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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女孩子是由什么做成的呢?
童话里说,是糖和香辛料,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美好的事物。
我其实不大理解这句话,只是每每想起,眼前总会浮出绚丽多姿的色彩,糖与香辛料那美妙又奇异的滋味也同时在舌尖幻想而生。
但实际上,对于我这种有人生没人养的小可怜而言,这样的色彩与滋味甚至还没有冻死街头的“卖火柴的小女孩”贴近现实,毕竟后者曾是我亲眼所见。
是的,我是一个孤儿。
“Papa”和“Maman”是非常简单的双音节词,即使是不那么口语化的形态,学起来也毫无困难,但我从未使用过它们,因为在我学会说话之前,“父母”这种角色就已经从我的人生销声匿迹,只为我留下一个没头没尾的名字——
弗兰妮。
从发音到拼写都平平无奇。
好在福利院里无名无姓、来历不明的孩子不胜枚举,至少我还知道自己叫什么。
因为身边都是一样的孤儿,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认为人类生来便无父无母。
但万事万物都不可能无中生有。
照顾我们的修女说起话来总是像在唱福音,她会在我们询问自己究竟从何而来时,虔诚而慈爱地回答道:“每个孩子都是神明给予世人的礼物。”
可见多了福利院里来来去去的孩子,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舍得将来自于神的赠礼丢弃。
老迈的修女闻言长叹一气,仿佛瞬间从神坛落进了凡尘里。
我便乖巧地闭上嘴,不愿意再教她为难,也不再提起此类话题。
福利院里的生活乏善可陈,并不艰辛,也并不幸福,我们沿着“生存”这条基本线按部就班地向前走,有人幸运地被好心人收养,也有人早早便为“未来”做起了盘算。
我属于第二种。
孤儿是当之无愧的底层阶级,福利院里的孤儿只比流落街头的乞儿强上一些,出路依然十分狭窄。我们的福利院由当地教会创办,因此许多伙伴选择在长大后加入教会成为修女或修士,继续蒙神庇佑。
但我对每天诵经读文、聆听圣训的日子实在没什么向往。
为我们主持礼拜的神父总说他能听见神的声音,并将这些声音转述给我们,日复一日地让我们感恩神的仁慈与友爱。
可我从未亲耳听到过来自天上的只字片言,也从未亲眼得见神迹降临,神明至今都只存在于典籍、圣器和信徒嘴里,谁也没有真正遇到过。
喜欢胡思乱想又于心不诚,由此可见我压根不是侍奉神明的好材料。
修女却是个明白人,告诉我们教会也不会白养一无是处的闲人,早早地就让我们学习如何谋生。
但即使我能写会算、识文断字,以我的出身也难以跻身上流,加上这个社会提供给女性的工作有限,摆在我眼前的路便少之又少,而它们全都生有“工作辛苦”和“收入菲薄”这两个通病。
幸而我年龄尚小,还有充足的时间去做出选择。
——如果我的“伯父”没有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话。
那年我刚好十岁,个头已经超过同龄孩子许多,裙子一天短过一天,慢慢的连肩膀都开始崩线。修女欣慰地用她枯瘦的手掌抚摸我的头顶,答应我到了圣诞节就为我定做一套新衣服。
虽然我自己也能做点简单的衣服,但量身定制当然更值得期待,我高兴极了,自那时起每天都数着日子。
一直数到了十一月,天气开始转凉,我披上自己手织的披肩,踏着晨光跑向编织学校。
和我一样开始寻求谋生之路的孩子还有许多,编织学校同样是教会创办的福利机构,在这里既能学习手艺和知识,又能赚点零花小钱,作为起点再合适不过。【注】
我在这方面天分不错,几年来可以说已经学有所成,如无意外,再过几年我也许就能成为一个自食其力的手工艺人。
但谁也想不到,这个“意外”会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将我的人生撞到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方向。
回到福利院后,修女让我去她的办公室。
我刚敲开门,便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从沙发上站起身。
这个男人年逾四十,身材十分高大,我已经长得这样高,看着他却仿佛仰望高山,他的面容也像山一样威严,在昏黄的灯光下教人发自内心地生出敬畏。
我小心翼翼地停在门口,随时准备夺路而逃。
这情景在福利院里司空见惯,而我早就不期待被人收养了。
男人向我走了几步,没有完全靠近,像是端详、又像是审视地看了我一会儿,露出笑容,也许他付出了许多努力才让这笑容看起来和蔼可亲,但我依然觉得他实在没有必要勉强自己。
“弗兰妮?”他问,法语发音端正得没有一点外来口音。
鉴于他的打扮尊贵不凡,连发型和胡子都修剪得一丝不苟,我恭敬地回道:“是的,先生。晚上好,先生。”
“晚上好,我是马尔科姆·C·鲁贝利耶。”听不出来历的声音继续说,“别怕,我是你的伯父。”
“……”
我想我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害怕”。
修女此时来到我身边,温柔地拉着我走到男人面前,解释道这位鲁贝利耶先生来自于英国,为了我专程远道而来。
鲁贝利耶先生便顺着她的话头,开始讲述我血缘上的父亲与他在血缘上那弯弯绕绕的关系,鲁贝利耶家似乎人丁凋零,虽然我父与他一表三千里,但算下来隔得并不远。
从鲁贝利耶先生那板正的脸孔上,我看不出他对他的表弟拥有多少感情,他也没有提及我的“母亲”,只对于家族里竟然有子嗣流落在外长达十年这件事,他表现出货真价实的遗憾。
为了弥补这份遗憾,他希望我回归家族,而他膝下无子,正好可以成为我的监护人,给予我应有的照顾和保护。
我安静地听完,有礼地回道:“您一定是弄错了,我来到这里时还是个婴儿,身上也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
而如果他手中有这种东西,为什么过了十年才找上门来?
