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记》观桃良

4、章 四

　　众人围拢在烬池前，按照世代流传的仪轨，颂唱起古老相传的祭祀之音。
　　烬池底，万千众生历代留存的执念被逐渐唤醒。池底灰黑色的细线渐如同群蛇乱舞般纷扰而动，并随着众人或低沉或高亢的曲调起伏激荡。
　　站在角落的长生一脸好奇地在一旁看着大人们将双手搭在彼此的肩膀上，和着古朴苍凉的曲调时而仰头高歌，时而低头躬身，间或双脚交错踏步起舞。
　　围成一圈圈的人们或起或伏，如同鲜花般层层盛开又缓缓合拢。每个人的面上皆是肃穆的神情，眼眸间却又依稀可见对新生命的热切河期待。
　　与此同时，池中含着苞的水中花摇曳着响应众人的呼唤，随着花朵的渐次盛开，又有同样多数量的池中火凭空而燃。
　　随着曲调渐渐的接近尾声，数道水龙自池中起，裹挟着水中花和池中火升至半空，并缓缓聚拢成一团闪耀着各色光芒的巨大圆球。
　　一曲终了，一对对新人手牵着手，列队站在红衣镇守的下手。
　　站在一旁安静默的红衣镇守于心中掐算着时间，同时缓步登临正对着烬池前方的那座缓缓升起的方形高台。
　　时机已到，就见她缓缓手中的权杖，并朝着高台的表面重重地落下。
　　“咚……”
　　似钟似磬的声音迅疾地激荡过所有人的心头，不由得令人心神为之一清。
　　而后就见红衣镇守冠冕上的碧色宝石大放光明，并缓缓聚焦在水池上方悬浮着的圆球之中。
　　不可言说的馨香悄悄地攀在众人的鼻尖，恭列一旁的新人们见状，相互整理了一下略有些繁乱的衣冠，这才缓缓地靠近烬池边缘。
　　随后排在最前方的那对新人齐齐地伸手在眉心一抹，一滴鲜红的血液便在指尖上凝聚成团，再一同探出手，将指尖的鲜血弹向半空。
　　两滴鲜血自他二人的指尖慢悠悠的离开，又逐渐汇聚成一道细细的血线。于此同时，悬在半空的圆球也分出小小的一团，向着血线来的方向汇合而去。
　　血线先是绕着那一小团流光溢彩的水球盘旋几圈，这才一头砸进其中。
　　二者甫一接触，便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光和热四散而出。
　　接下来，下方的那对新人身上缓缓浮现出两对半透明的羽翼，随着羽翼的缓缓扇动，两道半透明的辨不清面目的身影自他们身上缓缓浮现而出。
　　这对新人紧紧地手牵着手，紧张地看着那两道身影相拥并逐渐融合为一。
　　在场的众人皆于冥冥间感受到一股玄之又玄的东西在萌芽，在生长。
　　可唯有红衣镇守和长生的眼中才看得到，一点微弱的灵光自烬池底汲取了某些养分后，这才飘飘渺渺地投入到那二者融合的身影之中。
　　不多时，二者分离，又有一道流光裹挟着泛着灰白色的细线安静地汇入等候多时的圆球之中。
　　在众人殷殷切切的目光中，圆球内逐渐有胎儿的四肢开始成型，又过了一时三刻，茁壮有力的心跳开始缓缓地响起。
　　泛着七彩光芒的水球逐渐清澈透明，随着一道如同琉璃碎裂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内里小小的婴儿旋即脱离水球，并缓缓下沉至早已等候多时的父母的怀中。
　　如是再三，初生婴孩的啼哭随后此起彼伏。不多时，就见初为人父人母的一对对新人面上难掩喜悦，爱如珍宝似地对着襁褓中睡的正香甜的小人儿左看看又看看，一刻也不愿意停歇。
　　长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情逐一发生，不由得对于族群过往的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长生。”妈妈朝着长生招了招手。
　　“来啦来啦。”小姑娘将神游天外的思绪收回，一蹦一跳地走到跟前。
　　“来看看你弟弟。”边说着，边半倾下身子，将襁褓中的婴儿漏出小小的脸，显露给她看。
　　“真的好小哦！”饶是往昔在枪林弹雨中，冲锋往来面不改色的长生，面对初生的小生命也不由得本能地发出惊叹。
　　叹服造化的玄奇，欢喜于新生命的降临。
　　小孩子肤白胜雪，纯红如樱桃，额顶上一缕缕胎毛妥帖地搭在一起。
　　上辈子一无兄弟姐妹，二无姻亲眷属的长生，看着正兀自酣眠的小小婴孩，深藏于血脉的悸动不由得缓缓浮现在心头，并萦绕着久不愿离去。
　　一向自诩铁血的长生回过神来，一心早已被发自本能的爱意所填满。
　　一时间又畅想着等他大了些跟在自己身后迈着小短腿憨憨地叫着”姐姐，姐姐……”的样子。
　　或是某些时候调皮捣蛋古灵精怪得让人恨得牙痒痒却还是舍不得下重手斥责的场景。
　　旋即暗自偷笑不已。
　　一旁静默注视全程的父母，见神游天外的女儿的脸上怎么也崩不住的笑靥，不由得也是一阵心头的欢喜。
　　另一边，众人见事情已经结束，遂相约辞别红衣镇守，结伴离开。
　　“长生，走了。”妈妈拉着长生的手，唤道。
　　“诶！”小姑娘脆生生的回答。
　　又在不经意间回头，却看到红衣镇守站在藤萝缠绕的辉煌大门前含笑朝着自己点头示意。
　　长生懵懵懂懂地觉得脑海里闪过些念头，却怎么也抓不住，蹙着眉头想了半条山路却仍旧毫无头绪。
　　“长生，怎么了？”父亲见大女儿一路上低头不语，低头询问。
　　“爸，我们什么时候再来啊？”长生仰头问道。
　　夫妻二人听闻对视一眼，皆笑着说：“那只能等你将来长大了。”
　　“？？？”
　　此时一家人已经行至山脚，父亲将长生轻轻地抱起，一行众人不约而同地仰头回望。
　　苍松隐没，云瀑消弭，飞鸟绝迹。层山雾绕间将峰顶的一切都掩藏在一片皑皑之下。
　　长生的父亲摸着怀中小人儿的发顶，缓缓解释道：“我族自三千年前大灾难结束后，存在和延续的方式便和往昔大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新的族群也不为过。”
　　“为什么？”
　　“具体的资料已经散佚不可考，剩下的传说和故事也大都不可信。”长生靠在父亲的肩膀上，仍旧回望向云雾皑皑的山峰。
　　随后听见父亲浑厚的声音在耳畔继续响起：“最终，世人只知烬池为我族诞生之地和安息之所，且一生只有数次的机会能来这里。”
　　话音已落，长生父亲自觉再无什么好说的，遂也同怀中的长生一样静默回首，细细地思量着掩埋在历史中的血与火。
　　半晌后，这才在同行人的问询声中踏上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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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开始稳定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