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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葛卿执着酒壶踏进石室时,十五依然在练功。

      “差不多就行了。都跟你讲了多少遍,到了一定层次再难精进,保持一定的量不荒废就可以了。其他就靠顿悟和水磨功夫,练再多也没用。”葛卿不禁教训道,“一天到晚就只会认死理,都这么大人了,还没人家墨雪机灵。”忍不住用酒壶去戳十五的脑袋。

      十五收了功,任由她戳着。同时身子在石床边挪了挪,好给自己主子腾出更大的位置。

      葛卿把人家欺负够了,满意地往边上一坐。打开带来的油纸包,往十五那边推了推,道:“阿荇她不吃这个,我就留了点给你。”然后在十五正欲有所动作前,又抓起一块扔在嘴里,“让我再吃一块……”

      十五将手缩回去,不动了。

      “诶,你也吃呀。特意给你留了只腿……再不吃,我又要忍不住了。”执壶给自己和十五都倒了一杯,“对了,鸭脖子你吃不吃?”

      十五接过酒杯,想到如今执杯的玉手就是早些时候掐住自己脖子的那只,使劲摇了摇头。

      葛卿拣出纸包里的鸭脖子丢进嘴里,“先说好,这顿可不是白请你吃的。过几天我和阿荇要出去一趟,军队里的事务就交给你了。另外,”葛卿一口将杯中的残酒饮尽,眼神微妙地打量着十五,“巫山阁那边也麻烦你去应付下,毕竟我也有一段时间没露面了,再不去那细作必然会起疑心。”

      十五先是平静地听着,待听到“巫山阁”三个字时,脖子摇晃的动静像是要把两只睁得铜铃大小的眼睛摇响,身体向后退,动作之大,把杯子里的酒都洒了。

      “干什么,干什么?”葛卿不乐意了,抓起十五的前襟强行把他拉了回来,“看你那副傻样……那个异族长得又不差。再说,去那种地方锻炼锻炼,也好为以后的事做准备呀。”

      十五惊疑地望着她。

      “还不是给你娶媳妇的事。”葛卿恨铁不成钢,“当初我怎么就那么不长眼,说要养你这种笨蛋一辈子。告诉你,我和阿荇这次去淇南河祭祖,回来后不日就要成亲了。我想着你也老大不小的,才……”

      十五这次反应倒还算灵光,忙伸手作揖表示恭喜。他心里是真的欢喜,看自家主子对唐国公主那百依百顺的样,总算,有人可以管住她了……

      葛卿看来很吃这一套,摆摆手道:“好了好了,记得这几天到军营时多照看墨雪一下,这次它可是立了大功。”说罢,把酒壶一推,跳起身离开。

      “还有,阿荇素喜清静,最近府里风声有点吵,尽快给我封一封。”走到门口,葛卿忽然这么淡淡来了一句,整个石室的空气瞬间冷了下去。

      * * *

      “小葛,你不是说带我来魏国宗祠祭告你家先祖吗?怎么跑到这河边来了?”望着浩浩汤汤的淇南河面,上官荇不解问道。

      “没错呀。淇南河是我们魏国的圣河,也是历代葛家先祖埋骨的地方。”葛卿指了指远处的一座碣崖,眼神难得地带了几分敬畏。“那就是王室专用的祭台。如今只有王兄才能在每年的祭祀大典上登临。”

      上官荇见葛卿说的有板有眼,又想起之前听闻的魏国崇尚水德的传说,也就释然了。

      葛卿在河边摆好供桌和祭品,拉着上官荇一起下拜,秉香祷告道:“魏国先祖在上,不肖子孙葛卿在此祭拜。愿列祖列宗地下有知,保我大魏福祚绵长,国运永昌。”言毕,把香插入香炉内,待其燃尽,将太牢级别的供品全部倒入河中。

      做完这一切,葛卿示意上官荇在一旁等她。自己则在岸边捡起了许多白色石子,然后抱着一堆石头,带着上官荇来到离岸边更远的地方。那边不知什么时候也设了个小供桌,上面也摆了些祭品,是少牢级别的。

