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未生》殷橘柚

36、海日生残夜

　　苍天饶过谁。

　　季晨调转车头的时候，看到了站在一旁好像已经看了很久的李目光，他降下车窗，李目光走过来，略有些尴尬的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晨哥，你怎么在这？”然后回过头看了看小区门口，疑惑道：“赵博宇不是就住在这里吗？我刚看到严阿好进去了，你们这……”

　　季晨没搭他的话，打开车门，让他先上车。等车子平稳的开了起来，才漫不经心回答：“我就是送她去见赵博宇的，怎么，你有意见？”

　　李目光努力憋着笑，半晌后，才闷着声音道：“没有没有，我只是第一次见丈夫亲自送妻子去见前男友的戏码，有点惊讶，哈哈哈。”季晨能说什么，这个问题他刚刚也问过了，回答是，以后习惯了就好。他努力僵着脸，不至于让自己看起来太想揍人。

　　李目光自娱自笑了半天，才冷静下来问季晨他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晨哥，说真的，你是因为喜欢严阿好才和她结婚的，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季晨熟练的操纵着方向盘，眨了下眼睛，然后回答他：“我没有喜欢的人。”
　　李目光才恍然大悟：“噢，那我就明白了，严阿好永远都是严阿好，严憬的妹妹。” 他就说嘛，和季晨从小学一直到现在都待在一起，不敢说有多了解他，但他的为人他还是知道一点的，季晨其人对待感情十分慎重，而这次这么草率行事，说确定就确定了，不像他的风格。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目光突然被季晨问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他还有点没回过神，然后才吞吞吐吐的道：“那个，我妈让我来给我表妹送点东西，她就住在水晶小区，刚下楼就碰到你们了。”

　　季晨没有再说什么。车窗外的景象一帧帧的向后平移，偶尔转过行人蛮多的街角，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多时，李目光频频用余光窥视季晨，几次过后，季晨终于受不了了，突然出声：“你想说什么就说，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瘆得慌。”

　　“咳，咳。”偷窥别人被当场抓个正着，他有些尴尬的挠挠头，“我就是想知道，你答应和严阿好结婚的原因是什么？”

　　季晨抽空转头看了一眼李目光那张八卦兴味浓得快要溢出屏幕的脸，诱惑的问道：“你想知道？”李目光猛点头，季晨朝他冷哼了一声：“你死心吧，我不会告诉你的。”

　　李目光撇嘴：“你还是这样，一点情趣都没有。”季晨受到了惊吓，紧了紧方向盘：“拜托，我要跟你有什么情趣？”在他还想要说话前，直截了当的道：“好了，别闹了，再闹和赵总谈合作的事就交给你去办。”

　　听到这话，李目光缩了缩脑袋不吭声了，这个事之前是迷津负责的，现在他走了，轮到谁身上谁倒霉。首先，赵总的儿子不是东西。
　　这次合作明明是共赢的局面，可赵二世祖偏偏要在其中充当“搅屎棍”，李迷津当时摊上这个案子，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可是一点也不想去趟这趟浑水。

　　沉默间，已经到了公司楼下，刚一进入大厅，前台员工就诚惶诚恐的迎上前来，季晨看到她这副模样，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底，便不紧不慢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季总好!小李总好!那个…赵总来了，已经在会客厅等着了，严总让我告诉您，好让您有个准备。”

　　季晨低头，左唇角微勾一笑，朝员工点了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两人登上电梯后，李目光凝眉不解，便问季晨：“晨哥，我就不明白了，赵总和他儿子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合作，我们的信息科技开发工程多的是人抢着要合作，那为什么还要依着他们行事呢？”

　　季晨对着他高深莫测的一笑，没有说话，过了半晌后他才道：“没什么，就是觉得逗他好玩。”李目光：……

　　穿过寂静的走廊，白色墙壁经过灯光的渲染晕织，投射出一圈一圈的灯光幻影，因为不速之客的到来，更添了几分宁静。
　　季晨推门而入，面带微笑，热络地对着已经等得不耐烦的赵总问候道：“赵总，好久不见了，您能亲自来一趟，真是令我这陋室蓬荜生辉啊。”
　　赵总放下手里的茶杯，冷哼了一声，端起架子道：“呵！季总言重了，都是我那小儿子不懂事，才令我们双方的这个合作迟迟没有进展。”

　　看来这赵总是笃定了季晨有不得不跟他们合作的理由，才敢这么拿乔作怪。季晨淡淡一笑，并不在意他的阴阳怪气，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一本正经地道：“令公子是不懂事，赵总就不必说出来了，免得伤及两家情面。”

　　赵庆云也不是放不开面子的人，一看硬的不行，软的立马就上来了，放下茶杯，笑得上下两个眼皮都叠在了一起，“哈哈哈，多日不见，贤侄还是一如既往的幽默风趣。”
　　季晨也配合着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他之所以这样前后态度变化之快，也就是确定了他掌握的所谓理由很快就不是理由了。

