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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暗流涌动 ...

  •   手上的动作徐徐停住,谈璇稍稍抬了头,安静地凝视着他。

      秋水剪瞳近在咫尺,眉眼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天真媚态。
      睫毛长如羽扇,眼波盈盈流转,此时此刻,里面全部都是他的倒影,竟好似教他也甘心沉醉其间,不复醒来。

      陆怀琪呼吸一滞,继而变得急促起来。一阵强烈的悸动感蓦然袭上胸口,仿若惊涛骇浪,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心房。
      这种感觉,甚至比在马车里的那一次还要强烈。

      周围很静,唯有风雨声不绝于耳。
      而伞下,仿佛是两个人的世界。
      虽然彼此无言,却仿佛有一丝别样的情愫肆意生长,弥漫不息。

      谈璇敏锐地感知到了陆怀琪情绪的变化。
      虽然他竭力克制掩饰,但方才她触碰到他的一瞬间,那双素日里清冷疏淡的眼眸分明变得灼烫,仿若一团幽火簇簇燃烧。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陆怀琪对她,绝不可能没有感觉。
      红唇轻淡地勾起,笑容愈发柔媚如春水,她轻声道:“陆大人,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陆怀琪定定望着她,赧色愈甚,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教养告诉他,男主大防不可坏,身为宗室世子、朝廷重臣,他应恪守礼制,谨言慎行,万万不可公然与女子过从甚密。
      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竟鬼使神差地不愿移开眼,好似希望时光能就此静止,他可以一直看着她,一直。

      寒月玦惊呼:“哇,宿主,六十啦,六十啦!”

      谈璇暗笑,正欲采取进一步行动,恰在此时,背后蓦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瞬间打断一切旖旎。

      “怀琪,谈大人?”徐亦潇一脸惊诧地站在石阶之下,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姿态亲密的二人。半晌,才不敢置信道:“你们……在做什么?”

      在他身旁,还有另一人。

      素衣飒然,清贵无双。正是楚王唐玉霖。

      唐玉霖手执一柄紫竹伞,缓步走上前,视线牢牢锁住谈璇。
      伞下,他的眉眼温淡如珠,如有万千光华,一如寻常所见般温润。眸光却渐渐深沉下去,仿若深山幽潭,寒意逼人,深不见底。

      直至走到跟前,唐玉霖才将目光转向陆怀琪,“原来是靖国公世子。世子,许久未见,没想到竟能在此遇见你……哦,还有谈卿,”稍顿,薄唇微抿,笑容清淡,“还真是巧。”

      旁人或许看不出端倪,但前世谈璇与他朝夕相处,对他的脾性习惯了若指掌。他越是刻意作出云淡风轻的姿态,越是代表他的内心怒意滋长。

      生气了?谈璇不禁诧异,但再一细想,便觉他生气也不足为奇。

      靖国公陆勉军功彪炳,手握重兵,多年来一直持身中正,不参与朝廷党争,是昏君与太后争相拉拢的对象。如今唐玉霖眼见自己与陆怀琪形容亲密,肯定认为自己是在为太后向陆怀琪示好,心里必定不痛快。

      她心下哂笑,面上仍是恭敬的模样,“微臣给楚王殿下请安。”

      陆怀琪压下心绪,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与谈璇拉开距离,作礼道:“见过楚王殿下。”

      唐玉霖摆摆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礼,“听闻大理寺近来接手了周府妾室自尽一案,二位来此,莫不是为了查案?”

      陆怀琪点头,“臣不敢欺瞒殿下,今夜臣与谈主簿来此,的确是为了调查周府妾室自尽一案。但为方便行事,只能以吊唁为由,还望殿下理解。”

      唐玉霖不答,侧眸又看谈璇,“那你们可曾查到什么?”
      不知是否因为生气的缘故,他的脸色愈显苍白,更添了几分病气,薄唇没有半分血色。清峭的身影溶在苍茫的夜雨之中,好似随时要淡去。

      眸中泛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谈璇并未说话,却是不动声色地往陆怀琪身后挪了挪,作出几分袅袅依人的姿态。

      这一看似不经意的举动,落在陆怀琪和唐玉霖的眼中,却是截然不同的意味。二人皆是一愣,谁也不曾开口,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

      唐玉霖眸色微变,眼底蓦地透出一丝前所未有的冷峻与怒火,若有山雨欲来,只一瞬间,便又春风化雨,归于平静。
      他看着谈璇,笑容温文尔雅,“怎么,不能告诉本王?”

