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布相思》温二九

34、豆蔻华年（三十三）

　　苏正一听这话，神色倒是敛了敛，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他的话，随口问道：“阿花姐成婚，你可有给些心意祝贺她？”

　　苏琦一听，顿时得意的笑嘻嘻说了句：“那是自然，除了咱们庄子上给了礼钱，我还把我的私房钱拿出来恭贺她呢！”

　　苏正略微有些诧异，暗想道：这小子今日怎么如此大方！

　　苏琦应该是苏家这几个小辈中最爱银钱的那一个，平日里无论是每月的份例钱，还是过年时节各方给的讨喜年钱，亦或者是他和府上小厮无事之时玩耍赢来的钱都捏的紧紧，锁得好好，不让别人知晓。

　　素日和他们一道出去逛集市游玩的时候，一向是他们袖口里出钱，除了苏耦有时能够用一些他的，其他人是一个子儿也沾不了。

　　“嬷嬷最近可好？庄子上可有什么事？”苏正看了看略有兴奋的苏琦，脸色柔和，抿唇淡淡的问了句。

　　苏琦眼睛斜着瞥了一眼宗明旌，耸耸肩回道：“嬷嬷挺好的，吃得下睡得着，就是很想母亲，庄子上也没什么大事，嬷嬷管的很好，底下人也很听话，这个时节还不到农忙之时平日都很闲。”

　　苏正神色不动，淡淡的点点头，眼眸微微一侧，瞧着宗明旌一副神飞的样子，暗自有些着急，轻咳了一声看着他宗明旌。

　　宗明旌被苏正那有些奇怪的姿势，挤眉弄眼的样子，逗笑了：“苏正，我拜托你的事，你家四弟已经知晓了，你不必这般。”

　　苏正微楞，一时怔住，没接话。

　　三人瞬间静默片刻，倒是苏琦朗声笑嘻嘻的道：“三哥，我还未启辰回来的时候，便已经收到了大公子的书信了……”

　　苏正反应过来面色一松，随后好笑又无奈的看着宗明旌，有些嗔怪冷哼一声：“原来，你不让我派人去告知他，而是向我问了环溪村的位置和老四身边常用之人，是要自己派人去啊！”

　　宗明旌抿唇看着苏正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温言道：“既是我有求于四公子，自然该是我下功夫，若是让你费心派人去，岂不是我的不是。”

　　“况且，你身边的人在府上皆是熟人熟路，若是他们在庄子上被瞧见了，恐生是非，四公子哪也不好解释。”

　　苏正也不是那等纠结之人，宗明旌有解释他就听着，并未揪着不放。

　　倒是苏琦，十分没有眼力见的看着宗明旌，没大没小急急的出声道：“宗大公子，你可记着你答应我的事，不能反悔。”

　　苏正眉头顿时一皱，正欲呵斥之时，宗明旌便笑着已应承下来了：“四公子请放心，我宗明旌答应的事，必会办到。”

　　“那我就多谢宗大公子，你放心，我答应的事也一定会办到，放心放心……我比谁都靠谱。”

　　苏正一听苏琦这股刻意装怪味十足的话，顿觉无语，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侧眼看他满含警告意味。

　　宗明旌也笑了，面色晦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诚挚的说：“四公子这话就严重了，你哪事并不是什么难事，反而是我给你们找麻烦了……”

　　“不瞒你们，来老太师这处和我去飞鹰军中，我更偏向于飞鹰军，对来云安我确实是有些抵触，这事说出来，也不怕你们不高兴，达朝寺确实是我的问题……”

　　“若不是你们上下替我瞒着，我这脸上委实愧疚无光，这些倒也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对我父亲处不好开口，你们不知，我父亲对我自幼严厉，若是知道我必是没什么好结果的，说起来还是你们救了我一命……”

　　旁边的两人都被他这夸张的话惊到了，愣是不知道说啥，三人言语片刻，便一道离去。

　　回苏家的路上，坐在马车里宗明旌浑身舒适极了，心底止不住的飞跃，想着苏耦这算是完美解决了，他是遏制不住的高兴。

　　甚至有那么一股恨不得此刻就飞到苏耦面前去邀功的念头。

　　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像苏正这样性子的人都从面上发觉了他的愉悦，可想而知他是有多控制不住。

　　但苏正是一根筋只想着宗明旌是因为不在担心受国公的责骂而开心高兴，哪里想得到，他是想去自家妹妹面前邀功。

　　当日苏耦所担心之事，宗明旌处理的很好，不仅完全避开了苏耦还顺带拉近了和苏正苏琦的关系。

　　不过也完全是因为他寻得由头够好，说什么怕闹开了，他先溜去庙会一事会被国公知晓，他回府之后就没有好日子过了，而且对两边都不好。

　　苏正和苏琦两人皆不是苏然，也不是京城的二公子，根本想不到那么多，想不到那么深，只以为是宗明旌贪玩，这出了事才要急切的补上这漏洞。

　　苏正痴迷武学，仰慕国公，心里向往飞鹰军，宗明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苏正很快便沦陷了，毫无反抗的念头。

