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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

  •   “晚上不睡,起来做什么?”元奕刚一落座,温玄便没好脸色的斥责他。

      元奕一个狠抽,“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元奕很不明白,也很不服气了,“我说,你这老头儿也太不地道。有什么话大白天不能说的,非得给我来这么一套?我才刚……”

      元奕往屋里看了一眼,不甘心:朕才刚钻老师被窝里,还没来得及干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老头儿肯定是故意的!元奕这么想着,看向温玄的眼神里,怨念就很大了。

      “怎么?”温玄一个严厉地目光甩过来,瞪着他,“不想出来你就回去啊?”

      “回不去了!”元奕撑在几案上,定定然道:“我告诉你,你今晚要不给我卜一卦,我就赖上你了。我去你房里,我给你唱曲儿。实在不行,我刨了你种的花生,我再拔了你的花……”

      温玄:……突然感觉,得罪不起。

      元奕却还没完了,扫视一周,补充:“还有你酿的酒,我也给打碎了!我拆了你房子,我把你养的鱼埋土里当种子!”

      “你敢!”温玄脸都青了。

      “就敢。”元奕却一点儿没在怕,胆子飞起,“反正老师睡着。”

      温玄:……不想跟这个小犊子说话。

      他闷闷地憋了一口气,端起倒好的杏花酒仰头就是一灌。

      动作上,根本就没有往里日的端方雅致了。

      给气的。

      元奕见他如此,莫名地心情大好。然后,跟恍若无事般,探手摸了个瓷盏。

      擦拭过后,推在还生着闷气的温玄面前。

      似乎满饮一口,他气性小了不少。元奕抖抖肩膀努力憋笑:“行了,爷爷,给我喝点儿!”

      “小孩子喝什么酒!”像是找到了出气口,温玄声音陡然拔高,冲着元奕就是一句大吼。

      元奕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倒是脸皮出奇的厚。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说着,又把瓷盏往前推点儿,“喝一口嘛,喝了更好睡!”

      温玄使劲儿瞪他,但还是勉勉强强地抱起了酒坛,“一口啊!”

      说一口就一口,温玄一点儿也不多倒。

      因为潼麓书院忌酒,他的弟子们大多都喝的醒神茶。温寂忱都没怎么喝的。所以,能叫元奕尝尝,已经是很难得了。

      元奕知道,所以也知足,浅抿了一口,两眼一亮,“哎呦?”

      他似难以置信,砸吧砸吧嘴一回味,“不错啊爷爷!”

      元奕当即竖了个大拇指,“味道挺好,甜滋滋,还很香!”

      “你不必奉承我。”温玄耷拉下脸,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也不客气,“我酿来是乐趣,不甜不醇,自己还是知道的。”

      “呵,瞧你能的!”元奕嘟哝着,又抿了一口。

      清冽甘甜的杏花酒,在口腔中慢慢悠悠游离一圈,他眼睛都眯起来了。

      发自内心道:“不是奉承,爷爷,我是说真的,真的好喝。”

      温玄轻笑了一下,心里的狂躁与不甘,却是渐渐地降了。

      还觉得挺满意的。

      “爷爷,你会酿桃花酒吗?”元奕又爱惜地抿了几下,方才放下瓷盏。

      “就是那种……”他想了想,很久远的味道,“桃花里,好像加了些果子,有桃花的香浓味道,有也有果子的甘甜。”

      说着,元奕就滋了口水,“啧啧,与爷爷的杏花酒一样好喝的。”

      温玄:……

      他都不知道该说这孩子不知足,还是该说……小嘴怪会哄人的。

      温玄便心有芥蒂地鄙了他,“喝得倒新鲜!”

      他没好气道:“你千里迢迢到陵南,只是为了喝一盏桃花酒?”

      “我……”当然不是。

      元奕嗓子哽了一下,心道:但是我到底来干什么的,我又不能同你明说!

      他能说,他是来摸门儿的,便于以后来温府提亲吗?就以温老头儿的脾气,只要他敢张口,准得抄鞭子抽他!

      所以元奕就自觉地憋住了,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呵呵,爷爷我……”

      “可想好了!”没等他糊弄,温玄先端起酒来,率先出言警告:“明日府中便会派人过来接你们,就今晚一晚时间,别跟我编瞎话。”

      元奕:……

      他便只好一点一点,收了挂在嘴角的弧度。

      他道:“这个说出来可大了。”

      温老头儿白了他一眼,单刀直入,“你来陵南,无非就是冲着我温氏来的。直接说吧,是要我温家做什么?”

