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布相思》温二九

52、豆蔻华年（五十一）

　　在屋里闲聊了几句，喝了盏茶，苏耦几人便离了去，阿花和申虎两人将人送出了路口，望着他们的背影成了小黑点才转身回去。

　　回家之后，申虎神色有些迟疑，努了半天的嘴，终是开口道：“你方才和苏家小姐说了什么怎么眼眶红红的？”

　　阿花本还有些神飞，一听他这话，顿时觉得气急，语气有些不善的道：“你难道没有看见小姐身旁的阿栾丫头提着的东西放在咱家了吗？”

　　申虎被她一噎，有些二丈夫摸不着头，略有急切又疑惑的环视了一圈家中，却并未发现，阿花又被他这番动作弄笑了，本就不是生气的心底暖了暖，她也知道他不是个心细之人。

　　微抬眸娇柔的瞪了一眼自家男人后，阿花一头钻进右侧的睡屋，不一会就从里面提着木盒子走出来，不重不轻的放在桌子上，指着颤声说道：“你自己看吧！”

　　阿花眼底有些晦涩不明，缓缓的开口：“你没有父兄族辈支撑，我家中虽有父母兄弟，但你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小姐这是为了我不在娘家面前丢人，为了我们将来的安稳日子。”

　　申虎一顿，伸手去拨弄盒子，片刻待看见里面一堆白灿灿的东西，还有小暗盒子里哪几样鎏金的物件，他面色沉重了几分。

　　“苏家当真是很好，小姐是天下最最好的人。”阿花看着东西默了片刻，突然带着些哭腔的声音，念了一句。

　　好半会，申虎低沉浑厚的嗓音才响起：“我一会去把缸里的野味都装上。”

　　那盒子里装的确实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都是人人不能缺少的。

　　几十两银子可以支撑他们这样的百姓一家人一两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开销，那几样鎏金的首饰也值个几十两。

　　阿花知道，苏家虽是大族但却不是那等奢华之族，苏耦虽是小姐，但也不是随意能拿出百十两银子的，她如此，苏家人定是知道的。

　　这是苏耦的心意，也是苏家人的心意，这里的苏家人指的不是孔嬷嬷代表的苏家，而是老太师代表的苏家人。

　　想到这，两人心底皆有震撼。

　　其实原本两人也是打算午饭过后前去拜见苏耦一行人，也准备了些糕点，还有早前申虎上隔壁山打下不多的野味，他们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的是苏耦居然先了他们一步。

　　恍惚间就已过去了三日。

　　今日寅时环溪村又下起了雨，屋里大家醒来用过早饭后，都在自个屋里各做各的，苏耦在程娘子的指导下和一众的人编了两个小穗花玩儿。

　　许是一上午时间，坐的有些腰酸背痛，午饭过后，苏耦拒绝了程娘子邀她去玩牌，说是想歇息会，但没一会就坐不住了，想着出去逛逛。

　　阿栾早就被牌局迷得五迷三道了，压根不知道苏耦出门，苏耦也不想惊动大家，自己悄悄的溜了出去。

　　出门后，苏耦暗暗思量去哪打发时间，一会便有了念头，左侧后山的那一片桃林，正是开花展叶的时候，昨日听程娘子说，有些已经开始凋谢了，在有半月就要结果了。

　　从左侧的后面过去，穿过大片落花生地，在顺着一个小陡坡路走了约有半里地左右，半山腰那一片桃树便映入眼帘，苏耦并没有从左侧的入口拐进去，而是向上又走了几步，站在凸出的一片高地上望下去。

　　她这才发现桃树林一半才刚刚开始凋谢，另一半却已经凋谢了大半，甚至离得近的几棵桃树已经开始隐隐发芽了。

　　下面的村庄，袅袅炊烟，一片雾蒙蒙，苏耦微喘着粗气，嘴角微微勾了一个笑，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山上新鲜的空气，心情极为舒适。

　　方才走上来苏耦有些乏，腿酸得厉害想歇一下，但雨后这满地湿润的泥土、杂草，她愣是不知道该如何坐下去。

　　正当她一筹莫展、有些无奈的时候，眸光扫到不远处为守桃树所搭建的窝棚里有个半树高的木梯，眸光一闪，顿时一喜，心底有了主意，许久不见的不安分的小心思又升了起来。

　　边想着边提起裙摆朝那处走去，片刻便将木梯连拖带拽的拖到附近最大的那颗桃树旁，鼓弄了半天才搁置，将木梯稳稳当当的靠着桃树上，但此刻也已经满头汗渍了。

　　稳了片刻，苏耦暗暗吸了一口气，便顺着木梯缓慢的一步步的爬上桃树

　　走过最后一截木梯，苏耦弯腰抱树，双手双脚并用，一个翻身稳稳当当的跨坐上树杈，左移右挪的调整自己的位置。

　　稳定好身体后，苏耦抬眼望了出去，一览无遗的风景让她心底满是欢喜，也不禁有些得意自己方才升起的小心思。

　　“你倒是会给自己找趣？”正在苏耦沉浸在舒适的气氛中时，一道带着些打趣、调侃的声音猛地响起，惊得苏耦一怔，反应过来时被吓了一跳，微皱眉转头去看。

　　恍惚间看清来人，苏耦神情诧异，整个人顿时有些僵硬不自然看着他：“是你？”