　　赵总看季晨半天不说话，刚开始也安然的静坐着，后来却越来越憋不住，几次看向他，犹犹豫豫到最后还是他先沉不住气，开口道：“季总，关于我们两家这个工程共享的合作方案，你看……”
　　他还没有说完，季晨就中途出言打断，淡淡一笑：“赵总，这个不急，您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做晚辈也不能怠慢了贵客，还是先请您去参观一下我们的工程总部，以示诚意，如何？”

　　赵总受宠若惊，他本来以为让季晨先提出这个邀请是很难的事情，却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有费吹灰之力就让他自己先提了出来。

　　“既然季总盛情相邀，我要是再拒绝就有些不近人情了。”赵庆云说着站起了身，随即他的助力就推门而入，附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话，只见他惊讶与愤怒之色溢于言表，季晨站在一旁淡淡的看着，不置一词。

　　等到赵总向他的助理把事情问清楚了后，才尽力掩藏着慌张看向季晨道：“季总，今天实在是抱歉，因为公司里有点事要处理，就不能应邀去参观贵公司的工程总部了，我就先告辞了。”说完都没等季晨回礼，就带着助理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李目光一头雾水，他看了看赵总脚步消失的走廊尽头，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就转过头问总是一副成竹在胸模样的季晨：“晨哥，你知道他公司里发生什么事了吗？走得这么急，参观咱们总部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结果啊！”

　　季晨嗤笑：“呵！公司？预合作期间，公司里哪有什么事？是他儿子。”
　　“他儿子就那个二世祖，他又怎么了？”
　　季晨挽了挽手腕上掉落下来的衣袖，云淡风轻的语气，听起来没多少情绪：“我也是猜听结合，只了解个大概。我们在来公司的路上，我看到赵绍远被三个穿着清凉的女人扶着进了爱情路。再结合刚才赵庆云的表情就能猜出个大概了。”

　　李目光挠头，仔细想了想：“我怎么没看见呢？”季晨目光轻扫看了他一眼，意义不言而喻，你一直在好奇做丈夫的亲自送妻子去见前男友的戏码，哪有时间去观察路人。

　　赵总一路风风火火的离开盛世科技，在助理的带领下赶到了事发的现场，一进门就看见满地狼藉的会客大厅，他四下里打量着寻找赵绍远的身影，终于在落地窗角落一个被撞的歪歪斜斜的茶几上，找到了晕过去的赵绍远，他鼻青脸肿的摊在茶几上，一条胳膊软踏踏地垂在半空，还滴滴答答地滴着血，映在惨白的地板上，有些诡异的惊悚。

　　赵总飞扑过去抱住他儿子，脸上的表情悲痛欲绝，连连摇晃着他的身体：“绍远，绍远，你醒醒啊，醒醒!”助理连忙拦住他：“老板老板，别摇了，小公子要赶紧送医院止血。”

　　赵总冷静下来后，赶紧做了后续安排工作，就随着救护车去了医院，留了助理在这里了解情况。

　　赵绍远被送进了急救室抢救，赵总就一直站在走廊上，一动也不动的等着，他吓蒙了，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他出了事，他不敢想象整个赵家会发生什么。

　　不久后，助理处理完了爱情路的事情，立马赶来了医院告诉他这场闹事的真相。

　　原来是赵绍远喝得醉醺醺的带着三个女孩去了爱情路，结果正好碰上另一个和他有过节的二世祖，两个人就口角了几句，那个二世祖面子上过不去，就不依不饶地缠着他，并对他其中一个女伴动手动脚的，赵绍远本来就比较无法无天，又受了酒精的刺激，事态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等到他们知道的时候，现场就变成了这个模样，两败俱伤。

　　又等了很久后，手术室的门才打开，医生摘下口罩说：“幸好送来的紧急，再晚十几分钟就没得救了。”赵总庆幸着谢天谢地的朝虚空作了一揖，感谢上天留了他儿子一命。

　　再说严阿好，离开季晨后，她来到了赵博宇的家门口，本来心高气傲的严大小姐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低声下气一回，却正巧碰上赵博宇不在家，她站在门口生了半天闷气，打电话也没人接，来之前欢欢喜喜的好心情都快被消磨完了。

　　晚上十点钟，赵博宇带着一身疲惫与从应酬桌上下来的酒气出现在了家门口，摇摇晃晃的从包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结果突然注意到蹲在门边已经睡着了的人，他拿钥匙开门的手顿了顿，缓缓的收回。

　　已经有多少天没见到她了，不是不想见，是不敢见，也是不愿见，恼恨她的自作主张，却又痛恨自己的不作为。
　　他本想抱她进屋，想了想却只伸出手轻轻的推了推她的肩膀，叫醒了她。然后揉了揉闷得发疼的太阳穴，看着睡得迷迷糊糊揉眼睛的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严阿好本来准备掉头就走的，结果走了几步就犹犹豫豫地返了回来，站得累了就坐在地上休息，谁知道坐着坐着就睡着了，一直等到现在被赵博宇叫醒。
　　“我，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说完感觉不对劲，又立马强硬起语气：“怎么？不可以啊!”

