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公主那些年 gl》苏木可

9、第九章

　　官道上，四匹卷毛黄骠驾驶的马车旁，高大的黑衣男子正安静侍立。

　　“嗯，照顾得还算不错。”葛卿顺了顺马脖子上光华油亮的鬃毛，满意点头。“不过十五，你虽然在宫里领了个五品龙近卫的衔位，可说到底还是我的人。所以这花费还是得由你出，不能报销哦。”

　　十五没有理会，面无表情地来到车前，俯身，正要服侍两位公主上车。

　　“诶，这里没你的事，赶车去吧。”葛卿打了个激灵，闪身挡在上官荇身前，顺手推了十五一把。高大伟岸的黑色身躯摇晃了几下。

　　十五仍是面无表情，径直跨上车座，执起马鞭扬在半空。

　　“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了，我看他对你挺忠心的。”被葛卿搀扶上车后，上官荇小声说。

　　“没事没事……”葛卿摆手笑道，“我啊，从小就爱欺负人。十五自小跟着我，早就被我欺负惯了。你有没有觉得，在我欺负他的时候，十五整个人……呃，会变得更有人情味一些？”

　　上官荇实在无法从十五那张始终面无表情的死人脸上看出什么人情味，她眯眼打量着葛卿，表情玩味：“哦？既然小葛你这么喜欢欺负身边人，是不是也想欺负我呀？”

　　葛卿见她的眼睛又闭了起来，一时分不清上官荇话里的情绪，只得把头摇得像波浪鼓，指天发誓道：“阿荇，我绝不会欺负你的。哪怕天崩地裂，哪怕地动山摇，我也不会……”

　　话戛然而止——马车不知行驶到了什么地方，剧烈颠簸起来。

　　葛卿刚把身子差点撞到车壁的上官荇扶稳，一条紫电银蛇突然窜出云层，怒雷乍起。上官荇惊呼一声，像一只失措的小兽，缩进了已有些熟悉的怀抱里。车外，黑云滚滚，紫电咆哮，豆大的雨点裹挟着冰雹，将车盖打得丁丁作响；落在地上，把路面砸出一个个坑。忽明忽暗的光线里，唯一不变的是红衣小姑娘那张镇静含笑的脸。

　　葛卿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了些，下巴顶在她头上，指间轻滑过那人柔软青丝。“阿荇……”她温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唇角的弧度张扬起来，狂风暴雨也削减不了她嗓音的清朗和话里的笑意。“看，纵然天崩地裂、地动山摇，我也不会负你，还能保护你哦。”

　　“嗯。”上官荇低低应了一声。后面的话她说得太轻，完全被击碎在敲打着雕花窗棂的风雨里。“你要是敢负我，我就离开，凭你如何找寻，此生再不相见。”

　　“原来她怕打雷呀，嘿嘿。”葛卿正满脑子搜寻着魏国哪里有多发雷雨的山区，好让她带自己的阿荇“偶然误入”。做着英雄救美好梦的她根本没注意上官荇是何时离开自己怀抱，重新坐直的。

　　＊ ＊ ＊

　　几天后，魏国都城大梁。

　　时近夏初，大梁城外的护城河上，十余丈的河面两岸遍植杨柳。碧绿丝绦垂下水面随柔波微荡，叶荫里偶尔传来一声闲适蝉鸣。城内宽广的街面两旁，各式各样的商铺鳞次栉比。时不时还有推着车的小贩在络绎不绝的人群中往来叫卖。

　　魏国在几代英主的治理下，国力日益强盛，国都大梁俨然成为这一带诸侯国中最富庶的都城之一。然而越是坚不可摧的地方，越善于把自己的力量一寸一寸地隐藏在万丈红尘中。这点从都城外怎么也不能被阳光完全照亮的黑色城墙，以及城楼上铁甲士兵们永远不会被喧嚣打乱的巡逻步调中便可以窥见一二。

　　“阿荇，你听我说。我们魏国不仅物阜民丰，思想也特别开放。而且因为男多女少的关系，女儿家就显得尤为金贵，你一定会喜欢的。”葛卿正滔滔不绝地向上官荇夸耀着自己国家的好处：“在我们这里，女子也是可以在朝为官的。像朝中的大司农，她就是个女的。”

　　“你的王嫂，很强势？”上官荇不禁发问。诸侯国中女性可以当官的并不多见，大朝中倒是有女官制度，但这要归功于当朝皇后权势冲天，连皇帝也怕她三分。

　　“哪有的事，我嫂子可贤惠了。”葛卿挥手捋了下头发，“大司农不就是我姨嘛，再说姨父他又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富商……”

