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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六世1 ...


  •   沈剑圣抚盏不语,

      ……已过去了一盏茶时间。

      系统君一边偷窥,一边奋笔疾书,翻开他的小本本,最新的几页都是类似的记录:

      “剑圣于崖顶观云,月落星沉,始归。”

      “午后阅览道德经,由未入申,不曾翻过一页。”

      “黄昏,欲扶院中花木,伫立半晌,方想起到屋内取索,进屋片时,不复返。”

      这还是他最初见到的心无挂碍的剑圣吗?雪山绝顶那个清高孤寂的男子,红尘里走了几遭,居然轻易就沾染了一身人间烟火味?

      这些时日,困扰剑圣的难题,说来也许无人相信。直到系统按捺不住,言语试探之下,破天荒地听沈傅白提起了另一个人。

      “你觉得,那位姓凌的医官,是怎样的人?”

      以往从不见沈傅白将将他人放在心上,倒不是说他凉薄,剑圣大人本质上仍是一位睦邻友好的五好青年。只是他虽乐于助人,却不善交际。他人如要相帮,那就帮了,其余皆不过问,让人无法想象他与人坐下闲话家常,或是对他人品头论足的模样。

      系统心中纳罕,不以为意地应道:“他是何许人,我如何知晓?”

      沈傅白近来虽说有几分神思不属,但也不是轻易能糊弄的,瞥了它一眼,淡淡问道:“你不是有本册子,取来一观即知前世今生?”

      系统一呆,捧着的果子滚落在地也顾不得拣,努力回想之下,方才忆起是有这回事,前几世的时候,曾与剑圣大人这般解释过的,忙装模作样地捧出了一叠卷宗。

      略翻了一遍,将其中的一页铺开在沈傅白眼前。“你看,册上所载的生平,不过籍贯,出生年月,寥寥数笔。像这样一个连名字都记载不全的NPC,能有多少笔墨去书写?上一世我只是个挂饰,不曾见过其人,怎知他的品性或是爱好?”

      沈傅白笑了笑:“你怎知我要问的,是他的品性与喜好?”

      系统愣住了,过了片刻,才摸不清头脑地问道:“那你想了解的,又是什么?”

      沈傅白凝神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道:

      “是,却不尽然。”

      系统若真长了脑子,此刻也被他搅成了一团浆糊。然不知为何,呆呆地看着沈傅白的神色,忽然灵光一现,试探道:

      “难道你是要对他的了解程度,是更深层次的那种?”

      沈傅白默然片刻,坦荡地点了点头。

      咦咦咦?

      万年铁树也会开花了?系统振作精神,循循善诱:“你想要的,是多深入呢……”赤忱相见,还是赤身相对呢……

      沈傅白又沉默了许久,才在系统一闪一闪充满期待的目光之中答道:

      “不过是想问明白一桩事,苦思冥想多日,终不得解。”

      明白!爱情这道难题,千百年来困扰了无数人嘛!想想它看的那些男男话本子里,多少痴男怨男,一波三折,荡气回肠……

      “天下竟有一人,会为我而落泪。我心中好奇,却不明缘由。若是能从头来过,结交为友,把酒言欢,当是生平快事。”

      “……”

      想入非非忽遇冷雨泼醒,系统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看着剑圣大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真想送给眼前这位直男三个字:注孤生。

      沈傅白听不到它的心声,即使能听见恐怕也不明白那三个字何解。然而这个眼神却有几分熟悉,让他不由忆起了不愿回想的那场结局。

      在被鸩杀之前,也是宾主尽欢。宁王言笑晏晏地提及王府旧事,昔年一群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血气方刚,不知闹出过多少荒唐事,足够把宁王府拆上个几回的。

      沈傅白不由动容,不觉问了一句:

      “京中如许多青年才俊,殿下何以对沈某亲眼有加。”

      这也是他心中多年的疑问,直到身死亦无人解惑。以皇子之尊,对他周到备至处处用心,即便是滕殷毕顾等同伴,也不曾得到如此眷顾。若只为权柄二字,他彼时大器未成,并非不二之选。

      现在想来,宁王的神情有片刻凝滞,一抹愕然褪去之后,眸中的神色复杂难辨,许久才言道:“傅白,唉,你真是……”

      那句话没有说完,再无人能知晓其意。

      算上练剑的三十余年,剑圣甚少在他人手下吃亏,算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为他人所杀。

      他或是不懂,这世间至毒的,究竟是鸩羽,还是人心?

