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烈阳》我我她

23、此时无声胜有声

　　顾畔坐在后排，被林清和彭伊夹在中间。

　　林清的大体格自不必说，顾畔虽然清瘦但也有着正常男生的体型，三个人在后面显得有一点拥挤。

　　张雨晴见状提议：“你们挤吗，挤的话让林清和我换下位置。“

　　林清赶紧摆摆手：“不用了吧。畔哥你挤吗？”

　　顾畔一直低头发呆，突如其来的询问让他显得有些茫然。一抬头，就从车内后视镜看到了那双狭长的眼，深邃如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峻。

　　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程霁明抬眼，与前者四目交接的一瞬间，眼神似乎柔和了下来。

　　顾畔心头微微一颤，下意识移开了视线，“不挤。”

　　林清又探出半个身子问彭伊：“学姐你挤吗？”

　　彭伊摇摇头：“还好，应该也没多远吧。”

　　闻言林清抬手搂过顾畔的肩膀，往自己这边拢了拢。

　　“畔哥你再坐过来点，别挤着学姐。”

　　车子却突然往前挺了一下，林清也被一屁股摔回座椅上。

　　驾驶位的程教授不咸不淡道：“不好意思，油门踩急了，要不你们还是把安全带系上吧。”

　　张雨晴看着程霁明，瘪了瘪嘴：“……”

　　哥你别太明显了。

　　——————
　　从学校开车到寂静只要20分钟，但校门口出了交通事故，加上周五的晚上进出车辆本来就多，一行人堵了快半个小时才出学校。

　　几个人饥肠辘辘地挨了一路，车子驶到寂静时已经快九点了。

　　一路上，程教授一言不发，只默默开车，几个小朋友也不敢乱说话，车内的气氛也逐渐变得沉闷。

　　林清几次想开□□跃气氛，但看到程霁明那张脸，还是识相地闭上了嘴。

　　眼看着抵达目的地，车内众人都迫不及待想要逃离。

　　“今天辛苦哥哥啦，我们就先去哈皮咯。”张雨晴说完，先一步下了车。

　　彭伊和林清也在道谢后匆匆下车，只剩顾畔和程霁明在车里。

　　顾畔心里没底，但又意识到他无意识地放了程霁明的鸽子。

　　他想说点什么，却莫名不敢看程霁明。

　　不知是不是车内空调开得太高，顾畔热得手心出汗。

　　过了一会，才深吸一口气，摊开的双手下意识抓着膝盖处的布料，视死如归般开口道：“抱歉，没想到今天会忙这么久，你没回消息……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打算碰面了……所以……所以就答应和他们来了……”

　　不知是不是心虚，顾畔越说道后面声音越小，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了。

　　程霁明心里因为那两人过于自然的肢体接触而生出的不悦，都在顾畔这一句句小心翼翼的坦白里烟消云散了。

　　前排传来“咔嚓”一声，程霁明解开安全带侧身看向身后。

　　顾畔则死死盯着后排的地毯不敢抬头。

　　一阵衣物窸窣声后，一只大头覆在顾畔柔软的发丝上轻揉了两下。

　　“别搞得像谁要吃了你似的。”那人说着，声音里有难以掩盖的笑意。

　　”我也忘记把你的帽子带出来了。”

　　仿佛是察觉到了程霁明释放的友好信号，小野猫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他。

　　昏暗的车内，顾畔的眼湿漉漉亮晶晶的，充满了试探：“你……没生我的气？”

　　程霁明摇了摇头。

　　顾畔抿着嘴，长睫微垂，而后又微微睁大双眼确认道：“真的没生气？”

　　程霁明没忍住轻轻笑出声来，“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松自然，好似真的不生气也不在意。

　　“那你……也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反倒是顾畔，一直不死心地追问着。

　　程霁明没有立刻回答。

　　他是想问的。

　　想问问他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却愿意把林清当作最好的兄弟。

　　想问问他明明看得出林清喜欢晴晴，却还喜欢林清到过生日都哭着喊他的名字。

　　想问问他为什么误会他是晴晴的男朋友之后，宁愿为林清打抱不平，也不愿意来亲口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也想问问他，这样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在林清和晴晴身边，不会难过吗？

　　不过他更不想让眼前这个，在感情上天真得像白痴一样的顾畔因为他的发问有一丝丝的不愉快。

　　“顾畔。”他直接唤了声顾畔的名字，与他对视，目光平静的像一潭无波的湖水，却隐隐透着一丝温润的光。

　　程霁明的视线并不躲闪，也没有任何压迫感，“除非你想说，否则我什么都不会问。“

　　这句话像一缕轻风拂过，像一座无声的灯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顾畔这些日子悬着的心，终于开始缓缓落地。