　　惊觉自己说漏嘴的魏公主才收住话头，就看见上官荇一脸原来如此的了然神情。

　　葛卿：“……阿荇，今天的天气真好，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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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诸事，唯闲、钱二者最难兼得。不过在温柔乡里泡久了，难免会滋生出这些令人艳羡的“富贵闲人”。大梁城也是一等风流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几个纨绔子弟提着鸟笼，领着狗腿，在街面上当众调戏良家少男少女。葛卿、上官荇都是有身份的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不过……

　　“这位公子，难得你长得唇红齿白，秀色可人，正对上本小姐的眼。趁着今日晴好，何不从了本小姐，大家逍遥快活一回？”女子咯咯笑着，银铃般的音色也掩盖不了其中的放荡。

　　刚才还向同伴夸耀自己国家民风开放的魏国公主身子一僵，额角的青筋都跳了出来。“真是有辱斯文，有失体统，有伤风化……”葛卿脑中尽数闪过这些词，全然记不起这就是当初她胡闹时教习先生经常斥责自己的话。

　　回头望了一眼上官荇，见对方若有所思的表情，葛卿更坐不住了。这民风……开得也太放了。葛卿心里十几年来头一次升起了要整饬教化的冲动。等马车停下来时，上官荇才反应过来身边那人早在之前就已经跳下车了。

　　葛卿一下车，就见街边一珠翠满头的年轻女子正拦在一个白衣后生面前，学着那些轻薄公子的样子用折扇挑逗着对方，笑容十分淫/荡。女子身边还跟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穿着同样不俗，看来主人家来头不算小。

　　“哪来的暴发户，打扮得这么招摇？”被女子头上金钗反射出的光线刺了下眼睛，葛卿心情更不爽了。偏头觑了眼遭受调戏的白衣后生，“长相也只是清秀而已……看他那面如金纸的窝囊样，哪有半分男子气概。这样的娘娘腔也有人喜欢？”心里把这两人同时鄙视了一遍，葛卿上前几步，手轻轻拨开女子折扇，沉声道：“姑娘，君子脚下，当街做此种无礼之事，恐怕不妥吧？”

　　“本小姐想干什么关你屁事？”女纨绔明显怒了，转而将扇子指向葛卿，蛮横道：“哪来的毛丫头，敢根本小姐抢男人？”

　　“就这点教养，肯定不是什么大贵族的世家子，那就更好办了……”葛卿心里冷笑，抬手轻轻一碰，白衣后生就踉跄几步，跌坐在地。“我对这弱不禁风的小白脸没兴趣，只是我大魏向来以礼治国，不曾想都城大梁竟出了此等有伤风化之事，便要来管教管教。”她眉心微皱，上位者的威严和军人的杀伐之气便凝肃了整张脸。眼锋在主仆二人身上轻蔑一扫。

　　葛卿的眼神并不屑在他们任何一人身上停留，那轻佻女子却觉得仿佛有利剑直抵着自己喉咙。她喉头滚了一下，色厉内荏道：“我爹可是户部李员外，谁敢管教我？”

　　“哦，原来是李员外家的千金，失敬失敬……”葛卿面皮动了动，掀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样子。待要行礼，左手却不经意掠起衣摆一角，露出半块玉佩。

　　那李员外家的小姐以为对方服软，十分得意。正要趾高气扬地教训几句，一旁的奴仆倒还算有几分眼色，看到玉佩瞬间瞳孔猛然一缩，也顾不上什么尊卑，按下自家小姐的头倒地就拜，边磕头边告饶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还请大人看在我家主子曾为司农大人效命的份上，饶过我家小姐这次吧……”

　　李家小姐被自己仆从按倒在地本来就莫名其妙，又由于磕得太过用力而感到头昏脑胀。待她睁着两只冒着金星的眼睛抬头看时，那个红色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给他们留下……

　　“看来得提醒姨母一下了，别让这种奴才在外面坏了她老人家的名声……”葛卿如是想着。那户部的李员外她依稀有点印象，好像是姨母家的包衣奴才，因为办事得力受了提拔。也就因为是这种小货色，她才只需动用左边那块代表自己府上亲信的玉佩，而无需亮出另一侧象征着王室身份的金牌。当然，因着她平日的做派，将军府的威势自是其他贵族府上不能比的。没看见才半块玉佩，就让眼高于顶的狗奴才吓得屁滚尿流了吗。

　　“是我的话，早把这种狗仗人势的奴才扫地出门了。”葛卿鼻子轻哼一声，“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只会落得个‘任人唯亲’的笑柄。”此时她并没有想起，由于自己话里一时不察，不仅否定了她姨母十几年来的宦海沉浮，也在她的阿荇眼里造成了整个魏王室任人唯亲的印象……

　　马车刚行驶平稳又忽然停下。正绘声绘色讲述自己宣扬本国教化全过程的魏公主兴致被打断，一股无名火刚要发作到老实头十五身上。却听外面一个恭敬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卿小姐，我家公子有请。还望您与您的同伴同往四海楼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