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言梦叶

12、十．危险的人

　　就这么僵持在门口也不是办法吧。
　　总要有人出声。
　　但，她不希望自己是第一个。
　　还好，还好，还有莲美在身边。不，这个时候，她更不希望莲美在。
　　看着莲美阴郁的表情，握紧的双拳。
　　艾姚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为什么莲美会对周围的人和事，那么得不友好。还有莲华和莲宝，他们也一样。自己曾经的困惑，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拜这个人所赐……
　　是这样吗？自己可以选择不相信吗——…
　　面前，如胶似漆的男人和女人。

　　“欢迎回来，我的女儿。”男人的语气轻松自然，全然不在意地和衣衫不整的女人，以暧昧的姿势贴合在一起。
　　门口，莲美的冷笑：“女儿？做你的女儿，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好的。”
　　先不论女儿对他讲话的态度，就看看她一头的红发，一身不像学生的装扮——…
　　男人深锁眉头：“你那是什么打扮？我不在身边你就变成这样子了。”
　　莲美绝不退让：“哼，想让我成为像你一样的人？那更糟糕。”
　　这一次，他并不想将争执持续下去，转而斜睨了一眼她——莲美旁边，一直低着头的金发少女：“有客人？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沉默的仍是艾姚。
　　莲美一手将艾姚护在身后，道：“她是我的朋友，用不着你的关心！”
　　“这是对父亲讲话的态度吗？”他沉下脸来。
　　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父亲？别开玩笑了！我才不要这种父亲！”
　　男人拉开缠在胸上的手臂，冷酷无情地推开身后的女人。女人呼痛着跌坐到地上，嘴里用英文不住地咒骂着。
　　大步走到莲美身前，扬起的手，挥落下。
　　“啪。”清脆的响声。
　　男人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住她——挡在他和莲美之间的金发少女，右边的脸颊传来的阵阵灼痛感，让男人无法怀疑，刚才，这个少女抢先一步，打了他一巴掌的事实。
　　“艾姚！”仅是一瞬间，以为自己将要承受下他的这一记——…莲美和以往一样，不打算避开。闭上眼，挺直了身子，绝不低头的自己。然而，预计的疼痛没有到来，艾姚，莲美不曾料想过，艾姚会上前，更不曾想到，艾姚会……
　　回过头，望着自己的泪流满面的少女：
　　“对不起…莲美，对不起。”
　　少女匆匆逃离，消融在夜色里的少女的背影，灼痛了她的眼。
　　“艾姚！”想也没想，莲美追了出去。留下无言，脸色却相当难堪的男人。伸手摸摸被打的右脸，一双黑色眸子隐藏不住其内幽暗、冷森的潋光。
　　“原来，她就是艾姚。”
　　凝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黑夜里，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出现在了男人脸上。
　　只不过谁也没有看见……

　　最糟糕的结束。
　　终于，忍不住地做了坏事。
　　就算再怎么样！
　　无数个理由，也构不成她挥下那一巴掌的理由。
　　以前，我们不是没有争吵过。
　　那时候，因为仍然爱着，所以争吵，等着对方来哄自己，等着和好。
　　但，现在，我们是什么？
　　我们什么也不是！
　　她有恨他的原因。
　　和其他的女人亲热，在家里，堂而皇之地亲热！
　　可是！
　　已经死了很久了，不是吗！
　　整整十年！整整十年！
　　要求他，希望他做什么！
　　永远爱着自己，思念着自己！不碰其他女人，不爱上其他人！然后，等着她来带他一起走？！
　　不，不是这样的！
　　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动手，是因为他想打孩子！对，是因为他要打莲美，所以下意识地，所以……
　　骗人！骗人！你在骗人！
　　心底有个声音不屈地喊着。
　　你是因为生气，因为生气，你在生气，你在生气，因为他爱上了别的人。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少女抱膝蹲下，哭吧，哭吧。
　　一直拒绝那道声音，拒绝承认所谓的事实——…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不想让莲美受伤，还是再也无法忍受他的“背叛”，所以，才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举动。
　　眼泪，为什么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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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英吉利海峡的另一边。
　　金发黑眸的小女孩，迈着蹒跚的步子，晃晃悠悠地朝她走来。由于离开轮椅不久，女孩的双腿还很柔弱，似乎不能支撑起这个身体的重量。只是，这并不影响女孩愉悦的心情。她扯着大大的笑容，露出还没完全长齐的牙齿：
　　“阿姨，阿姨。你看，我能走路了！我能走路了！”
　　叹了口气，她将手指放到唇上，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小女孩这会儿才想起，只有她能看见阿姨。旁边的人若看到她对着透明的空气讲话，一定会感到奇怪的。
　　“对不起。”小女孩吐吐舌头，“我忘记了。可是，我真的太高兴了！阿姨，你也知道我期待像这样走路很久了！”
　　她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要尽情地跑啊跑啊，谁也别想让我停下！”大树，花丛，蝴蝶、蜜蜂儿，蓝天，绿水，山麓的四季，草原的动物……所以有的一切，美好得让人忘却悲伤、彷徨、迷惘。
　　至少，她以为这里就是天堂。
　　庄园的每个地方，到处都有小女孩的身影。看着女孩慢慢长大，从一个孩子，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仿佛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一滴地长大。

