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世界（三国/中土）》露浓

4、桃园往事

　　刘备入了将军府，被管家告知将军今日得了闲，便说要去桃园赏花休憩，若无要紧事不得打扰。听得老管家此语刘备便将跟来述事的几员参将都打发回营，也不理会他们不虞神色。他甚至犹豫了片刻自己是否应该这个时候去见白鹰，但最后还是吩咐人去自己府上取两壶好酒，备几碟小食，摞一个盒子送来。待一切准备妥当，他提着食盒，揣上两个酒盅，独自一人来到将军府一角的桃园中。
　　还未穿过通往花园的月门这就闻到一股清淡的甜香。园中几十株高大的白碧桃全部开满了花，枝条上尽是了杯口大的雪白花朵，重重叠叠，连成一片白色的云海。不但树梢花繁如云，就连树下也落了一层厚厚的白色落花，竟看不出落花下的碧草。白鹰在最高大的桃树下铺了一张草席，和衣而卧，竟仿佛睡熟了，散了一席挑了银丝的乌发。在中原十年，白鹰始终不曾习惯好好束发，永远随便披着长发，或者在脑后一扎便作罢。微风稍动，便有洁白的桃花落在他眉端发间。刘备不忍唤醒他，远远地在三五丈外席地而坐，放下手中食盒，给自己倒了一盅酒饮尽。他本以为自己足够轻手轻脚，断不至惊醒人家，却看见白鹰坐起身来。白鹰望向他，朝他招了招手，又指向身下草席。他倒是越来越随便了，只刘备自不在意，忙拿着食盒酒壶坐到他身边。
　　“看明公的样子，却不似有什么急事？”白鹰问道，“是军中还有什么疑难？”
　　刘备点了点头，“海军有些杂务，不过也不是什么刻不容缓的事情。我看你似乎倦得很，今日便先赏花品酒罢！”
　　白鹰也点了点头，说，“不算太紧急难处的事，元龙自理会得。这倒让我想起了，我上次所说给孔明那孩子挂个海军的职务，可妥了？难得他对船舶航海有兴趣，让他去军中学着些，将来海军也能后继有人。”
　　“孔明早去挂职了，这几日废寝忘食地琢磨弄什么海上内河兼用的战船，”刘备笑道，“只是如今四方百废待兴。孔明是可担大任的人，当镇守一方，就这么成了造船匠，我还舍不得！”
　　白鹰亦是展颜一笑，说，“‘百废待兴’是想指摘臣懈怠了么？那孩子就是想得快，爱得广，好学多劳。如今明公麾下不缺撑大局的人，他大约是想再学几年。你放心，等他自觉到了真正出世效力的时候，自然会在镇守一方的余暇里造船，样样滴水不漏。”
　　“偏生你就还管人家叫‘孩子’；十年已往，他都二十有五了。”
　　白鹰重重地叹一口气，长眉微蹙，灰白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怆然神色。他说，“是啊，已经十年了。来到中原的两年前，我长女远嫁，那年她也是二十有五。我二女儿正是和孔明一样的年龄，也像孔明那样，爱好丹青，喜欢一些旁人不在意的土木机械。那年流落徐州，得见孔明，我或许是不自觉便把他当成自家孩子了。”
　　刘备一愣，不禁一愣，又审视了面前之人一遍。他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年庚几何？我以前也问了，只是你似乎从来没正面回答过。我只觉你这十年毫无变化。”
　　“当然是有变化的，”白鹰叹道，“也算是捡回了许多年未曾感受过的命悬一线和寄人篱下。”
　　刘备见他面容戚戚，便放下手中酒盅，挽过白鹰的手，十二分地恳切说道，“擎云，你是千里鸿鹄，就算一时栖于哪家院落的树上，也绝不是寄人篱下。你要是想走，就算是我殷殷盼望你能助我平定一方，救汉室于水火的时候我也不会拦你，现在更当尽己所能助你返乡。虽说现在关中未定，我们想想办法，也能为你备足西去万里所需。若你想出海东寻故土那更容易不过。”
　　白鹰反握住刘备的手，低头致意道，“多谢明公好意。待明年西出潼关，平定关中，我自当再寻西域人士访西去之路，若实在没有故土踪迹我便开船出海。届时尚要仰仗明公助力。”
　　“这是自然！来，擎云，我敬你一杯。”
　　刘备并没有提起，这十年里白鹰阅遍东西经典，遍访水经地理志，绘得西域万邦，大秦千城，但他故国的名字仍然毫无踪迹，比山海经中的传说更渺茫。是否当真还能再期盼着归家之日？但这些白鹰自己也清楚，却也没有必要说一些绝望的话，该做的，该帮的，都尽己所能，也只能如此。
　　待对方满饮一杯后刘备却是笑问道，“还有，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暗暗转了话题。你仍旧没回答，今年到底几岁？”
　　白鹰微微侧首，似笑非笑地说，“明公可要听真话？”
　　“我何时问你什么还指望着听一句假话不成？年岁却有什么好隐瞒的？”
　　白鹰摇了摇头，叹道，“我怕说了真话你也不相信——我一百二十六岁了。”
　　刘备一愣，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这便是你的真话？”
　　“当然我也证明不了，”白鹰耸了耸肩，“信不信皆在明公。”
　　刘备似乎陷入深思，半晌却是坦然道，“你既然认真说了，我自然相信。”
　　“哦？”白鹰似乎有一分惊讶，“明公就这样信了？也不问一声何方妖孽之类的？”
　　刘备哈哈大笑起来，说，“难不成你真是什么妖怪？倒也无妨。你要是想现出原形与我看看那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