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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夫君感觉可好些了?”轻轻的把丈夫露在被子外的手臂放回棉被,无恙柔声问道。

      上好的紫檀架子床上躺着一个约莫二十岁的男子,脸带病容却难掩其俊逸之姿。墨色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有一两缕不慎听话的垂到了床下,无恙执起那一缕长发在手中轻轻的捋着。

      床上的人是夜无恙新婚不过三年的丈夫,面容隽秀姣好更甚女子,在信阳一代出了名的丰神俊朗又才德兼备。即使如今重病在身,床上的人不见丝毫颓丧之气,反而一颦一笑仍透着阳光般的温暖和煦。

      “娘子再蹙眉头可就不美了,娘子要是变丑了,施华可要难过了!”

      说笑着床上的人费力的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无恙赶紧扶他坐起来,这一下折腾又引得他一阵喘息,可是刚坐定气息稍微顺畅了一些,他就又伸手要去揽无恙的腰,无恙连忙靠近顺势缩进他怀里。心中不由得苦笑,她这个丈夫啊!永远只惦念着疼她不让她担心,都这个时刻了还要来哄她。

      “无恙,我好舍不得死掉,如果我死了,你可怎么办啊!”男子将头埋在无恙的脖颈处,难得的展现着脆弱。

      “碧落黄泉,与君相携。”无恙伸手抚了抚丈夫清瘦的脸,“纵是天下奇景,人间绝色,若无夫君在身旁,都犹如断瓦残垣、冢中枯骨,淡而无味。”,无恙笑了笑,“能与夫君在一起,乃无恙一生幸事,难道夫君此刻想丢下无恙不成?”

      施华抱着无恙的手紧了紧,“娘子你可知道,施华此生唯惧一事,而如今再也不惧了。娘子可会觉得施华残忍?”

      无恙伸手捉住施华另一只手放在手心轻轻的抚摸着,良久无恙扬起头对上施华的脸。“夫君可知,于无恙最残忍之事莫过于夫君弃无恙而去。”

      三日后,启云国信阳公嫡子施华逝世,叹息声布满朝野内外,文人雅士提起施家大公子施华无不扼腕,街头巷尾更引无数女子泪落,然而人终归已经死了。

      “父亲大人,还请容无恙随夫君一同入葬。”

      花白头发的信阳公望着跪在儿子床边的儿媳,不由得泪流满面。到如今竟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儿子才刚刚离去,他还来不及让自己接受这一事实,下人就来报儿媳欲服毒自杀,这一切让他一个心力交瘁的老人如何承担啊!

      信阳公让自己扶住床边才不至跌倒,“恙儿,为父知你此刻心情,为父亦是心如刀割,恨不同华儿一同去了,可是恙儿...”

      话至此突然中断,原来信阳公已经悲痛的晕了过去。

      无恙慌忙起来边扶住要摔倒的信阳公边喊人。

      慌乱中下人竟请来了七八个大夫,待给父亲问完诊之后无恙将大夫一一送别。

      回到施华的身边,月已上树梢。看着施华那好似睡着的脸,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个人就那么去了。

      “夫君、夫君...”握着施华的手,无恙一声一声的唤着,总觉得他还能醒过来,总觉得他这次只是睡的较平常沉些。然而这个人再没像平时一样睁开眼温柔一笑了。无恙叹了口气在施华的身侧躺下,握住施华的一只手,这手依然柔软也不见冰冷,无恙心里又有点不相信,她半支起身体在施华耳边再次唤道:“夫君,夫君...”依然是没有任何的回应,施华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滴落。

      “夫君,无恙一刻都不想让夫君等,可是夫君去了,小叔与姑妹尚且年幼,母亲又早逝,府中再无人能替父亲分忧了,今日父亲已经悲痛得昏厥,大夫直言乃是心伤太过。无恙身为儿媳实在不忍再见父亲强忍悲痛来主持你我的丧事,无恙祈求夫君答应无恙,待三日后无恙与父亲答谢完吊唁的宾客再追随夫君而去,只是不知道奈何桥上阎罗殿上,夫君能否等我这三天...”语至后来,无恙声音已经被眼泪淹没几不可闻。

      红色的锦缎铺天盖地将信阳公府邸装扮的分外喜庆,然而与这喜庆的装扮格格不入的是一片肃穆的寂静。前来吊唁的宾客见此场景皆是心里一颤,了然于心,今日不仅是一个人的葬礼了。信阳地方习俗:若夫妻双方皆身死,不已白色示悲反而用红色示喜。这种情况极少出现,并且通常出现夫妻同时双亡的情景都是相伴多年的老夫老妻。但是众所周知信阳公的嫡子不过二十一岁,算是早夭,那么他的妻子亦是...众宾客皆是一阵摇头唏嘘不已。