      葛卿将那堆石头恭敬地放在原本预留牌位的地方,点上香,取杯酒洒在地上,跪下磕头道:“父王,清儿来看您了。这次因为要祭拜其他先祖,只带了少牢。下次我单独祭拜您时,再偷偷带太牢来。不过您千万要藏好,不要让其他祖宗发现了,否则我可就惨了。”

      上官荇听到她这样的开场白,差点笑出声。好在她素来修养良好,又是在祭奠长辈这种严肃场合,最终还是忍住了。

      葛卿突然放生悲泣。

      “父王,清儿不孝,没能见上您最后一面……”她的声音已被泪水冲刷得哽咽模糊,嘴里还不停说着:“但我也没那么不像话,您看,清儿…清儿马上就要成亲了。”

      “您说过,若我二十之前还未成亲,就不让我带兵打仗了。这下,总没问题了吧?”

      葛卿似乎撇了撇嘴,“是您说我披挂上马的样子很英气,那还管这么严干嘛?知不知道那套戎装多贵呀,不穿就浪费了。”

      “小时候您总是叹息,说我不守规矩。现在清儿长大了,懂规矩了,知道成亲是要拜高堂的。可是您和母妃都不在了,清儿又上哪里去拜高堂呢?”

      “这规矩是你们不让我守的,可不能怪我。”

      “父王,清儿真的好想您……”

      葛卿说一句磕一个头,任泪水和灰尘沾了满脸。嘴角的弧度始终张着,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

      上官荇看在眼里,心疼得不行。也不管现在还在祭祖,起身从后面搂住她,用衣袖拭去她的泪。“小葛,停停吧,你悲痛过度了……”

      葛卿笑了,声音里还有低低的鼻音:“父王,您看人家待清儿多好。若您在天有灵,应该可以宽心了吧。”

      ……

      葛卿将少牢祭品倒入淇南河后,开始把手中的白石子抛入水中。她的表情严肃而庄重,每拿起一颗石子便放在掌心握一握,因此动作很慢。

      上官荇静静地等她做完,“小葛,你这是……”

      “哦,我们魏国尚水,王室子弟死后并不入土为安,而是将骨灰撒入这淇南河里。先祖传说,若哪个葛家子孙死后仍有执念,他的魂魄便会化成淇南河边一块温热的白色石头,在世的亲人可以借此将其复活。”

      上官荇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葛卿面上却松快了许多,“这些年我每次来都会在河边捡石头,希望能再见上父王一面。不过现在魏国被王兄治理得很好,我也有了自己的归宿。父王他在这个世上,恐怕不会留有什么执念了吧。”转头望向上官荇,“阿荇,这样也好,不是吗?”

      上官荇正要回言安慰,忽然脸色一变:“小葛,那是什么?”

      天边正渐渐聚起一团黑云,不一会儿,淇南河上空便暗沉下来。

      葛卿面色凝肃。“这是……祖灵显圣了。”她拉起上官荇的手,两人并肩而立,面向淇南河。“阿荇,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受着。你怕不怕?”

      “不怕。”上官荇轻柔的声音里有令人信服的坚定。

      葛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紧紧攥牢掌心里的手。她不怕天,但不能不敬祖。在葛卿看来,天道无形,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她葛家先祖的英灵,就附着在淇南河底万年静默的砂石里,永不流逝。

      黑云翻滚,狂澜拍岸。淇南河上天地一色,分不清是云催起了浪,还是浪搅动了天。惊涛骇浪映在葛卿眼瞳里,掀起汹涌墨色。

      云层间咆哮着钻出一条银蛇,刺目的白光让她微微眯了眼。葛卿只觉眉心一凉。

      无数琼花飘洒下来,细密而和缓,如同长辈善意的谆导和祝福。

      “阿荇,是雪……”葛卿转身望向上官荇,轻柔的飞絮抚平了她眼里之前的波涛,只余惊喜的细细点点的光。“我就知道,祖宗会保佑我们的。”

      上官荇的眉间也有雪花,葛卿伸手正要帮她拂去。心念一动,改用了唇。唔,眼睫上也颤着细小白点,一并吻去吧。

      上官荇身体一僵,鬼使神差地没有反抗,只是轻声道:“小葛,这样不好吧?我们……”