　　赵博宇又气又笑：“可以，你说什么都行。”他边开门边说：“进去说吧，外面有点冷了。”
　　严阿好看着他呆楞楞地点点头，双腿使了使劲，却发现已经麻得没有知觉了，便眨巴着眼睛，有些尴尬的看着赵博宇。

　　赵博宇开了门，然后顺便打开了灯，紧接着回头一把把她抱了起来，放在了沙发上，趁她还在呆愣的瞬间，已经去洗手间拿了一条热毛巾出来，敷在了她冷冰冰的手上。
　　“多大的人了，出来不知道多穿一件衣服，季晨也不知道多照顾照顾你……”话音消失的末尾，他闭上了嘴。沉默了半晌后才道：“你今天来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严阿好则一把握住他撤回去的手，语气焦急：“你别着急，先听我解释，好不好？”

　　赵博宇垂下眼睑，沉默的点了点头。只听她道：“我和季晨只是假结婚，我们都商量好了，这你是知道的，因为我父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所以我们就先避过这段风头。我都计划好了，先跟季晨假结婚，然后过段时间，让季晨配合我演一场戏，让我父母知道嫁给他，我过得并不如意，等他们后悔了，然后我们就能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说完后，她期待着看着赵博宇，等着他的回应。

　　赵博宇狠狠地眨了两下眼睛，半天后，才对视着她的目光回答：“所以，你是在利用季晨，对吗？”

　　“没有!”严阿好急急忙忙的解释：“我没有利用他，他自己答应了，我们是互惠互利。他的公司经过金融危机，所以他需要以一个良好的领导人形象出现，联姻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空气突然静止在了这一刻，两个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无论谁想放弃谁，在外界看来，都是错过。

　　赵博宇看着严阿好，不发一言，时间渐渐地流逝，严阿好开始慌乱了，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面色痛苦：“你要放弃我了，是吗？你说话呀！”

　　赵博宇扯开了她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红的双手，身子向前一侧，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头就牢牢地靠在她的颈窝里，天知道他想这样抱着她多久了。
　　侧过脸，附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我怎么会放弃你呢？你又想到哪里去了？什么节操，道德，底线我都不要了，你自己说过的话要算数，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日后我们能在一起。你能做到，我就什么都可以忍让。”

　　严阿好本来以为她任性地私自决定两个人的未来，以他的个性和傲骨，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了，可没想到所憧憬的美好时光，终有可以被实现的一天。

　　她使劲在赵博宇的肩膀上蹭了两下眼泪，哽咽着声音：“我肯定会做到的，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赵博宇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试图止住哭泣中的她，却发现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只能无奈的笑了笑，“我知道你是最勇敢的，不要哭了好吗？”

　　严阿好点了点头，自己擦了擦眼泪，又强调道：“我和季晨真的是假结婚，你要相信我。”

　　“嗯，我当然相信你，也相信季晨的人品，别再担心了。”赵博宇帮她擦过眼泪，看了看窗外，才突然惊觉，已经夜深人静了，便强忍着不舍向严阿好寻问道：“快十二点了，我…我送你回去吧。”

　　严阿好犹豫又犹豫：“好，好吧。”然后又挣扎道：“可是，这么晚了，季晨肯定早都睡了，我这么晚回去打扰他，不太好吧。”

　　赵博宇拿走毛巾，低下头轻轻笑了笑，看破不说破的认真问她：“那你想怎么样？你说我就做。”
　　严阿好一反刚才的犹犹豫豫，极其坚定不移：“我就是不想回去!怎么样？你能拿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那我就只能勉强收留你。”

　　第二天一早，季晨来的晚了点，一进办公室的门，就看到衣冠不整，憔悴难堪，邋里邋遢的李目光摊在办公桌上，神游天外，他叫了几声，也不搭理。
　　便拉住从身边经过严憬，好奇地询问：“他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八卦大妈心态的严憬，一秒钟上线，给季晨科普了起来：“你还不知道吧，分手了，和心悦分手了，听说还是心悦提出来的。”严憬架在一张座子上，翘起了二郎腿，一边摇晃一边说：“心悦那么温柔的女孩子，都能主动提出了分手，你说他这得是有多禽兽了。”

　　季晨半天都没搞明白，怎么就分手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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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军训结束，我的宝宝们，我终于可以开启我美好的大学生活了，日更，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