　　苏琦就更加不用说了，自幼就不是个对这些事就上心的，他只管自己开心，只要宗明旌牛选好了，苏琦这块地就不可能犁不开，且苏琦这块地也不是坚不可摧。

　　苏正眉梢微顿，清了清嗓子，瞥了眼宗明旌，见他嘴角的笑还未收起，咳了一声，淡淡的问道：“我家老四不是个好说话的，定是从你这顺走了什么东西，你告知我，我替你教训他。”

　　宗明旌眼下心情是极好，这会又是和苏正在一块，他们二人哪有什么顾忌，素日的飞扬劲头又起来了，眼眸斜瞧苏正，嘴唇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语气揶揄道：“三公子，你这般诋毁你自家亲弟，四公子他知道吗？”

　　苏正微楞，见他这样很是好笑，正欲说话时，宗明旌拔高了声音，爽朗大笑道：“与你一样，不过一个承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就算是顺走了什么东西，那又有什么不对，一物换一物这道理可取，我在老太师处学习又在你家吃喝，你家幼弟拿我什么东西都不为过。”

　　苏正一听这话，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眉头微微一蹙，略有不认可的看着宗明旌，沉声道：“话虽是这么个理，但他若是真敢这样，实属不是我苏家所为，不说父亲和祖父，我都要先收拾他。”

　　宗明旌心底没由的一怵，他听得出来，苏正这话里的认真不假，脑袋里突然就闪过苏耦，不由担心起她来。

　　苏正不成说苏耦，想必应该私下里问过了，也不知道苏耦怎么说的，自己没和她通气，该不会她撞上去了吧！

　　宗明旌抬眸扫了一眼苏正，紧抿着唇略有迟疑的看着他，却终究没有问出口，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虽然他很想知道，但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

　　他满心担忧苏耦，却没想过人家自己家里的习惯规矩，别人怎么会不知道，他这担心完全是多余。

　　七庐书院，黄昏之际。

　　苏二爷侧过身子，从身后半人高的书架上抽了本书，翻了片刻后，眼眸微抬，瞥了眼桌案旁站的规规矩矩的苏然，问道：“你回书院，你祖父可知道？”

　　苏然眼底微微一闪，知道自家二叔是什么意思，忙拱手恭敬的回道：“知道，报了祖父后，得了他老人家的意思才离府的。”

　　苏二爷蓦然神色微顿，语调平静的道：“他老人家可有留什么话？”

　　苏然眸子微动，看着苏二爷回了句：“话倒是没留，不过，我觉得祖父对宗家大公子似乎很喜欢？”

　　苏二爷眸色微变，并未在意他的话，只是神情略有缓和：“当年你祖父和老国公交情深厚，他能被瞧上眼不足为奇。”

　　苏然眉头微锁，略有奇怪，他不太能理解二叔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家祖父何时与老国公交情深厚了？

　　他的疑惑，苏二爷即便是不抬头看也能想得着，却并未开口解释，有些话有些事，他也是到了一定年纪，某个契机才明白的。

　　很显然苏然的契机还未到。

　　突然，苏二爷哼唧的笑了笑，眸色中有些揶揄：“老大，你觉得你祖父不知道你的那些花花肠子吗？”

　　苏然神色一震，随即脱口而出：“二叔，您知道我不喜这些……”

　　苏二爷还未等他说完便摆摆手，语气不明的问道：“少说这些，我问你，你当日对宗家那小子可是故意而为？”

　　苏然眼底微微有些不对劲，顿了片刻，直言回道：“是！”

　　苏二爷一愣，清了清嗓子又问道：“你觉得那小子如何？”

　　苏然下意思的就抬眸看着苏二爷，见其神色平常，便知没有开玩笑，微顿后，低沉着声音道：“不知该怎么说，我觉得，他的身上似乎有两个人。”

　　苏二爷刚走两步的身子一怔，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闷声淡淡的道：“你心里有数便好，我这处没事了，下去将大同地治抄一百遍，三日内抄完送上来。”

　　苏然顿时被吓了一跳，脸色有些难看：“二叔，您这是什么意思？我……”

　　苏二爷缓慢的转身，眼神犀利的看着他，正色道：“将来我这个位置必是传给你，你成年当日，我就告诉过你，咱们家这个位置既好做也不好做……当日之事我就不评论了，宗家那小子虽不是记仇之人，但你也得有惩罚。”

　　“让你长长记性，日后记着，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该做的该怎么做，不该做的又该怎么做。”

　　苏然听完这话，眼眸微变，明白了苏二爷的意思，心底虽有些不满，但也只能无奈的嘟囔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