　　昏暗、漫长的走道尽头，紧闭的中古式的大门。
　　“不要！”
　　是谁？是谁的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阿姨！阿姨！”
　　血，墙壁上，烛台上，坚硬的地砖上，洒落了，像雪花一样。
　　“不要！放开我！”
　　仪式，血肉模糊的十字。
　　“阿姨！救我！”
　　残忍地穿过自己的身体，如同那一次。
　　黑袍，胸口的灰色图腾。人，围住了。众人。
　　折断，天使的翅膀。
　　口口声声的救赎。
　　鲜血，四溅。污秽。
　　梦境一般，诡异同死亡一并蔓延。

　　平静后的密室。
　　微暗的烛光，映照着变了样的扭曲的蜡烛。
　　又一颗油珠滑下。
　　“阿姨？”你是在哭吗？
　　你为什么又哭了呢？
　　嗯，第一次，见到你，在医院，阿姨也是在哭。
　　那时，我以为我要死了。我好害怕，真的好怕，只要一想到自己会死掉，就觉得很害怕。
　　我害怕，会像阿姨，一样，难过。
　　如果死了，会变得很难过，很难过。
　　我对阿姨说，不想死，我不想死。

　　你救了我。

　　明明在哭泣的你，却为了我……

　　“阿姨，我是不是很自私？”
　　你不用摇头，拼命否认了。
　　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

　　没有关系，阿姨，现在，我一点也不觉得难过了。
　　我……
　　谢谢你，阿姨，十年来，有你陪着我。
　　虽然，舍不得离开，我还想跑到别的地方看看，阿姨说过的，世界还很大，对，那个时候约好的，要到其他地方看一看。
　　东方，我喜欢东方。
　　那里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是阿姨出生的地方，也是妈妈出生的地方。
　　我喜欢，喜欢阿姨。
　　不要再哭了，真的不要再哭了。
　　我也会哭的。
　　说好了的，不许再哭。
　　说好了的，不会再让我难过。

　　我们说好了的。

　　“阿姨，带我一起回去。”
　　离开这里！
　　哪怕只是身体。
　　我一定可以感觉到阿姨感觉到的一切。

　　回去，去找他们！

　　我一定也能……
　　感受到你所感受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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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姚。”
　　微微抬起头，印入眼中的她的焦急、担忧的脸。
　　“莲美？”
　　“笨蛋，扔下一句‘对不起’就跑得没了人影。”莲美单膝跪下，一把搂住她，“你害我好找啊！”
　　“对，还有我！”莲美的背后貌似还蹲着一个家伙。
　　“蓝平？”
　　“是啊是啊”俊逸的、蓄着紫色头发的男孩，凑近了一张苦脸，“她找不到你人，就硬是把我从温暖的被窝里拽出来了！”
　　“我们找了你三条大街了。”男孩接着倒苦水，结果惹来莲美一顿必杀眼神。当见到艾姚的眼泪后，他又第一个不知所措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想不出其他的话了。
　　“笨蛋！”
　　莲美抚额，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好了。
　　“听着，我不要你的道歉，我只要你给我好好的，听懂没？！”

　　只要你给我好好的！

　　咽下最后一滴泪，少女仿若要作出承诺地，重重地点下头。
　　身后，大街上的霓虹灯五彩斑斓，映衬着她的那一头金色的长发，散发着柔和瑰丽的光。

　　烦躁。
　　而车流疾驶、人潮涌动的街的对面，那抹不知名的魅惑的影子。
　　趁着光未触及到他的时候，消退得不见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