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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豆蔻华年(三十四) ...

  •   那日过后,约半月是夜。

      苏家东院侧后方有一小池塘,平日老太师和苏二爷都不成管过,里面没什么能下眼看的美景,唯一的风景还是苏耦前几年来时,瞧着里头实在是太孤单寂寞,有些浪费,放了些用来养着玩,供人观赏的红鲤鱼。

      今日白间下了一场细雨,其他倒是没什么,也没见给这时日添什么彩,就是让这一年到头也没翻过水的小池塘有了些生机。

      那些巴掌大的红鲤鱼一个个闹腾很,一会咕噜咕噜冒泡,一会来个不那么正宗的鲤鱼打挺,倒也是有趣,成就了这苦闷夏日夜晚的一处好风景。

      苏耦背着入口方向,半依靠在榭台的一柱子栏杆旁,微低垂着脑袋,眸色淡然神情柔和,手上捏着一帕子,透着稀疏的月光,隐约瞧见帕子上的一坨东西是散着的米团。

      素日这鱼吃的都是一些田里地间捉来的蠕虫草虫,苏耦见不惯那些东西,光瞧见就止不住的发颤,恶心,她每每来喂这些鲤鱼就拿米团来代替。

      许是太过闷热,苏耦今日有些烦闷,便来此处坐坐。

      来时天还未黑只是有些昏暗,后来阿栾瞧着苏耦许久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便回院子去拿照明的灯笼和苏耦惯用的小蒲扇,说是还要备些檀香。

      阿栾想的很周到,这处虽很舒适凉爽,但这个时日又挨着水,一入夜便是蚊虫满天飞,有扇子和檀香,会好一些。

      许是这四周太过于安静,也可能是这不可多得的独处时光,让苏耦一时有些出神。

      “这米团你不喂它们,捏在手上半天了,干嘛呢?”突然,寂静无声的空气中响起一道声音,满是疑惑也夹着刻意的低沉。

      苏耦瞬时间一怔,身子僵了,强迫自己侧过脑袋,刚一抬头,便见着自己右边的柱子旁,宗明旌的脑袋伸了出来,他满脸好奇,低着眼睛瞧下方围做一团抢食的红鲫鱼。

      苏耦先是愣愣的看他半会,下一秒有些怪异的惊了一声,慌忙的站起身子,向后退了两步,瞪大眼睛一脸惊诧奇怪。

      宗明旌低着看鱼的脑袋微顿,身子动了动,波澜不惊的轻咳了一声,一边收回自己的身子顺势跳下栏杆,探出身子走上前,一边抬眸瞥着苏耦,故作轻松的问道:“你怎么了?为何不回我?”

      宗明旌刚走近这小天地的时候,便发现了这处正出神的苏耦,略有诧异,腾的一下就升起些恶趣味,一时兴起打算吓一吓她。

      可轻手轻脚的走近之后,不知为何又收回了捉弄她的心思,藏在她身后柱子半天,见她不仅自己没什么反应,也未发现自己,忍了好久才出声打破她的沉思。

      苏耦心底暗自颤了颤,并未回答这话,而是挤出一个故作镇定,实际尴尬不已的笑,控制不住自己,满口都是质问的味道:“你怎么在这处?”

      宗明旌神情微微一僵,目光顿时略有躲闪,脸色也有些不对劲,伸手不太自然的抓了抓自己的后勃颈,沉默了许久才半咳不咳的道:“老太师上次布置的课业快到交的时候了,我这不是一直没想法嘛,来这处放松一下看看有没有新出口。”

      苏耦微明了,脸上浮现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暗暗思量片刻后,客客气气的道:“苏耦本也是到这处来歇息片刻,时间也够久了就不打扰大公子了,大公子好好思量,苏耦就先告退了。”

      说着便捋着衣衫起步要向外走去。

      谁知还未抬脚,宗明旌那道透着浓浓委屈的声音,急速响起,一下子便制止了她前行的脚步。

      “哎,你,你别走……”

      苏耦微楞,随即不解的转身抬眸看去,只一秒心情顿时就变得有些莫名的愉悦,遏制不住的想笑。

      宗明旌此刻脸就像是个煮熟的鸭子一样,红里透着亮,眼睛更是四处瞟着,整个人局促不安,手背到身后没放两秒又抬起了摸摸头,浑身都透着不自然,不对劲。

      也就这一瞬间,苏耦便明白了,宗明旌大概是真的遇到难题了,老太师多年不曾教学,如今这说是入学,其实也不是,毕竟这几人都不是还未开蒙的三岁稚儿。

      每次上学的教授课程,下笔的很少,大多是动脑动嘴。

      也不过是四人坐在各自的案桌旁,不分大小,不分长辈,不分尊卑,随意谈论探讨,上至天下贵人大事,下至环溪村鸡毛蒜皮,引起这番讨论的可能是因为一篇广为人知的文章、一句话、也可能是因为一个人、或是一件事、一个传闻。

