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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2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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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素贞一直厌恶着青鹊,可他从没说明过原因,旁人也道不清二人为何结怨,做仙的,时间年岁久了,往往是不大在意恩怨这些的,可是朱素贞一直记得,把对青鹊的恩怨裹在自己的怀里。
朱素贞转着手里的佛尘,落了灰的佛尘到了他手里变得格外生分,他不是在意这些的人,三季眼睁睁看着那佛尘从人手里掉落了几次,可朱素贞也未露半点尴尬,这样的人,能被层层围困的只有他自己一人,又何谈在乎别人眼光想法半分呢?
听见三季笑声的时候,朱素贞才转过头来,三季的笑声带着十五年纪的坦率,却不会让人反感,见朱素贞望过来,三季从椅子上站起来,“感朱道长洒脱不顾。”
朱素贞也跟着弯了嘴角,这孩子笑起来都端方温和的一身好教养,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比起她师父青鹊,都好个百倍千倍。
收起佛尘搭于桌面,朱素贞看着眼前站立如松的孩子,“于情,你该跟着青鹊。”
三季手掌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抬起的眼里是沉静的光:“小僧斗胆请朱道长于公打算。”
朱素贞真心笑了出来,这孩子,与他有缘。
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明确的话来,青鹊把人带走了,朱素贞看着甚至不来质问自己的三季,抬眼看了眼青鹊阴沉的脸。
“是个知趣的孩子。”
他赞叹,又扫了眼青鹊,添了句:“可惜了。”他向来是喜欢膈应这些自己讨厌的人。
三季不是胡闹的人,这一点青鹊很早前就明白,他与三季下山的时候走在前头,三季安静的跟着,一步一步沉稳的步伐让青鹊一时心闷,当年脚步声凌乱浮躁的孩子如今懂事得太陌生。
“季儿。”他顿住步子,看着前方山路还萦绕着白雾,红丝纹路的玉佩也随着人的停顿静静贴服他腰间。
他等了许久,却不打算回头看一眼,如果是三季,如果是自己的徒弟,她该应一声的。
静默了很久,身后传来了回应。“鹊道长。”
青鹊步子又动起来,嘴角到底还是不自觉露出个笑来,他同样低低应了声才带着三季继续往前走。
往前青鹊这个人是不懂得回应的,可是他做了,他期望着回应,好让他空空荡荡的心能稍稍落回胸口,他并不明白这些改变有什么意义,可他在意着这些细节。
三季看着眼前的白色身影,青鹊颀长的背影罩着自己,劲瘦的腰身被一根黛色腰带束得明显,青鹊的脚步放缓了些,等三季疑惑抬头时,一只干净漂亮的手向她伸开。
那只手掌摊开着,青鹊却并未低头看人,只是表露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牵上来。
三季静默了很久,抬头又看了身侧的人一眼,眉间悄然蹙起:“鹊道长,不必。”
这句不必让青鹊的手瞬间收了回来,他又回复了些以往的傲气来,目光沉沉看着前方,“那便跟上。”
十五岁的身量堪堪才到青鹊的胸前,这步子却不容易跟上,三季是懂事的,青鹊加快了脚步,她便也加快得跑。
她这一世,学得最入骨入髓的,就是得过且过,她本能避开危险的人或者事,所以她不喜青鹊,这个人一贴近过来,她全身都是不舒坦,骨头都像在颤抖,青鹊嘴里的前世今生,她既不好奇也不想细究。
沈墨玉看着桌上的烛火,房里静得吓人,他午休起来后就一直坐在这,梦里他看见了一只龙,是条断尾的,他呆在池子里,旁边的小孩就是三季,一板一眼的模样跟如今如出一辙,那条龙总是会去逗弄她,嘲笑她,也爱护她。
他不算是个正经和尚,经书上的前世今生度化他一概不知,可他心里头却点点滴滴的痛,即使是梦里,那条龙的情绪也感染着沈墨玉。
梦里分明是鲜活的年纪,可他看着那孩子,生出来的诸多复杂感情让他一时难以梳理清楚,心口像针扎得一样疼。
他看见那条龙站在池子旁,负手而立,轻声问着身旁的孩子:“阿季,他待你好吗?”有我待你那么好吗?……
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沈墨玉推开房门像三清的住处走去,他知道三季已经离开,他作为出家人也不该生出任何想念来,可他心绪始终无法平下去,至少他该去见见三清。
下了雨的路不好走,三季看着前面端正行走的人,想来青鹊是不打算停下了,她裤脚沾了雨水,湿哒哒的贴在小腿肚上,
她身量不高,走几步就要提着裤脚才好受些。
沈墨玉在寻人的路上心口里就惴惴的,等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这份惴惴就变成了悲凉。
他撑着一柄油纸伞静静候在远处,伞面一笔浓郁的墨色装饰,像一抹黑墨从伞顶蜿蜒绵亘,握着伞柄的手不自觉收紧。
在山色空蒙间带上淡淡青色的伞面被主人刻意地低掩着,青鹊只抬眼看了一眼,好看的眉梢却不动声色的拢起。
身后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不再响起,青鹊仍一手负后,身姿挺正往前走着,眼底闪着些微失落被鬓发盖住。
在那刻意放低的伞面后,三季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沈墨玉,伞面掩盖后一身清越傲然的师叔。
她的脚步转了方向,调转步子往沈墨玉跑去,湿腻的裤腿也阻不了她眼里纯粹的欣喜。
沈墨玉一直低垂的伞面终于慢慢往上抬,露出他那双眼角狭长却藏着诸多情绪的眼,他被定住的步子终于解禁,向着三季的方向走去。
伸手接住撞到怀里的人,沈墨玉蹲下身子看着三季,眼里的热意让刚刚离家远走的孩子卸下重重心防,笑得干净不拘谨。
师叔的衣裳都是暖的。
在顾意的记忆里,沈玉面对小姐时,一直都处于卑微的地位,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过,永远是小姐先准许他才会有所动作,先迈开步的永远是小姐。
再次失智的小姐嫁给自己决定离开的时候,沈玉拉着他说了很多,大多时候是他在说,而顾意安静的听着。
他眼眶有点红,像是酒意又像是心口的血,张了张口看着顾意,“顾意,你说……”
沈玉身为一代帝王那时的悲怆让顾意心惊到记住了一生,沈玉这句“你说”像是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尊贵的明黄色袖袍与倒落桌面的酒黏腻在一起,像人扑倒在下雨的泥坑,无论如何挣扎也起不来。
可就算他倒在泥坑,这句挽留的话也没说得出口,他苍白起皮的唇张合着,从他张开的口型里,顾意隐约辨出这句话来。
他说,“就不能…再多留留吗?”
曾经的顾意,以为沈玉身在皇族,所以把与三季相处的自己当作了最干净的自己,带着毫无原则的纵容和宠溺,往往对象只是自己。
可是他想错了。
沾了皇恩的沈玉绝对不是规矩的爷,但对小姐是绝对的规矩,就算临终前他顾意都在警惕这个人,警惕这位的心思和目的,最后才模模糊糊的明白了一点。
三季永远是沈玉心里的厚重深情。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2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