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红粉》麦梨

10、010.所欠何债

　　这是集仙楼一楼院内靠西墙的三间高屋居室，门口左首一丛斑驳翠竹，右首一块异形大石，进去屋内，左一间是丫鬟的房间，整洁清爽的摆着床榻桌椅；右一间是锦瑟的卧室，门是关着的；中间厅堂即是待客所在，大厅墙上，挂着一幅淡雅的山水画，香几上摆放一只博山古铜炉，烧着幽兰香饼，两旁各一梨木书桌，上摆古玩几件，壁上亦张贴许多诗稿，皆是工整秀丽的楷书，却是锦瑟亲手所抄。
　　“小四，过来，坐。”
　　高赢坐在锦瑟的正房内，上半身前倾，两个臂肘直立支在桌子上，两掌交叉互握，脸上带着琢磨不透的神色，不过，总还是带着一抹笑意。
　　小四性子一向耿直，见少爷喊自己，也不多想，就过去了，可是到了桌子边，却没有坐下。
　　高赢笑笑，语气温柔极了：
　　“坐嘛，我们喝两杯，聊聊。”
　　这小四倒有点懵了，少爷这离不开热闹的人，到了集仙楼，和自己有啥聊的？莫不是还是刚才那三瓶蔷薇露的事？是的，那是挺贵重的，少爷成人之美，给了自己做人情，可少爷本身也不是小气的人啊。不过想到这一层，自己欠了少爷一个这么大的人情，便老老实实的坐在了高赢的对面。
　　旁边的锦瑟要过来斟酒，高赢笑笑，一摆手道：
　　“今天不劳你累，我和小四说说话，你歇着就行。”
　　在整个楼内喧嚣的笑闹声衬托下，锦瑟觉着有些沉闷，虽然她本身并不喜欢这种氛围，可是高公子今天的表现也有些反常，莫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可是也不对啊，若是这样，高公子干嘛来自己这儿呢，想想觉得也猜不透，索性干脆不想了，淡淡一笑：
　　“公子，可要弹奏一曲略助雅兴？”
　　在集仙楼内，锦瑟并不是特别出众，她性子偏冷，所长者不过擅弹古琴。
　　高赢平时对这些女人心思烂熟，了然于胸，一言一动都能哄得她们开心不已，不过，今天，他心思不在于此。这会儿听到到锦瑟的话，看了她一眼，容长小脸上，淡淡的眉眼，倒是和那人有两分的神似，不由会心一笑，自己今天缘何来到她这儿也没深思，这下顿时明了，心中也不禁充满温柔之情，脸上露出宠溺笑容，语气亦变得呵护有加：
　　“好，就拣你喜爱的曲子弹吧。”
　　锦瑟望着高赢，愣了一下，她惯知高公子乃风月高手，从看不透他那笑容里有着几分是真，他那甜言蜜语里又有几分是假，他那洒脱不羁的性情、他那桀骜不驯的样子……但是，此刻，她分明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种被呵护的爱意，内心渐渐升起一股暖意，于是，回过神，报之以柔媚一笑，臻首微低，芊芊玉手轻轻拨弄琴弦，如水般的琴声顿时流淌开来。
　　高赢斟了一盅酒，放到小四面前，小四立马正了正已经板正的身子，感到全身紧的发疼，不知少爷今天唱的是哪出的他，变得更加拘谨。
　　“没事，甭紧张，放松，我们嘛，就是随便瞎聊啊。”
　　看出了小四的紧张，高赢咧嘴一笑，想开导开导他。
　　小四皱着眉头，抿紧嘴唇，眼睛快速的转了转，非常艰难但又意志坚定的开口了：
　　“少爷，我知道，我可能需要很久才能还上您那十五两金子，可是，您放心，我小四这辈子一定会还您的！”
　　高赢并没有打断小四的话，而是强忍笑意，听他说完，才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小四见少爷这情状，以为高赢并不信他的话，觉得他并不能还上，笑他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当下就急了，身子前探，脖子一拧，满脸通红的高声辩白道：
　　“少爷！我肯定会还你的！”
　　“好好好，你坐好，不要激动，我信你，信你。”高赢强忍着笑意，伸手示意小四平静小来。等小四坐好，才又笑道：
　　“怎么？你以为少爷我还惦记你的钱呢？那花露既然是我……”说到这，突然眉头一转，停了一下，带着一脸坏笑接着说道：
　　“既然是我买的，要你送人了，本来呢，是我要送的，但是说起来呢，送给那姑娘，叫什么？”高赢一扭头问道。
　　小四有点难为情，低着头半天才小声道：
　　“麦子。”说完又意识到这是表妹的小名，慌的又急忙抬头补充道：
　　“晴麦！她叫于晴麦，麦子是她小名。”
　　高赢呵的笑了一声，下巴一抬接着说道：
　　“哦，就叫麦子，蔷薇露你送给了麦子，总是你给她的情分，所以呢……你还是欠我的。”高赢故意停了下来，笑吟吟的看着小四，然后又盯着小四的眼睛说道：
　　“不过呢，我并不稀罕那点金子，这点你知道吧？”
　　小四倔强的赌气道：
　　“少爷需要不需要我不管，我欠少爷的就是欠少爷的。”
　　高赢脸上露出十分满意的神色，身子往后一仰，双手合掌一拍，啪的一声，紧接着又大声叫道：
　　“好！来，我们干一杯！”
　　吓的锦瑟身子一紧，琴音都微滞一下，心想，这主仆二人今天倒是反常。
　　主仆二人端起酒盅，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高赢又把酒都满上，小四更加惶惶不安。
　　“小四，你仗义我知道，但是我也把话说清楚，这金子呢，压根我也没想给你要，不过，你倒要帮我些忙。”高赢非常爽快的说道，说完，直直的盯着小四的眼睛。
　　小四虽说知道少爷为人洒脱，但被他刚才弄的一惊一乍的，这会儿又听他突然这样说，心里猛的一喜，更不知高赢葫芦里卖了什么药，突然，一个念头闪电般钻进他的脑海，他那本来喜不自胜的脸上，笑意顿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明显的愤怒，嘴里也因了气愤结结巴巴的道：
　　“少爷，你……你……你你你不会是……”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来，一张脸憋的通红。
　　高赢愣怔的看着表情突变，十分怪异的小四，想了一下，不由咧嘴哈哈哈笑道：
　　“我说小四，你想啥呢！你放一万个心吧，麦子，是你的。”
　　原来，这小四突然想到，少爷不会是看上麦子了吧，这一想法真是如五雷轰顶一般，把小四震懵了。高赢多聪明啊，小四这前后表现他一猜就猜到了，不由得开怀大笑。
　　小四被高赢说破心事，一时大窘！十分为难的问道：
　　“少爷，那你是有是什么要我相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