      与宗明旌以前哪些读书时期相比倒也是有趣,最先几日他还未从中发现什么,但时间越长,宗明旌便已然明白,老太师的这番作为里面的大文章,这中间的道理委实不小。

      简单的一个朝廷职位空缺,谁张口谁受恩,皇帝陛下轻抛抛的一句话,便能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两个同品级的官员互相问礼,也嵌着各自的家族地位,京城贵胄各家的门户势力也有所涉及。

      甚至是飞鹰军的弊端,剖析起来也是头头是道,他一句话也反驳不了。

      也就这那一刻,宗明旌才知道,这个当世大儒,苏家的苏老太师,果真不是一般人,足不出户却也知天下事。

      也是这时宗明旌证实了自己起初的猜测,伴君如伴虎,老太师常伴先帝,荣宠不失,可不就是摸准了老虎须吗?

      可宗明旌即便是在如何理解,有些问题也不是眼下的他能看透的,譬如这次的课业,老太师问众人:王侯将相若遇浅薄知遇授教之恩,何选。

      这问题可就不是为他量身打造吗?除了他,剩下的三人皆是他的直系孙辈,即便是将来王侯将相,谁又能摒弃他这个祖父。

      很明显这个问题问的只是他一个人,他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奇怪的很。

      苏耦微微抿唇,眸中微闪,故作不明所以的浅声道:“大公子还有什么事?”

      宗明旌不知为何听着她这话,有那么一丝的烦躁,咧着嘴,一时恶胆从心头生起,毫不客气的冲着苏耦,直言道:“你怎么会不明白,少在这儿装傻……你也不必装作对我视而不见,此处只有我们二人有什么好扭扭捏捏的。”

      苏耦听着这可以说是恶劣的语气,微诧异,眉头一皱,也并未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眼神透着些审视。

      宗明旌见她还不说话,心底猛地提了一口气,随后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抬眸直直的瞪了一眼苏耦。

      气鼓鼓的坐在围栏上,挺直了背脊,虽未看苏耦,但眼底却满是愤愤不平,语气很不好,一板一眼的说了好大一通:“先不说,这段时间在你家,我们也是学中的学友,就说我费尽心思做成了你答应的事,今日你也该替我出出主意,更何况,比起你那几位兄长同我的交情。”

      “你我也算是另外一份的情谊了,光拿着这些,你就不能我对这样!”

      苏耦神情诡异,有些奇怪又好笑他这最后一句,想着:大公子,我对你怎么样了??让你这样怨气冲天。

      苏耦勾了勾唇,细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微叹了一口气,侧身走至宗明旌对面的栏椅处,缓慢的坐了下去,一边将手上的帕子放在一旁,一边捋着膝前的衣裙,启唇道:“苏耦是一介女子,比不得我几位兄长,其实大公子应该听三哥他们一言。”

      “但既然今日遇见了,大公子话也到这个地步,苏耦不会不识趣,不过苏耦与大公子不是一道论题,有什么不对的还请大公子莫要为难苏耦。”

      一听她这话,宗明旌一喜,眼睛亮了,咧着嘴,有些不能克制的扬起了语调,迫不及待的冲她保证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你与我不是一道题目,只是想让你帮帮我,再说了,我哪里是那些是非不分的人。”

      苏耦微楞,瞧了一眼宗明旌熠熠生辉的眼眸,脸色有些微红,低声轻咳了一声,没说话,只是眼睛示意的看着宗明旌。

      宗明旌微顿片刻,敛了敛情绪,皱着眉头,苦声道:“你也知道,每次我们的课业题目都是老太师兴起而来,前几次倒也还好,但这次这个我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我那纸上只有一句话写着:王侯将相若遇浅薄知遇授教之恩,何选!这话虽不难理解,我也知道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该如何回答,可我总觉得这背后有深层含义,但一时之间我却又想不通。”

      苏耦一顿,片刻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暗暗的得出一个结论,他太过于纠结了。

      颔首微顿,抬眸盯着宗明旌,苏耦缓慢的轻柔出声回道:“大公子可知我得的是什么论题?”

      宗明旌一怔,呆愣了片刻,有些僵硬的摇摇了头。

      苏耦抿唇一笑道:“同大公子一样,也只有一句话,祖父问我喜爱京城还是云安镇,苏耦在见着这个问题的一秒内,便有了答案,脑袋里只会有两个字,云安,并且这也是苏耦交给祖父的答案。”

      宗明旌不解,可瞧着苏耦一脸的认真,他也只能缓慢的垂眸暗暗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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