      “不是的。”陆怀琪以为谈璇畏惧楚王的身份权势,心中油然而生保护之意,于是上前一步,彻底将谈璇与唐玉霖隔开,答道:“回殿下,臣等也是刚到,还没来得及进去。”

      唐玉霖笑了笑,“是么。”语意清淡如水,也不知信是不信。

      一直保持沉默的徐亦潇忽然问:“那邱寺丞呢,他不是也负责这件案子的吗,他怎么没来?”

      陆怀琪解释:“邱寺丞的母亲今早突发急病,他已派人向本官告假三日,在家专心侍疾。所以,本官将此案交由谈璇主办。”

      唐玉霖听罢,点头道:“既然碰巧遇上,二位大人便与本王一同进去吧。”

      三人齐齐道是。

      谈璇紧跟在陆怀琪身后,正要进入周府,不料唐玉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笑言:“对了,谈主簿,本王试了你说的药膳方子,咳症的确好转不少,这一阵亦能安睡整夜。”
      话至此处,他的笑意再深三分,温文尔雅的模样教人全然无法怀疑他的用意。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本王,还真要谢谢你呢。”
      分明是轻柔至极的语气,听起来却仿佛有千斤之重。

      陆怀琪脚步一顿,剑眉稍挑,斜睨了谈璇一眼,“原来你认识楚王殿下。”

      谈璇垂眸不语。

      徐亦潇听得一头雾水,视线在三人之间来回打转,心中莫名。
      不对啊,这谈璇不是楚王的心上人吗,怎么好像跟陆怀琪搅到了一块。
      听方才的对话,这三人明面上客气恭敬,字里行间亦是毫无破绽,但他隐隐感觉,似有暗流涌动不息。
      他寻思着要说些什么来打破眼下这尴尬的局面,却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一时间颇感无措。

      正当进退为难之际,周府管家适时出现,将四人引入内厅。

      只见周云明殷切地出来相迎,一边上前跪拜,一边满面笑容道:“微臣叩见楚王殿下!殿下玉体矜贵,微臣这区区家事,竟惊动了殿下亲自前来,微臣实在不胜感激惶恐!”

      唐玉霖将他扶起,微笑道:“周尚书无须多礼。皇上近来忙于朝政,无暇分身,骤闻周尚书痛失爱妾,心中恻然,于是命本王代他前来探望,送上奠金,以昭圣恩。”

      侍卫奉上一枚璎珞宝盒,交于周府管家。

      周云明忙道:“微臣明白,待家中事了,微臣必定亲自进宫向皇上谢恩。”
      说罢,他的视线滑过后面三人,目光微闪,笑意却分毫未减,“哎哟,大理寺的三位大人也来了,真是稀客呀!三位大人有心啦,来,快请里面上座!”
      他向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了然,恭敬地笑道:“老爷,奴才已命人备好茶水,请四位贵人移步偏厅。”

      谈璇道:“周尚书,我等今夜前来是为吊唁,理应先至灵堂为先人上一炷清香,以示哀思,如此才合礼数。”

      周云明心中暗恨,但碍于陆怀琪与唐玉霖的颜面,又不敢直接发作,思量一瞬,咬牙笑道:“谈主簿的好意,本官铭感于心。但沈氏乃本官之侧室,身份低微卑贱,实在不配……”

      “周尚书何必过谦。”谈璇打断他,不紧不慢道:“周尚书官拜二品,堪称国之柱石,朝廷之中流砥柱。若下官没记错,去年岁末,周大人奉旨督造江南水利工程,居功至伟,皇上曾下旨恩赏,一并加封尊夫人为四品淑媛,侧室沈氏为六品宝林。沈氏既是有品阶之命妇,再说逝者为大,我等入内为其上香,并无不妥。”
      话至此处,她抬眸眉梢沾染了笑意,侧首望向唐玉霖,仿佛正在等他开口。