      “这个……”精明的老头儿是不好糊弄的,元奕眉梢一挑,浅思须臾,往前倾了下身子,“爷爷,我要说出来你会生气吗?”

      温玄绷脸,一副“果然,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的模样,道:“我生气你就不说了?”

      元奕:“那当然不!”

      温玄就忍不住再给了他一个充满鄙夷的眼神。

      却见元奕脊背一挺,正经而严肃道:“实不相瞒,此来,我是想请爷爷出山的!”

      温玄出乎意料地迟滞片刻,突然:“哼!”

      他将手里的杯盏搁下,不屑轻嗤,“你要请我出山?”

      “是啊!”元奕看似真诚道。

      温玄根本就不带考虑,“我温氏子,好容易才在朝野中遁去踪迹,无忧无虑避于陵南,为何要听你的,再度卷进那无休止的风雨中?”

      “因为世道不一样了啊!”元奕笑笑,“您独身乡野,自以为不闻朝事的遁迹,早在多年前便已经被人给打破了。而今,潼麓书院犹在,温氏,也依然是外人口中的帝师世家。您心里明白,但凡温氏子出现,这天下间,他们存在过的痕迹,是抹不去,也抹不干净的。”

      温玄蓦地抬头,看向元奕的眸色暗了又暗,“你是说,我温氏,是如何也逃不开了?”

      “这可不由我决定。”元奕耸耸肩,笑道:“我只是说了我以为的话。”

      “其实,爷爷如若不信,可以随便拽个人问问,问他们可知道陵南温氏?”元奕觑了温玄一眼,“其实,我觉得您心里是明白的。别的不说,就单看我大梁数以千计的文武官宦,能提得出名字的,哪个不是间接受教与温氏?”

      元奕觑了一眼温玄,继续道:“如此,爷爷,您还觉得就如今的形势,您隐得了吗?”

      “哼,隐不了又如何?”听元奕说完,温玄默了片刻,继而,鼻音微扬,“就算避不了一世,能避得一时是一时。”

      “可如今,老师已经出来了!”元奕道:“您这一时,到底是持续不了多久了。”

      话到这里,温玄恍似不太在意的脸上,突然就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

      很轻,一闪而过。之后,便被乍然涌上的暗沉给取代了下去。

      “他是他,我是我,温氏是温氏。”

      他说话的口气也不一样了,似乎比起方才冷了许多,也没了白日里虽无理取闹却叫人不会生恼的亲切感。

      他看着元奕,“如果不是你,他也可以不用出去!”

      “……”元奕听得一愣。

      随即,云里雾里的茫然,“什么意思?”

      温玄却不与他细说了,板起脸,倒真像是个严苛又没道理的老先生,“人该长心的时候,就不要总觉得自己有眼睛。”

      元奕:……
      他就更懵了,偏着脑袋看看温玄……

      温玄:“酒喝完了吗?” 他又开始了挑出了他那独一无二的倔脾气,带刺的那种。

      “ 哈?”元奕迟钝仰头,道:“喝完了。”

      “喝完了就去帮我给那些竹子动动土,你不是睡不着吗?”温玄慢条斯理地站起来,黑着张脸,将靠在一边的锄头扔在元奕脚边。

      “喏……”他扬了下颌,“门口、屋后,一窝竹子扎堆繁衍,削了尖还要长,长了我再修理,人老了……”

      “再怎么翻动,也抵不住它们的韧性,叫一个不注意长得更旺了。”

      温玄根本就无视了爬在元奕脸上的重重疑惑,一边一说着,一边抱起酒坛子塞入几案底下。

      然后,自己拢了拢衣衫,要往屋里回。

      “爷爷!”元奕连忙叫住他,苦哈哈撑住身子,“大晚上的,你忍心让我翻腾吗?”

      温玄:……
      他毫不留情,“就是晚上了没人护你,才叫你干些粗活儿舒活筋骨的!”

      元奕:……说真的,你就不怕朕去老师那儿告你状哦!

      他不太乐意地瘪了瘪嘴。

      温玄像是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我是他祖父,也是他老师。你想告状也没用!”

      元奕:……死心了。
      他便不情不愿地提起锄头。

      却在走到院门处,又停了下来,“不对啊?”