　　之前发生的一切，他既不知从何解释，又不曾找到合适的契机开口。关于和程霁明见面后的情形，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质问、争执，或是被冷漠的疏离。

　　然而，他从未料到，对方竟只是轻轻放下。

　　难道……

　　那句“你是不是不在乎”在心底反复翻涌，像一根细小的刺，卡在喉咙里，既不敢吞咽，也无法吐出。

　　他没有勇气说出这句话。

　　于是只能将目光微微垂下，掩住眼底那一丝隐隐的忐忑与期待。

　　程霁明按下后门的解锁按钮，车门缓缓打开：”别再胡思乱想了，快去找他们吧。“

　　顾畔抿了抿唇，说了声好。

　　一只脚踩在地上的时候，却停了下车的动作。

　　他转头看向程霁明，略带犹豫地发出了邀请：”你吃晚饭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程霁明失笑：”你确定你的朋友们愿意和程教授共进晚餐？“

　　顾畔这才想起了刚刚一路上的低气压，怪自己多嘴问这一句。

　　程霁明一定觉得他蠢死了。

　　”那就……还是算了吧。“顾畔不想强人所难。

　　程霁明原本是不想跟去的，可想起不久前某只野猫喝得不知人事，还错把他当成出租车司机的事，”我倒不介意装得平易近人些。“

　　在顾畔还没有读到程霁明潜台词的时候，程霁明已经先他一步下了车。

　　”走吧，我饿了。“

　　———————————

　　林海不在，吧台里负责招待的是新招来的人，程霁明也就没有和林清提起自己和他哥哥认识的事。

　　这顿饭并没有想象中的令人尬尴。

　　四个年轻人坐在角落里的卡座，程霁明在不仅不远处选了个能看到顾畔的单桌，除了晴晴偶尔给他送些吃食过来，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交流。

　　而对于顾畔杯里的软饮，程霁明也表示很满意。

　　店里快打烊的时候，人也走了个七七八八。

　　程霁明余光中瞥见林清不知说了些什么，彭伊和晴晴兴奋地看了看顾畔和酒吧的舞台。

　　没一会，顾畔就红着耳朵在三人的哄闹声里被林清推到了钢琴前。

　　程霁明坐在角落里，手中的酒杯已经空了许久。

　　他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落在顾畔身上，看着他被林清推上舞台，看着他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琴键上。

　　那旋律像是从顾畔的指尖流淌出来，带着某种隐秘的情感，缓缓渗入每个人的心底。

　　林清、彭伊和晴晴站在舞台旁，脸上带着兴奋的笑意。

　　彭伊甚至轻轻拍起了手，低声对张雨晴说：“没想到顾畔还有这一手，平时可没见他这么‘乖’过。”

　　张雨晴笑了笑，目光却扫向了程霁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专注。

　　一曲李斯特《安慰曲》奏毕，酒吧也在这柔和而宁静的旋律种短暂地陷入了一阵寂静，片刻过后，几处尚有人在的地方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顾畔站起身，匆匆瞥了一眼台下，视线在程霁明的方向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迅速移开。

　　“顾畔，再来一首吧！”彭伊笑着喊道，但顾畔只是摇了摇头，便坐回了卡座。

　　很快就到了该解散的时间。

　　彭伊稍微喝了些酒，张雨晴陪她一起打车，林清也在林海电话的催促下骑着店里的小摩托离开了。

　　寂静门口只剩下顾畔和程霁明。

　　“我送你吧。”程霁明说。

　　顾畔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酒吧的招牌，“寂静”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柔和。

　　他第一次，没有推脱也没有拒绝地点了点头。

　　“好。”

　　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程霁明握着方向盘，专注地望向前方，他的神情很淡，余光却时不时扫顾畔微微侧头看向窗外的侧脸。

　　没有人刻意找话题，顾畔偶尔低声提醒一句“前面转弯”，而程霁明也只是轻轻“嗯”一声，算是回应。

　　短短的车程很快结束，车子稳稳停在顾畔家楼下。

　　程霁明熄了火，转头看向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到了。”

　　顾畔解开安全带，低声说了句“谢谢”，推开车门时，夜风裹挟着凉意扑面而来。

　　他站在车边，微微弯腰，透过车窗看向程霁明，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道了声“路上小心”。

　　程霁明看着他，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声音轻而稳：“好。”

　　车尾灯的红光在夜色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顾畔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直到夜风拂过耳畔，带来阵阵寒意，他才回过神来，转身朝楼道走去。

　　而另一边，程霁明看着眼前的红灯，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方向盘，略带一丝轻快和欢脱。

　　车窗外的路灯一盏接一盏掠过，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他的神情依旧平静，只是眼底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始终未散，仿佛这一程短暂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他感到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