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样本一号》天宫先生

3、Genius 3 归还

　　燕清溟惊慌失措，从床上弹起来：“不是！没有……呃、我是说……对不起。”

　　燕煜说的不是别的，正是他的士兵牌。燕清溟确实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东西，他总觉得这枚士兵牌对他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以至于他竟然就因为这样小小的一片铜，跟燕煜走了。

　　燕煜默然，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条更加秀气，纤细的银链子，将两枚士兵牌分开。

　　他走到床边，单膝跪下，将写有180521的士兵牌戴在了燕清溟的脖子上。象牙色的皮肤与铜片两相衬托，相得益彰，仿佛这块牌子天生就该戴在燕清溟身上。

　　燕清溟讷讷，伸手摸了摸士兵牌，惴惴不安：“那个……谢谢。这东西对你应该很有纪念价值吧。”

　　燕煜瞥了眼他，闷声：“对。”他指了指自己胸前这块，“这是你的，你那块是我的。我们确立关系后，互相交换了士兵牌。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你把士兵牌还回来，交给我保管。”

　　燕煜保持单膝点地的标准姿势，脊背挺直，目光深情，神色肖似披荆斩棘，不远万里前来向王子求爱的骑士：
　　“我把你找回来了。”

　　顿了顿，他又说:“物归原主。”

　　燕清溟难为情，挪开眼睛，耳朵动了动：“我们，认识很久了吗？”

　　燕煜的目光深处隐藏着浓郁的悲哀，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他心碎的话。燕煜起身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份黄皮文件，纸张色泽浅淡，看上去也是有些年月的物品，兴许还遭水泡过，有些皱。

　　燕清溟整而重之接过去，怀有隐秘而难以言喻的微妙心情。

　　文件的第一页赫然写着，燕清溟，男性omega，身高170cm，体重53kg，籍贯：中国福建。

　　往下是一些官方化的信息，简洁明了，着力不多，右下角盖着红章，正楷字体很是齐整：国际猎兽师协会，批准。

　　寥寥几个字，装进黄皮档案，收进纸箱，最后推进一格格抽屉，便组成了一个人。一个人的一生，从出生到死亡，全部凝结在这张小小的档案上，一如生命的重量，轻盈，弱不经风。

　　燕清溟张了张口，又闭上，接着鼓起勇气问：“这是我？”

　　燕清溟的手指停在那张证件照上，彼时他还是个少年，青涩灵动，嘴角微微一牵，似盛夏的海，清爽干净。

　　“对。”燕煜端详一会照片，纠正他：“是十年前的你，才十七岁，个头不高，还瘦。”

　　燕煜伸手比划比划，在omega柔顺的发丝上摸了摸，有些怅然：“你长高了，应该也重了点。”

　　“十年前的我？”燕清溟一听，脸立刻白了。

　　他双手颤抖，握住燕煜的手腕，血色迅速从脸上褪去，连带着指尖的温度也一并剥夺走。那微凉的指尖刺痛燕煜的感官，alpha挨着他坐下，自然地搂过对方瘦削的肩膀，用上前所未有的温柔：“放松。看着我。”

　　燕清溟服从他的指挥，僵硬地扭过头，这样一来更加暴露了他的不安。然而和alpha紧密相贴的姿势又使得他感到莫名的心安，对方始终有力地扶住他软下去的身体，无声支持着他。

　　“深吸一口气。”燕煜道。

　　燕清溟照做，燕煜默数了四下，然后又说:“慢慢吐气，坚持四秒。”

　　燕清溟还是照做，最后一口气吁出去，心头郁结的愁思消散不少。他有些感激地望向燕煜，燕煜没有停顿，又引导他做了两次，时间分别延长至六秒，八秒。如此为一个周期，只到燕清溟彻底呼吸顺畅起来。

　　燕煜的声音不急不缓，说来也奇怪，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随便梳洗下，借着那张脸，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当他温润下嗓音，以低沉缓慢的速度引导omega进行冷静呼吸疗法时，仿佛冥冥之中有摄人心魂的力量，抚去一身令人畏惧的冰冷真相，取而代之以三月暖阳，周遭的空气都暖了不少。

　　“你想听个故事吗？”燕煜问。
　　燕清溟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闻言嘴角浅浅一提，一个小小的梨涡挂在脸上:“你说，我听。”

　　燕煜打开了话匣子：“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个很好的时候，不过，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时候了。”

　　燕清溟不解道：“为什么这么说？”

　　燕煜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接下去：
　　“2017年——二十年前，你才七岁，一场动物天灾席卷了整个地球。”

　　2017年夏，世界一片欣欣向荣，除了气温比往年略有所高一点二摄氏度，没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国际上最大的事情，就是这个国家又和那个国家因为贸易关税开打了，或者谁家的船又撞击谁家的海域被打捞没收啦这一类小事，埃及方面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型报社发表了一篇文章——《关于日前埃及境内动物暴动所可能的原因猜测》。