      当宾客步入灵堂,见到跪在棺材旁边身着大红长袍的女子,皆是一愣。显然跪在这里的就是信阳公嫡子的未亡人,既然她人好好的活着那今天这般又是为何,众人都感到不解,但是在此悲痛的时候谁又忍去问一旁憔悴不堪的信阳公呢。

      信阳公站在灵堂的门口,背对着儿子的遗体,一言不发,每进来一位宾客信阳公就做一个揖,他不敢看也不愿看,那一张张写满了惋惜的脸仿佛在说多好的人啊,他还那么年轻!他怕自己看到这些会忍不住,忍不住扑进屋内对着儿子的棺材嚎啕大哭。于是他让自己麻木,机械的作着揖。

      终于快到正午了,按照信阳的习俗,人死后停灵两天,然后在第三天的正午出殡下葬。信阳公缓缓的转过身,只一眼,望着棺材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他强行的克制住自己的泪,按列他还要读悼文,他一步步沉重的走向那装载着他孩子的冰冷棺材,颤巍巍的拿出悼文,几次张口都被泪模糊了眼哽住了喉,发不出一句。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读完了这写了几夜的悼文。

      信阳公回身对还在堂中的宾客一揖到底,“犬子不幸,亡于弱冠之年,得诸位相送,不胜感激,老夫在这里代犬子谢过。如今正午已然在望,还请诸位宾客早回吧,此去墓地路途劳顿,云帆不敢再劳动诸位,就此暂别吧。无恙,你也来谢过诸位宾客。”

      “是!”无恙轻声应到,起身袅袅行至信阳公身侧,微微一福。

      “家夫不幸,弱冠之年染膏盲之疾,临行无他唯挂念父亲尔,今无恙随夫赴黄泉,亦无他念,唯恐父年迈叔幼稚,家中所托无人!无恙恳请诸位宾客亲朋邻里,日后帮忙照顾家中老父小叔,无恙与夫君来生必当结草衔环以报诸位!”语毕,无恙双膝跪地对着一众宾客郑重的三拜。

      事到如今,凭吊的宾客才明白,那一片片的红是因何布置,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竟是要以身殉夫!刹那间犹如投石入水般,无恙的话引起宾客心中的阵阵涟漪。有感叹她节妇烈女的,亦有说她不孝不能代夫侍父终老的。

      这些宾客嘴上什么都不说,心中却是各有定论,而无恙心中此刻早已被无尽的悲怆填满,再也顾不上看其他人的脸。只是想着:“夫君,夫君,我终于能随你而去了。”泪顺着她的脸淌下来,她转向信阳公望着这个同样泪流满面的人,再次拜倒,“媳妇不孝!”这一次她跪了很久,头垂在交叠的手上,久久不敢起来。

      信阳公看着无恙附身跪拜的身影,感到阵阵的无力感。几天来,无恙忙里忙外,他以为她虽然悲伤,但是总会好起来的,总会忘掉殉夫的这一节,他想着随着时间流逝,她会渐渐平复渐渐的忘却悲痛,然后他可以从华儿平辈的孩子中找一个子嗣多的,过继一个给她,那么今后的日子她虽然苦了点,但是总是有指望的,总是...可是这个孩子啊!怎么那么的倔强,怎么那么的...如今在这么多的宾客面前,她竟把这样的话说出来了,在这个信诺守信重于山的时代,他就是再想让她活下来亦是不可能的了。苍天啊,怎么这么残忍,他的儿子去了还不够么,还要让他亲眼见儿媳殉夫么!

      信阳公颤抖着手搭上无恙的肩,“孩子,起来吧!华儿,华儿他今后就交给你了!”信阳公的声音哽咽住了,那缠绕眼眶已久的泪终是忍不住掉落了,挚子亲情!如何让他不落泪。

      无恙起身,只吩咐了一声,早有婢女将她准备好的鸩酒端来,无恙微微一笑,将酒一口饮尽。“夫君,无恙终可陪你碧落黄泉了。”家仆将棺盖打开,无恙踏着红毯铺就的台阶步入棺内,执起施华的手,缓缓的闭上眼。棺盖落下,自此施华无恙两不分离。

      然而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天命又怎会总如人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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