      即便他自小锦衣玉食地娇养着,也是知道这松了土,作物长得更快的。

      于是,元奕不是十分理解地蹙了蹙眉头,“爷爷,你说实话,你是跟我有仇,还是跟笋子有仇?”

      “照你这么来,要不了几年,你这院子也别住人了!”

      温玄:“哼!”

      他撂了个白眼,也懒得去解释扭头就走,“有时间问东问西,不如尽早动手,把那碍眼的东西该拔的都拔了。”

      临了,还不忘后缀一句:“想明天有吃的,你可以多挖一些!”

      元奕:……

      他垂死挣扎:“你还真让我挖啊?”

      温玄顿了下步子,元奕眼睛刚显了几分亮色,却听他道:“哦,对了……”

      温玄转身,指着院外的竹林,“里头还有些根基尚浅的细竹,陛下有功夫就一起刨出来,明早无事我找些其他补上,把它们移到后山去。”

      交代完,也都不等元奕说拒绝,抬步就走了。

      潇洒的背影,恍如报了大仇那般畅快嘚瑟。

      然后,推门、进门、关门,行如流水。

      元奕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想造作!

      想到就做,他大叫一声:“啊——”狂躁地抡起锄头砸在地上。

      寻了气口,发泄好了,又老实地捡起来。

      “这么多,你让我现在弄?”走到外头,元奕愁得五官都拧巴在一起了,“还挖笋刨竹子,朕连锄头怎么用都不知道!”

      嘟嘟哝哝着,元奕耷拉耳朵看了一下,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动作乍然一顿。

      “等会儿……”

      他猛地回头,刚好见主屋里灯火熄了下去。连同映在窗口上那抹暗影也一并掩住了。

      成片的林、新生的笋,还有要拔掉的、移栽别处的细竹……

      他的意思不就是?

      元奕迟钝地睁大了眼睛,顷刻间,恍如醍醐灌顶般……

      扎堆的世家大族,垄断去朝中一切的有利资源,排挤压制寒门已是常事。即便先帝在位时,几次提出“贤者当先不分贵贱”,可到了底下,根深蒂固的东西,相互攀制无休无止,如何轻易撇清捋顺?

      尤其是在大梁。靠世家势力起身扎根,除非星辰倒换,一切推去重来,否则,很难将这其中相互扯丝拉线的顽固势力弱化,再逐寸灌入新鲜血液。

      他们不就像眼前错乱而勃生的竹林吗?坚韧,以力压之借其力还之。掐枝断首会再发,一轮胜过一轮新,生生不息……

      而适才,温玄明着是要他做苦力松筋骨,实则,是给了指了一条缓慢且长远的路……

      元奕不由地从心佩服起这倔老头子。

      他竟是能掐算到,他此来陵南,真正的目的并非是要他出山,而是为的朝中新旧两派的势力平衡。

      五年了,他秉承先帝遗志,却还是一手难敌。即便他费心费力提拔了不少寒门,可到朝中,依然抵不过优势与生俱来就有的大世族们。

      比如……风头正盛的罗塑。

      有些事的发展,就算他已成为宫禁统领,改变不了的,也依然无能为力……

      元奕慢慢地回身,再抄起锄头时,眼前骤现柳暗花明之畅然朗阔。

      他说的没错,若请温氏出山,到底也只是压了一时,不会根除隐患反而滋生更多。可要轻削慢割下去,用时是长,却可以真正有效的,从而,给寒门以上升的余地。

      不能连根拔起的摧毁,就把他用在该用的的位置上。

      元奕眯起了眼睛:果然是老姜啊!

      “要你挖笋,你还真挖?”

      低醇的音色乍然响起,吓得元奕肩膀一抖。他倏地回过身,却在下一瞬,撞进了个温暖的怀抱里。

      带着清淡的檀香味。

      “老师?”元奕惊喜,瞪着圆溜溜的眼睛。

      “别乱动!”温寂忱皱了下眉。等了许久不见人回房,出来就见这素来不爱配合别人的小皇帝,乖绵羊似任人欺负。

      关键他还乐滋滋的。温寂忱沉了脸,撑起手里的衣裳给他披好。系带子时,手里的力道不自觉加重。

      “唔!”元奕勒得脖子一僵,感觉呼吸都艰难了,“你……谋杀啊!”

      温寂忱没理他。

      在他的手退之后,元奕赶紧拽了一把松松气,“老师怎么起来了?”