　　秉承各人自扫门前雪的风格，埃及境内发生的事情没什么人去关注，驻地大使象征性提了提，对灾情严重区域表示恳切的关心，做做样子般送上经济援助，便没有了下文。

　　直到整整三个月过去，埃及方面缺席了几次重大会议，联合国内有几位与总理交好的大使派人前去询问。埃及仍然静悄悄，没有给予一丝回应。各国纷纷联系自己驻埃及的大使馆，同样也是杳无音讯。有个小国总理的妻子正是代理本国驻埃及的大使，于是他连夜飞到了大使馆。

　　三天之后，断了一只手的小国总理脸色惨白，右手肿成皮球，全身上下散发着腐烂的恶臭，被送到德国紧急治，于凌晨四点抢救无效身亡。医生捧出了一个缝到血肉里的小型储存卡，联合国紧急召开会议观看，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缓缓浮出水面。

　　埃及的动物灾情愈演愈烈。猫狗袭击人类尚还是小事，可怕的是接下来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尼罗鳄爬上了岸、本土豹子群居而动……更要命的是埃及境内出现了一大群不属于埃及的狮子！这些狮子来自遥远的赤道，跋山涉水穿过了重重国界，跟从狮王的步伐。其训练有素的程度，堪比早期非洲土著中驯狮人所带狮队，横冲直撞，以高超的猎杀技巧取得了城市攻坚战的胜利。

　　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撒哈拉大沙漠深处隐居的眼镜王蛇纷纷出动，在夜晚的时候将一整片村庄兵不血刃占领；蜥蜴的尺寸暴涨至数十倍，五六米大小的身躯一个甩尾，建筑物成片成片的破碎；蜘蛛的口器有人脸那么大，蜻蜓色彩斑斓的长尾巴长出了毒蜂的刺……所到之处，无不是尸山血海、流血飘橹。

　　埃及紧急启动应急方案，直升飞机刚刚起飞，千万只鸟儿汇聚一堂，织就一道道天罗地网，再精良的军事武器、再优秀的飞行员面对千千万万见不到底的鸟类狂潮，只会剩下绝望与恐惧。

　　一个月后，埃及全面沦陷，只剩下一些基地还在苟延残喘，这是埃及最后的军事武装力量。人们惶恐不安，在拥挤的地下室内互相拥抱彼此，落下泪水。拍摄者所在的基地每天都在努力和外界沟通，为此他们甚至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抢修一座信息塔，当他们进入到主控室时，终于一发不可收拾的崩溃了——所有的机械设备能够搬走的，蚂蚁全部带走了，不能够搬走的，猛兽也摧毁了，所有的电线管、集成线路、电路板、电线，都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此日之后，困窘一日胜过一日：药品用完了、粮食供给出现问题、淡水很快也跟不上了、子弹在基地群众愤怒的暴动中又削减大半、最终，能源供给也出了问题——白天甚至如黑夜般森冷吓人，日复一日的窘境和幽室禁闭无限放慢时间流逝的脚步。

　　当远方的中国欢度国庆，跨洋的美国还在玩着糖果还是恶作剧的游戏，世界上千千万万无数的人们过着平凡的一天——基地数十吨的混泥钢门被两头猩猩砸开，力道之大甚至将门生生折弯，门洞大开的基地沦陷。

　　至此，埃及成为一片死地，历时三个月十二天零五个小时。

　　摄像的机子倒在血泊内，在电量耗尽的最后一小时，拍下太阳升起的时刻。

　　画面内出现了狮王冰冷的目光，带着野兽惯有的凶残与狠绝，威武面容上满是粘稠的鲜血，近乎将金黄色的鬃毛染红。

　　它叼起相机，调整姿势正对一张纸，先锋军猩猩用它戴着实验铭牌的左手握笔——它原先是实验对象A组16号，沾上温热的鲜血，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拼了出来：

　　THE WAR BEGAN。GIVE IT BACK。
　　——战争开始了，把它还给我们。

　　外交官们难得一致地陷入了沉默，死一样的沉寂里有人颤巍巍的举手，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他站起来，叮铃铃铃的警报尖锐嘶喊，一群非洲毒粉撞烂了防弹玻璃，七八十厘米大的身体甩动三、四十厘米长的毒针，前肢好似钢铁铸造般有力，面目狰狞地扑了上来——它们身体力行告诉人类一个醒目的事实，人类和动物的战争，开始了。

　　燕煜就是在这样的末日里，遇上了燕清溟。

　　“天灾爆发的第四年，我先遇上了你，然后就出于人道主义，把你送回了你姐姐身边。”对上燕清溟惊讶的眼神，燕煜耐心解释：“你有个姐姐，叫薛云昭。大你八岁，小我一岁。是个女alpha。”

　　“我姐姐？”

　　“对，她可比你壮实多了，上跳下窜，猴子似的。”燕煜做了个猴子爬树的动作，燕清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燕清溟笑了，燕煜心情就好了不少，连带着话语也轻松：

　　“你随母姓，她随父姓。所以你们并不是一个姓氏，容貌却很相似。你是个omega，清雅干净，她是alpha，壮实英气。也多亏她是个alpha，不然灾难爆发的头一年，你们两个都要葬身在动物狂潮里。”