      后面的话被两瓣火热封堵,上官荇猝不及防,齿关被轻易攻陷。

      唇舌激烈交缠。上官荇对这事没有经验,紧张的窒息感让她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轻吟。

      像是听到了鸣金的号角,葛卿施施然放开她,带着首战告捷的满足,和声道:“没关系。任何祖宗都希望自己子孙绵延后嗣,先祖他们不会怪罪的。”

      上官荇被她眼里的深情旖旎所惑,一时竟没觉察出这话的不对劲。

      双唇再次厮磨辗转。葛卿这次则耐心了许多。手攀上对方脸颊,捧住她的下巴使两人处于一个更舒适的角度,好让这场柔情蜜意持续绵延。

      亘古奔流的淇南河上,无尽的琼花柳絮绵绵飘洒,似来自远方天际的遥遥长祝。

      两人再度分开。葛卿眼里已有了些许清明,她看着上官荇,笑了。“阿荇,你看你头发全都白了,我帮你掸掉吧。”

      “不用了,你不也是一样……”上官荇轻握住葛卿的手。此时恰有一雪瓣落在她眼睫,上官荇下意识垂眼,“若将来我们白首,还能如今天这般,该有多好……”

      * * *

      “母后,魏国那边探子来报,葛卿像是与那唐国公主在一起了。”

      寝殿内,皇后与馆陶帝姬正在对弈。河界两岸的红黑双方交战正酣,帝姬执黑占了先机,叹息道:“可惜了。”

      皇后声音带了笑意,“陶儿,难得在这些同辈里,有人能得你如此垂青。”

      帝姬点头,将马跳过河界。“骄而不狂,浪而有度。葛卿此人,堪称豪杰,怎么会看上上官荇?”她喜欢且善用马,因其攻守兼备,行路诡谲。马一过界,皇后的局势又危险了几分。

      皇后不动声色地挪了一子,“陶儿,唐国公主,你怎么看?”

      “普通女子罢了,皮肤倒还算水灵。”想到自己脸上日益施增的脂粉,馆陶不由得有些恼。

      “哦?”皇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这东西,看似易欺,放在方杯中它就是方的,置于圆杯中它就是圆的。可里面蕴含的能量,小能翻船覆舟,大则吞天噬地……如此女子,断不可小觑啊。”说罢将茶杯放在一边。此时杯中茶水表面虽已平静,里面的茶叶却还随着刚才动静兀自旋转不停。

      馆陶深知自己看人眼光远不及母后,当下也不争辩,心思想到了另一处:“水?母后的意思是,葛卿此人必除?”

      又换了几手,随着红方的一个“出兵”,帝姬的黑马竟被彻底困死在河界对面。

      “可惜了。”馆陶再次叹息,分不清是这棋局还是别的什么。

      “没什么好可惜的。”皇后落子,吃掉对手的黑马。“非我所用者,越是强大,越便要抹杀。”

      馆陶心中一凛,颔首正色道:“是,母后。馆陶知错了。”

      见大局已定,皇后似是腻了,负手走出大殿,凭栏而立。“西戎近来又有异动,传令各诸侯国,征兵出讨。另外陶儿,你父皇病情日笃,有些是也该准备了。”

      她目光所及,正是百官上朝的乾清殿。大殿檐角上,象征火系崇拜的赤凤图腾正对着灼灼艳阳,展翅高歌。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要说明一下,葛卿在她父王面前自称“清儿”,不是蠢作者打错字了,而是她本来的名字就是葛清。魏国尚水,王族一脉名字中都带了“水”,所以魏王名字也是带了水的“洪”字。至于葛卿为什么会改名字,后面会提到。
    另外,将军大人虽然不正经,但在祖宗面前也不至于那么放肆。本来按她的性情,是不会在淇南河这样类似宗祠的地方亲吻上官荇的。但小可一直很想写一个情景,是化用了一句歌词的:“南海飞雪,吻过你的眉睫。”所以暂且就只能这样啦。
    还有就是,这句歌词出自歌曲《千梦》,自己推荐 Aki阿杰/ HITA的这一版本。小天使们有空可以去听听。^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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