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记》观桃良

22、章 二二

　　三天三夜的追逐，长生用尽了浑身力气和全部方法，却始终无法甩脱身后远远地坠着的小丑。她每每新到一个地方，还未等自己喘口气，小丑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没过一会便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有时候远远地看着，他的脸上竟然丝毫不减疲态和颓靡。心下暗惊之余，却仍旧死咬着牙关拼命地逃窜。
　　就这么一追一逃过了大半日，长生精疲力竭地倚靠着背后的参天巨木，暗暗祈祷顾七已经带着人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又忽然地想起自己上一世的末路光景。
　　也是被重重包围插翅难逃，也是精疲力尽心力交瘁，接着又一恍惚想起这一世的亲朋故旧、父母家人。心中唏嘘之余更多的却是不舍和惋惜。
　　她的目光中再次出现那身五颜六色诡异掺染的衣袍，这次却没有直接起身逃跑，反而强撑着疲惫的身躯缓缓站起。小丑见追逐多日的猎物不再逃跑，反而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就知多日的围困和驱逐已见成效，此时只要谨慎的收网，那猎物便再也没有挣扎逃脱的机会。
　　“我又不会要你的性命，为什么不愿乖乖的和我走。”小丑颇有闲心地看着一脸虚弱和疲惫的长生，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开口。
　　“不自由，毋宁死。”长身只回了六个字。
　　“小姑娘家家的还挺烈性。”小丑感叹了一句，也懒得再多说废话。接着从腰间摸出束缚器，朝着长生靠近。
　　“我跟你走可以，但是我要问你一句，他们都怎么样了？”长生低垂着眼眸，出声问询。
　　小丑靠近的脚步顿了顿，又侧着耳朵倾听了几句，这才和颜悦色地对着她讲到：“他们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添头，既然逃出去了，那我也没必要耗费人力物力去都抓回来。”
　　长生听闻，点点头。
　　之后便再无异动，并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此时二人之间只不过一步之遥。
　　长生缓缓闭上双眸，下一秒却突然怒目圆睁。一直关注着她的小丑只觉两轮小小的太阳镶入到了长生的眼眶之中，数道炽烈的金辉自其间喷吐而出，遇到他背后应激出现的五颜六色胡乱拼凑的灵翼，就如同初雪遇见了骄阳，不多时便被容出数个大小不一的空洞。
　　小丑吃痛至于，又见到长生眼耳口鼻中开始缓缓溢出的白色光辉。心下大惊之际不顾身上各处被灼烧出的伤口，当机立断一个手刀将人打昏过去。
　　随着长生的身躯软绵绵地倒下，那些外溢的光辉逐渐收敛隐没并消失无踪。
　　小丑看着倒地不醒的猎物，又想起那白光完全喷发后望远万里皆可被夷为平地的惨痛后果，饶是他见惯了大风大浪，却也被惊出一身的冷汗，缓过来后又是一阵阵的后怕。
　　接着便直皱着眉头，斟酌着还有哪些合适的地方可以将人塞过去。
　　正想着，隐隐约约的却听到一声蛋壳碎裂的声音，正欲仔细地听，一切又都消失无踪，就如同未曾发生过一般。
　　与此同时，一道信号接入小丑的通讯器中。
　　小丑当时心里便有了计较。

　　另一处，顾七带着一帮人驾驶着汽车全速狂奔，众人强忍着一路的颠簸和辛苦，皆咬牙默不出声。
　　“轰、轰、轰”三发炮弹落地，车队一个急刹车后边便不敢妄动。
　　待阻拦人们视线的烟尘散尽，车上的众人便见到不知何时出现了数队全副武装的战争机器，将车队团团围住。
　　“下车……快下车。”顾七喊道。众人手脚并用地下车并躲在车后，间或偷偷地透过各处的缝隙和开口看向敌人，而后握着简陋武器的双手便不由得一紧。
　　众人心生绝望之际，便见到对面的战争机器干脆利落地支起炮管，紧接着便是一道道带着死亡啸音的咆哮声。
　　众人惊恐地尖叫着抱头痛哭，接下来的数秒便如同一个世纪般那么漫长。这时，众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呼啸而来的子弹没有一颗落在他们的身上。
　　顾七抬头看着背后张开着双翼抵挡在众人之前的那几道身影，恍惚间还以为是上古神话之中的天使降临于人间。
　　光翼之外，仍旧是喋喋不休的呼啸而至的子弹。光翼之内，人们却获得了短暂的安宁。
　　“为什么？”顾七仰着头看着顶在众人前方的那数道身影呢喃地道。
　　“每一个生命都应当被敬畏和珍惜，而不是成为屠刀之下的冤魂。”顾七身旁一个素未谋面的灵族人望着顶在前方的族人隐含悲痛地说道。
　　顾七看着旁边那人脸上的表情，隐约意识到什么。
　　而后就见人群中接二连三的站起一道道身影，他们穿过仍旧伏在地上惊恐莫名的人们，缓缓走到人群的边缘。
　　无数道光翼从他们的背后伸展而出，随着最开始顶在前方的那几道身影化为破碎的光羽，后面便紧接着有人补上了他们的空缺。
　　敌人不知何时已经换了子弹，无数湛蓝的电浆裹挟着数不尽的电弧狠狠地砸在由羽翼组成的光膜之上，电弧隐没之后，就总是能听到数道痛苦却压抑着的闷哼声。
　　庇护着众人的羽翼不断地化为光羽，又不断地由其他人补上。随着时间的逐渐流逝，从人群中站起的灵族人越来越少。
　　顾七身旁那人叹息着起身，他此时再看四周，已是孑孑一人。那人轻轻地哼起古朴苍凉的曲调并走出人群，神色中忽悲忽喜。
　　人们痛苦地望着最后一道身影破碎后化作漫天的光羽，并未注意到外面呼啸的声响也接连停歇。
　　“顾七……”顾七跟着众人一起抬头，就见自家兄长一身烟尘地站在尽是硝烟的土地上。
　　“哥……”顾七如鲠在喉。
　　“没事了……没事了……”顾七的兄长安慰着劫后余生的弟弟，看着周遭的一切，神色间尽是复杂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