梨花木桌子上看到那价值几十两的笔洗上头,又从笔洗上看到了王宏远腰间刮着的玉上。
淮先生咽了口口水。
没办法,读书人也是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也是要讲排场讲攀比包小妾的吗,这可以理解的。
“哟,先生来了。”王宏远连忙站起来,像之前对郝先生一样,鞠了一躬,“先生好。”
淮先生吓了一跳,平常王宏远基本上都是用鼻子看他的,今天怎么转性了?连忙道:“好好好,你也好你也好。”
二人寒暄一场,王宏远坐回了原地,淮先生也坐在椅子上,他问道:“你的笠翁对韵都背熟了没有啊?”
“那个还没有,只是我偶尔得了一副佳对,想让先生评价评价。”
“佳对?好的呀,快让我看看。”
王宏远咳嗽了一声,“我这对子是个上联,叫寂寞寒窗空守寡,先生能对出下联吗?”
“呃……”淮先生一哽,心中破口大骂,这明明是流传了千百年的千古绝对,你是不是要和我为难!
王宏远一开始还是笑盈盈地,但是看见淮先生哽咽住了,两人都不说话,没一会儿王宏远的脸色就开始变得难看了起来:“怎么,先生高见?”
“什么高见啊,我这太监啊我。”
“……”王宏远嘴角抽了抽。
“少爷,我实话和您说了,别说是我了,就是这天下最有文才的人来了也对不出来啊。”淮先生苦笑道。
“哦?那你拿我们家这么多的俸禄,我只是要你对个对子你都对不上来吗?你不是教对对子的先生吗?”
“哪家教对对子的先生要求会天下所有的对子了?”淮先生凝眉瞪眼。
“嘿,还敢顶嘴!”王宏远欻就把铁萧掏出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
精钢打造的萧重十三斤,王宏远力气不大,但全身的力气使出来也是不小,他看这淮先生不顺眼很久了,借着这个时候依疯撒邪,全身力气都用了上去。
一萧下去,淮先生牙飞了两颗。
淮先生愣了一会儿,看着地上滴溜溜乱转的两颗牙,先是不敢相信,然后才感觉到疼,杀猪一样叫蹦起来叫:“王宏远!你等着我的!你等着我的!”捂着腮帮子说着就跑出去了。
双喜又跑进来了,他凑到王宏远耳边说道:“公子,也是朝老爷屋子去了。”
“不管他。”王宏远站了起来,“走,我们到演武堂去。”
“啊?还去啊?”双喜的脸色有点为难,“您是打算把老爷给您请的四个师父都给弄走?”
啪!
“哎呦。”双喜一缩脖子,捂着脑袋叫,敬畏地看着王宏远的铁萧。
“就你多嘴!快去把应教头叫来!”王宏远瞪了双喜一眼,大步朝演武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