      “你……”周云明正要出言反驳,但见唐玉霖轻抚衣袖,温文道:“谈卿所言甚是。”

      周云明身形一僵,干笑道:“既然殿下开口,那……便请吧。”

      陆怀琪负手旁观,将谈璇与唐玉霖的交汇尽收眼底,神情愈发清冷。

      ***

      沈姨娘的棺椁停放在灵堂中。一旁,僧侣正唱诵经文,为逝者超度。

      几人上香后,被请到一旁奉茶。

      谈璇一面饮茶,一面不动神色地观察在场众人。
      周夫人身为周府主母,虽已病重,依然坚持出面主持大局。迎来送往,一应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昭儿跪在灵前,满脸哀痛之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身旁还有几名侍女,谈璇见过,都是在沈姨娘房里伺候的大丫鬟,此刻皆是披麻戴孝,正在焚烧纸钱。
      而周云明,虽然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但自打他们踏入灵堂那一刻起,他便会时不时地瞥一眼棺椁,好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害怕被人发现似的。

      陆怀琪状似无意地走到谈璇身旁,目光看向别处,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谈璇,你不是说,你能让周云明甘愿配合开棺验尸的么,有何方法,尽管使出来吧。”

      谈璇放下茶杯,笑了笑,不慌不忙道:“陆大人,请您稍安勿躁,下官心里有数。”

      陆怀琪盯她一瞬,“按道理,这杯茶喝完,我们便该走了。一旦离开这灵堂,再要找理由进来,恐怕更加困难。你可得看着点时间。”

      谈璇颔首,微微扬起下巴,示意陆怀琪看门外。

      只见后院中有一道身影急速掠过,快若流星,转眼即逝。但在深沉漆黑的夜幕中,却显得分外扎眼。

      周云明机警道:“什么人!”

      话音落下,蓦然一阵风穿堂而过,极阴极冷,抚动珠帘,发出叮咚响声。
      所有蜡烛尽数熄灭,整个灵堂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在场之人皆是惊恐万分,先是失声尖叫,继而仓皇四顾,之后便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周遭静得诡异。

      谈璇自是一派怡然自得之姿,又斟了杯茶,准备慢慢欣赏这场好戏。
      岂料,这茶杯尚未送到嘴边,忽觉右手手腕被人握住。茶杯不妨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漆黑森冷的灵堂中,显得愈发可怖。

      陆怀琪侧身站在她面前,轻握着她的手腕,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身后,压低声音问:“谈璇,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我……”
      谈璇正要说话,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她的左手亦不期然落入一片包围之中。
      那掌心的温度是恰到好处的温润,仿若美玉,她却觉得像是一把火,瞬间便灼烫了她的脸,她的心。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熟悉到可怕。

      谈璇心下一刺,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谁知,唐玉霖好似料准了她会反抗似的,广袖下的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然后手掌下移,与她十指相扣。
      一举一动,强势霸道,与他平日里弱风扶柳的形象截然相反。
      他的指节秀长,掌心宽厚,几乎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其中。

      谈璇气息微滞,却不敢形于色,默不作声地望了眼唐玉霖。
      此时,雨停天晴,明月在层云后露出了半张脸,洒落如水般的清辉。
      而他便站在临窗不远的地方。
      一抹清冷苍凉的月色透过茜纱窗照进来,沾染了他的衣襟,像是谁的轻声叹息。月下,他的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被月光所笼罩,好似随时要淡去。
      她看他时,他亦恰好侧眸。
      两相对视,他的眸光愈发幽黑,仿若寒潭般深不见底。
      忽的,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六分冰冷,三分戏谑,还有一分或许是恼怒,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寡淡,教她莫名感到心惊。

      谈璇眨了眨眼,又发觉他的笑分明如从前般温柔浅淡,仿佛方才只是她的一个幻觉。

      思绪有一瞬间的凌乱,很快便恢复镇定,谈璇竭力保持平静,压低声音一字一字对陆怀琪道:“陆大人请放心,下官自有安排,绝不会错过今夜的机会。”

      陆怀琪觉察到她有些不对劲,细细看了她半晌,奈何眼下灵堂中过于幽黑,除了看到楚王站在她身边外,其余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叹息道:“好吧,本官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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