　　“到底怎么一回事？”燕清溟糊涂了。燕煜帮他理好头发，额头相抵，继续说了下去。

　　燕煜的籍贯是中国吉林。七岁大的时候被家里卖给人贩子，辗转至韩国后，在那里遇上一个omega姐姐，应了买家要求，被打扮成一对oa姐弟。人贩子带着他们漂洋过海来到美国，刚一入境，就被有关部门抓了个正着。两人无处可归，在一位老警官担保下留在当地，进入收养系统，被一对美国夫妇收养，这对夫妇还有个十几岁的儿子亚当，和omega姐姐年龄相仿。

　　omega 姐姐被改了名，叫简·戴瑞克。燕煜脾气倔，不肯改，戴瑞克家也就随他去了。动物天灾爆发的时候，燕煜还在学校，他错过了回去的车。当他费尽千辛万苦，赶到广播中通知的地方时，前来护送的军队已经将居民带走了。燕煜不得不折返回空无一人的死城西雅图，试图自救。

　　西雅图是座很热闹的城市。十七岁的燕煜对此深有体会，他时常在上学路上看到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悠闲散步的老年人、满脸倦容的程序员，也有他的同龄人，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们构成了西雅图，也将自己变成了西雅图。

　　然而转瞬之间，这座城市就空了。因为动物来了，这次首领是一头黑狼，和非洲狮王一样的有名，黑狼所到之处无不血流成河。他在商店里拣了个好看的包，穿梭在七零八落的货架中，搜寻生存物资和武器。商店经历了好几场洗劫，燕煜最后所得是一把棒球棍、一把水果刀，还有一个空包。

　　他继续往下一条街走去。

　　咯卡。

　　细微的响动吸引了燕煜的注意力。他猫着腰，握紧棒球棍，腰上别着水果刀——刀鞘并不合适，蹑手蹑脚往声源处走去。

　　巷子尽头几个绿皮箱搭载一块，臭味冲天。从这个角度看，燕煜没有视野，他不确定箱子后是否藏着狡猾的豺狼虎豹，又或者尖啸的野猫、癫狂的野狗，少年人的手心出了汗。他紧了紧手，轻手轻脚靠近，掀开了层层叠叠的纸箱——

　　细皮嫩肉的omega小男孩坐在里面，抱着双腿瑟瑟发抖，眼里水雾迷漫。

　　“Juses！”燕煜当场就懵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孩已经被他单手抱了起来。燕煜肩上背着包，一手抱人，另一手拿着棒球棍，不伦不类地踏上了逃生路。

　　小孩说话细声细气，调子又奶又软，跟小羽毛搔心似的勾人。动不动就奶声奶气喊他大哥哥，乖巧听话，一不出声二不惹麻烦，燕煜简直心花怒放。一路上愣是伺候得好好的，衣服不让洗，饭也不让做，就是烧个水都不让小孩去看着——哪怕这小孩已经九岁了。

　　燕煜按燕清溟所说，带着燕清溟一路往军事基地而去，要把这个孩子送到监护人手上，同时也要厚着脸皮去蹭一个去总部的位置。据燕清溟所说，他监护人——也是他的血亲姐姐，肩上有两道杠，是个了不起的游骑兵。

　　小孩似乎很崇拜游骑兵，说起来的时候眼睛亮闪闪的，燕煜把一勺果酱塞进他嘴里，不满地：“去去去。哥现在才是你的大英雄。”
　　小孩呜呜半天，意思是你比他们还厉害，果酱甜得他喉咙发痒，话都说不出来。好不容易吞下去了，很会察言观色的小朋友发现大哥哥好像不大高兴，哼哧哼哧啃面包，大狗似的蹲在，哒哒哒跑了过去，就着满嘴果酱，吧唧亲了一口他的大英雄。

　　平生第一次被omega青睐，还是个未成年。大哥哥燕煜痛苦地闭上眼睛，花了一秒时间深刻谴责自己。哪料得到小孩啪地粘上来。挂他身上咯咯直笑：“最喜欢大哥哥了！”

　　燕煜当场当机，半天没醒过来。
　　等这个大哥哥重启成功后，简直马力十足，今天弄朵花，明天折个小兔子，变着花样逗小朋友开心，笑起来的样子一度像恋爱中的傻大个。以至于相处的时间越发久了，燕煜就越发不想把燕清溟还给他姐姐。睡觉的时候也要圈在怀里，仿佛恶龙守着珍贵的宝贝。

　　很不幸，当路途走到终点的时候，护送珍宝一路的恶龙大哥哥和骑士姐姐展开了一场就珍宝归属权的大战。

　　燕煜试图澄清他真的只是捡到了燕清溟，而不是什么心理变态，然而护短心切的薛云昭并不把他当回事，坚决认定燕煜是那个拐走她弟弟的人贩子，两个年龄相仿、信息素浓度极高、年轻气盛的alpha谁也不服谁，最后打了起来。

　　燕煜正说到误会澄清时的有趣部分，突然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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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_(:з」∠)_谢谢观赏，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