      温寂忱还是没说话,只微一低目,目光浅淡地在下方粉嫩的唇珠上扫了一下。继而,面无起伏地地去接下他手里的锄头。

      却被元奕躲开了,“你干什么?朕要挖笋的,你别跟我抢啊!”

      “你何时这般听话过?”温寂忱硬是夺下,问他:“祖父方才都答应你了?”

      他指的是元奕此来陵南请温玄再度出山一事。

      “没有啊!”元奕笑弯了一对儿月牙眼,“但是我就是高兴!”

      他乐呵呵地与温帝师并行,进入竹林前,抬目望了望主屋。

      凑过去,“我偷偷告诉你,我这次来,就没打算请爷爷出去,但是他……”

      元奕想起就开心,“爷爷他跟我说了很多。”为什么会说这么多?不是不管事的吗?”

      所以,他很自然,也很自恋地以为,“很明显了,这是在心里认可我!”

      温寂忱:……扯得都哪儿跟哪!

      “唔!别敲我头。”元奕捂了脑门儿,“我说真的!”

      温寂忱但笑不语。

      元奕突然挺挫败的,看他矮身去拨笋尖,叹口气,“算了!我说了你也不信。”

      他很快就凑过去,借着他肩膀力趴好。温寂忱也没赶他。他便自觉这是默认了,下巴抵在他肩上蹭蹭,很不老实的模样。

      拔笋子的温帝师,动作都无比的优雅,叫人移开眼。

      元奕禁不住又生了邪念。

      但他认吞了口口水,硬生生忍下了,“老师啊……”

      浅浅地打了个呵欠,元奕试探着问他,“你当初,为什么要进宫?”

      温寂忱手中动作一顿,侧目,整好可以看见他的鼻梁。

      他声线不稳,不答反问元奕:“祖父与你说什么了?”

      “很多啊!”元奕坏心眼地抿抿嘴,在温寂忱肩头晃荡着脑袋,“比如……”

      “你小时候尿床的事!”

      温寂忱:……他拿刚拔出的笋轻敲在元奕脑袋上。

      “怎么,还不信啊?”

      温寂忱:“不信。”
      “为什么不信?”元奕抹去额头的泥巴。

      听温寂忱一本正经道:“因为我没有!~”

      “嘁!”元奕挤出了一道鼻音,“你们读书人可真无趣!”开玩笑的话,都答得不留痕迹、不留余地,他都没法儿接下去了。

      元奕慢慢地撑住温寂忱的肩膀起来。

      待看到地上躺着的笋,倏地,又来坏主意了。

      他狡猾地笑笑,弓腰凑在温寂忱面前,“欸,老师……”

      温寂忱抬头,“怎么?”

      元奕浅思片刻,“他们说爷爷卜卦、观天象,都又准又精,是真的么?”

      “嗯。”温寂忱淡淡地点了下颌,进而将笋子捡起,大大小小排列好,还给摆放端正了。

      “那……可怎么办啊?”元奕眼珠子骨碌碌转动几下,故意又打乱,看他再去摆弄,然后偷偷地笑。

      可温帝师很有耐性,不厌其烦的。这让元奕觉得自己很没意思。

      他便识趣地停了手。

      温寂忱这才继续去挖笋,似不经意地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呃,”元奕一滞,“我……”

      “我想说的是……”他好生斟酌了一下,凑近,佯作不是十分理解的模样,“老师啊,爷爷方才跟我说、说你温氏祖坟正对凤凰台,还说你……”

      元奕小心窥探了温帝师停住的动作,有意放缓,道:“还说你命中显贵,注定了是要做皇、后、的人,有这事吗?”

      刚说完,温寂忱突兀地一僵。

      然后就转头,目光骤转深沉,直盯着元奕的脸……

      元奕作恶作得正欢,这下,心跳都停了。

      他觉得有某种威压莫名其妙地罩在了头顶,叫他恍惚间有点儿喘不过气。

      本就是绞尽脑汁挖来的、故意骗他的胡话,只是要逗逗他。且他自己还抱着几分玩闹的心思。不想,被这眼神看得心虚虚不说,脱口就想承认了是自己瞎说的。

      不会弄巧成拙了吧?元奕勉强撑了半口气,“你、你……看着我干什么?”

      他飞快地转动大脑,想着如何把这口锅甩在老头儿身上。

      却见温寂忱眉心一动,目光又移开了。

      半晌,哑道:“他都……跟你说了?”

      元奕:……

      他一愣,“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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