      沈傅白脸上的神情忽然冷肃起来,系统不明所以,却鬼使神差地屏住了呼吸——这样的沈傅白,也许只有他自己不明白,有多让人移不开目光。

      没头没脑的聊天过去了好些天,这个话头似乎就此撂下了。

      这些天,系统却愈发不安分起来。拜沈傅白戎马倥偬跌宕起伏的一生所赐,上个世界的奖励回报也极为丰厚。除了可以堆满仓库的珍宝之外,系统的化形能力也是一日千里地跃进,如今的形貌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模样,完成了从无生命的布偶到小动物再到人类的幼崽的三级跳。

      它的内心无时无刻不想着去到外面的世界,跳跃在山川之中,嬉戏于山林之间。但要是依着沈傅白的性子,在这山谷之中住个十年八年的,那它可能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日子过得太清闲而闷到报废的系统了。

      终是忍不住问道:

      “大千世界千奇百态,既有眼前的机缘,不想到处去看看吗?”

      未得回应。

      系统不肯死心,它读过人世间的书,心知打动人心的,可能不仅限于金银财帛珠玉美食……而要从那人心中的念想上下功夫,于是,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再接再厉地问道:

      “如果没有想看的景色,总有想见的人吧?”

      沈傅白蓦然想起那日里,系统让他过目的绢书,上面记载着凌医官的生平,寥落几行字,结局记载着:在宁王回京途中,以谋逆罪论刑。

      神思刹那恍惚,只闻耳畔有人在问:

      “你不是很想见到他么?”

      心存此念,然人死如灯灭,过往尽皆烟消云散,如他现今的境况,原本就是逆天之举。

      系统见他神情稍动,乘胜追击:

      “既然有些事想不明白,何不亲自去问过他?”

      沈傅白终是看了它一眼,沉吟片刻,言道:“我历经数世,所遇人事皆非,风物迥异,甚至连朝代、年号,据不可考。大千世界,茫茫人海,错身过处,又是一世。难道还能与故人隔世重逢?”

      “可以的,可以的!”系统点头如捣蒜,把胸脯拍得震天响:“本系统别名心愿速达,你是知道的。那穿越者本人的心愿,当然也要放在首要考虑了……”

      曲阜是圣人故里,沈傅白在城中开了一家书肆,不出三载,在鲁地小有薄名。

      书斋内采光极好,整整齐齐的书架错落有致,间距合宜,不至有晦暗的角落,不会显得局促。经史子集,分门别类。此外,依隋忻所言,专为赶考的学子们特别辟出一个角落,堆满了四书五经名家注解,另有编纂成册真题解析,却是出自隋忻之手。

      隋忻,是系统的名字。初来此地,化为书童模样,缠着“沈先生”为他起名,于是得了这两个字。他对于书斋经营颇有一番独到见解。如以往一般,但沈傅白于经营之道并无长才,也就择其善者,依言而行。

      隋忻自带系统的强悍运算能力,收集资料与信息处理的本领堪称逆天。他得意洋洋地言道,自古以来考生的钱最好赚,除了这些参考书之外,销路最好的莫过于押题。

      读书人清高,但真正清高之辈,是皇帝来请犹不肯出山,哪有上赶着考科举往名利场中钻的道理?世间营营碌碌,不为名,即为利。摆在眼前的捷径,少有不心动的人。

      押题的点子却未被采纳,沈傅白自有其考量。

      入世几遭,也算见过世俗人情,前世那些年,也领教过官场倾轧,阴谋算计。

      押题人人都会,准与不准,却是听天由命。若是自己押错了题,无处怨尤。但卖出的押题即便十中其九,若是考生落第,也难保不会将过错归于押题不准,从来人心若此,迁怒他人总比反省己身容易得多,此其一。

      其二,世情难料,若遇到那等心怀叵测之人攻讦发难,将押题诬告做泄题,牵连考场舞弊。哪怕他与书肆不过是与人作筏子,也决计难逃干系。

      这些道理,隋忻半懂不懂,而每当他提出不合时宜的见解时,沈傅白也不与之争辩,抛下“不可”二字,足以令其偃旗息鼓。

      这天,雨霁,有一人走进了书肆。

      伞收拢,搁在门旁。袍角微湿,想是走过了几条街,穿过了几条巷,行了不少路才来到这里。

      因为午后的这场雨,书肆中没有其他人,除却隔间的书案后坐着的沈掌柜,不经意地抬首,就瞧清了走进来的青年书生的样貌。

      濯濯然若松间之明月,三月春光,风拂过长亭畔的柳。

      如琢如磨,君子端方。

      行道迟迟,相逢陌路。

      就在沈傅白见了青年,不言不语,起身往屋后亲力亲为地烹茶去之时,在屋外玩耍的隋忻虽然上一世未与那位闻名已久的凌医官打过照面,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家剑圣大人的老相好来了,于是乖觉地躲开些,免得打扰了他们叙旧。

      可还未等他挪出几步,就被不速之客拦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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