　　在苏耦的视线里，不远处的桃树树荫下，迎面站着个少年，少年背着光，迎着她，负手而立，如青松绿竹般挺拔。

　　许是被树杈上的枝叶挡住了，又或者是那不算刺眼的光芒遮了眼，苏耦并未清清楚楚的见着他的某个情绪或动作，但却瞧得见他的面容轮廓，也记住了他嘴角那大勾起的弧度。

　　面容显露的那刻，她一眼便认出了这少年是谁。

　　少年就这么带着丝丝的浅笑，眉眼极具温柔的向她走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地里湿润软塌的泥土脚下不那么好走。

　　这几步的路，少年走的极慢，时间似乎也走极慢，慢到苏耦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声，一呼一吸都感受的十分清楚，直到他直直挺挺的站定在苏耦端坐的那颗桃树下，苏耦都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少年见状微有些困惑，茫然的启口问道。

　　这一句带着些奇怪又疑惑的声音，让苏耦坚定了自己并没有做梦，眼前之人的确是他。

　　这背阳而站，眉眼又嵌着温柔的少年，便是算起来已经与苏耦无比熟悉的宗明旌，只是她不知道，为何宗明旌会在这处。

　　苏耦微窒，顿片刻，落在少年身上的视线，不着痕迹的移了移，挺挺背，抓住树干的手一收，低着声音，一字一句的出声，声音透着些有质问：“大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么一问，宗明旌面色也有些不自然，但情绪还算是正常，神情一顿，微皱了皱眉，抬头直望着苏耦，努了努嘴，轻声解释道：“今早本计划着要和大虎哥一起上后山的，但被这场细雨打消了。”

　　“本是无所事事，却又听苏琦说下雨天，河边常有螃蟹出没，午饭后便约与他去瞧瞧，待了一会，没什么兴趣便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还在田埂上远远的便瞧见你独自一人从门上出去，又是朝这上面来，有些担心，便跟了过来，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背地里，给自己找了这样的乐子。”

　　那日苏耦去阿花家后，刚过午时，他们两人便提着一早新做的荷花糕和其他一大堆东西来拜访苏家人，一群人闲聊了大半天，也不知是何人提议，上后山去采些新生的野山菌回来炖汤喝。

　　宗明旌最是喜爱野菌鸡汤，第一个赞成，他都开口了，其他一众人自然是不会反驳，一行人微收拾了一下，便浩浩荡荡的去了后山。

　　但运气十分的不好，这野山菌都喜爱在下雨之后生长，在他们来的之前几日，这环溪村刚好下过一场雨，自那长起的野菌因被周围的村民采的差不多了。

　　他们这一行人跑遍了大半个上，也没碰上几朵，能碰上的还基本上已经过时了，不能在食用了，几乎是无功而返。

　　他们来时刚下了雨，想着这两日林间会重新生长，宗明旌便和申虎约定，等两日在上山去看看，昨夜申虎饭后便来问，说时间差不多了，今日大早就可去看看。

　　也是运气不好，今早又是一场雨，短时间之内，山路泥泞不堪，不适合上山，得到下午或是明日过一场太阳之后才方便下脚。

　　苏耦到这桃林路上好几次都差点摔个狗吃屎，若不是这桃林之路不算太陡峭，路边还有些杂草，若不是早前孔嬷嬷便想着这个缘故，早早给她换上粗糙点的鞋底做的鞋，她指不一定要闹个大笑话呢！

　　苏耦好像并未惊奇他的回话，呆楞了片刻，目光望了一眼视线之内广阔的田地，嘴角轻轻一勾，淡淡的出声回了句：“原是如此。”

　　她这样的态度倒是让宗明旌有些摸不着所以然，如此两人也就都没有说话。

　　沉默片刻，宗明旌望着苏耦的眼眸变了变，随后一言不发，低垂着脑袋。

　　两三步走到桃树下，随意拨弄的两下身上的衣衫，便靠着树干坐了下去，顺着苏耦望着的那个方向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