鲁贝利耶先生挑了一下眉毛,收起了格格不入的慈爱。
我曾经用这种态度将那些我并不喜欢的收养人气走,但鲁贝利耶先生却没有拂袖而去,比起生气他反倒有些惊讶,甚至显出几分高兴。
“这种质疑一切的精神正是我们鲁贝利耶的作风。”他笑着说,“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看得出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这件事。”
他的态度蓦地变了,不再像是面对一个孩子,但他依然对我行使了成年人那不容孩童违抗的权力。
——像狮子一样霸道,又像狐狸一样狡猾。
这是我对这位“伯父”最初的印象。
于是在这一天,我成了一个有名有姓的人。
修女承诺过的新衣服终究没能兑现,鲁贝利耶先生只给了我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的时间整理行李、与其他人告别,第二天午饭一过便带着我离开了福利院。
我坐在马车上,忍不住钻出窗口,尽力回望后方越变越小的建筑物,那个我生活了十年的处所,直到此时我才发现自己对它的留恋,那一草一木、一花一叶,甚至于墙壁上的裂纹和石阶上的青苔都在记忆里一清二楚。
上车前修女最后一次拥抱我,平日里感情并不深刻的伙伴们也都祝福我,我以为我并不会为离别而难过,但我依然流下泪来。
鲁贝利耶先生——我的伯父——递给我一条手帕,安慰道:“以后可以回来看望他们。”
我擦干眼泪,道了声谢。
“以后”是非常遥远且不可知的事,但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到这里了。
马车载着我们驶离城镇,将要前往建有火车站的地方。
路途漫长而沉默,血缘上的亲人就像符号一样不会让人拥有实感,伯父也完全不像一个慈祥的长辈——除了他突然捧出一盒自称是亲手制作的精致小饼干请我品尝时,在那从来无缘尝过的香甜滋味里,我才隐约嗅出一点亲情的存在。
而后他取出一叠公文,在马车的摇晃中自顾自审批起来。
忙成这样,他一定是个大人物。
我这么想着,为他拉开两侧的窗帘,让天光透进来,以便他能将文件上那些蝇头小字看得更加清楚。
伯父掀起眼皮扫了我一眼,我露出笑容,心里想着如果他道谢,我应该回答“不用客气”还是“这是我的荣幸”更加合适。
做人要懂得能屈能伸,生活早已教会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而这个人是我在那陌生而又遥远的家族里唯一的庇护者。
但出乎意料的是,总是很有礼貌的伯父这次却一言不发,垂下眼重又回到他的公文里。
这让我一时有些尴尬,手足无措,不由正襟危坐。
直到他批阅完手头的文件,我才听到他的声音:“不同的境遇有不同的生存之道,我不讨厌投机取巧,小聪明也是聪明的一种,能够帮助不够强大的人保护自我。但鲁贝利耶是骄傲的姓氏,身为鲁贝利耶的一员,在这个世界上你不需要讨好任何人,也不必向任何人屈服,即使那个人是我。”
我哑口无言,无法形容听到这句话的感受,只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也许终有一天,它会让我看见前所未见的广阔天地。
注:法国的学前教育世界领先,十九世纪末就已基本确立学前教育制度,编织学校于1776年由法国牧师奥柏林创设,招收三岁以上的幼儿,教授法语、宗教赞美歌、格言、观察和采集植物、绘画、地理,同时做游戏,讲童话,传授缝纫及编织方法,讲授历史和农村经济常识等——引自《法国的学前教育》一文。
我没有深入去查这个学校到了十九世纪末是否还存在,文中仅设定为类似的机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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