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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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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学校之后陆秋先去了老侯办公室。
老侯正在批数学卷,看见他进来,先甩出一张纸。
是他交的那张白卷。
“挺厉害啊,”他说,“我本来想问问你今天上课怎么样,你就这么回报我啊?”
两天来了三次办公室,陆秋已经有点麻木了,进门就往椅子上坐:“我数学不好啊,不然也不会来复读嘛。”
老侯透过方框镜片看他:“你数学不好还有理啦?我上课没讲啊?”
“这不才上了一节课吗?”陆秋一点儿都不怕他,“量不够达不到质变啊。”
老侯:“怪我了?”
眼看着这口锅不用自己背了,陆秋赶紧点头:“怪你。”
“少扯,”老侯拍了拍卷子,“知道我为什么安排你坐喻白同桌吗?”
陆秋很配合地摇头。
老侯:“你同桌数学考过满分。”
陆秋:“不愧是我同桌,牛逼!”
“你还骄傲上了!人家满分跟你有屁关系?”老侯又拍了拍卷子,“晚自习回去问问他,明天上课你上来讲第一道题。”
陆秋:“……哦。”
然后拎起卷子,打算走人。
屁股抬起来还没十厘米呢,又被老侯叫住了:“让你走了吗?”
他只好坐回去:“不是,干嘛呀老师?”
老侯扶了扶眼镜:“语文课睡觉?”
陆秋知道躲不过,冲他笑了笑:“就睡了一小会儿。”
老侯:“一小会儿?”
他这次是真的理亏::“我语文好,就这一次,没事儿,肯定不影响考试。”
老侯:“啃腚?你怎么不啃脚呢?”
陆秋被这一连串的反问弄得忍不住了:“不是,不带这样的,老师!”
但老侯很淡定地换了一个话题:“上午大课间跑操怎么没去啊?”
好像终于问到了一个“这道我会”的题,陆秋还有点激动:“我同桌也没去!”
老侯:“你数学要是能考满分,你也可以不去。”
“英语行吗?”陆秋问。
但想想除了数学以外,剩下几科能考满分的难度还真挺高的。
文科嘛,就算答得没毛病,也还得看批卷老师的一念之间。
于是抢在老侯说话之前补充了一句:“145吧,我肯定能!”
“讨价还价的啊?”老侯慢悠悠地问,“菜市场啊,搁我这买白菜呢?”
陆秋:“……”
老贼,算你狠!
但他还是不死心:“那我能不能不上大课间啊?我想在教室学习。”
“今天下午的课间操没有通知吧?”老侯说,“以后下午课间操恢复了你可以不上,但是体育测试得及格。”
陆秋:“我五项全能,没问题。”
老侯本来都要收尾了,听见他这句话忽然来了兴致:“五项全能?”
连手上的红笔和卷子都放下了,端起茶杯一副听他讲的模样。
陆秋倒没怎么当回事:“哦,就以前在一高的时候,运动会两天我拿了五个第一,跑步拿了四个,跳远拿了一个。”
老侯喝了口茶水:“哪四个啊?”
陆秋掰了掰手指头:“一百米,两百米,四百米,四百米接力。”
“运动会你报名吧,”老侯说,“可以批准你到运动会之前课间不用跑步。”
陆秋立刻直了直腰:“那运动会之后呢?”
老侯:“那得看你能不能拿第一。”
陆秋:“拿第一就可以不上,是吗?”
老侯对他点了点头。
陆秋:“行,老师,你太棒了。”
老侯的表情始终都很和蔼,毫无波澜:“行了,差不多快打铃了,回去吧。”
陆秋:“好的老师。”
走回教室的时候,有个男生猛地撞开了他的肩膀,留下一句:“瞎啊?”
然后飞快地跑了。
陆秋被撞得往一边侧了一步才稳住,再回头的时候已经晚了,只看见走廊尽头一个高个拐下了楼梯。
他本想就这么算了,但又有个男生沿着刚才的路线跑过去,只不过这次没碰着他。
一边跑还一边喊:“杨秋实,你跑个屁!”
真是猪队友。
陆秋觉得自己有机会应该会会这个杨秋实,看看到底是谁瞎。
6班学习气氛浓郁,陆秋回教室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抱着书或者练习册在学习。
看见人回来,喻白侧了侧身子给他让路。
刚走过去,上课铃就响了。
陆秋坐进去,把数学卷扔在桌上,压低声音问喻白:“自习你有什么安排?”
喻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关怀地看了他一眼:“学习。”
陆秋:“能不能给我讲道数学题?”
喻白:“什么题?”
陆秋指了指卷子的第一题:“就这个。”
喻白:“哦,简单。”
他没征求陆秋的同意,就把卷子拿到了自己桌上,掏出自动铅笔,开始写起了答案。
之前演算的过程他还都记得,只用了差不多五分钟就都算完了,还在一边列上了基本公式。
写完把卷子还给陆秋:“不懂再问我。”
陆秋:“行。”
他很快看完了第一遍,没懂。
翻了翻数学书上类似的例题,对着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懂。
他扭头看着喻白。
喻白已经进入认真学习的状态了,正往文综卷上列简要得分点。
他没出声打扰他,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喻白做题的侧脸。
都快在心里背下来鼻梁和嘴唇的角度了,同桌才毫无默契地看向自己:“怎么了?”
陆秋:“这道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喻白垂下眼睛,规规矩矩地把题念了一遍:“求这个函数的最大值。”
陆秋:“那你写的这个计算过程用来干嘛的?”
喻白:“用来算他的最大值的。”
陆秋:“他的最大值为什么要这么求?”
喻白:“没有为什么。”
陆秋:“……我理解不了。”
喻白叹了口气:“我建议你放弃数学,学一会儿语文吧。”
陆秋:“我不。”
喻白:“你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
陆秋也叹了口气:“是老侯跟我过不去。”
喻白有点懂了:“他让你明天上去讲题?”
“嗯,”陆秋点点头,表情十分痛苦,“因为我交了白卷。”
他看见喻白笑了一下。
还抬起拿笔的右手挡了挡嘴。
是个有点好看的笑容,挺想拍下来当画画素材的。
喻白没再试图给他讲道理,只是撕下一页草纸,一边看着题干一边往下写一大堆的函数和数字。
陆秋看不懂他在写什么,索性就看着,等他写完给自己解释。
这回写了挺长一页,中间还画了很多因为所以和推导符号,末尾除了公式额外填上了函数的图像。
“那你不用理解,”喻白终于放下笔,开始说话了,“照着这个读就行,下边画横线的抄在黑板上。”
陆秋松了口气:“谢谢啊。”
但喻白已经继续做他的文综题了。
陆秋用了一节课的时间,把喻白写给他的“小抄”背了个大概,觉得自己仿佛理解了那么一点儿。
反正下次再有这样的题就按照这个流程解呗。
理解不了没关系,能写一行是一行。
肯定比他只写一个解字得的分高。
晚上的两节自习课中间有铃声,但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下课。
有需要放松的上厕所的在打铃期间可以出去,但其他人还是要保持安静坐在教室继续学习。
据说这样是为了保持注意力的集中性和连贯性。
一高以前经常利用晚自习考试,第二天上课就讲题。
陆秋出去上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手机里多了条消息。
郑扬:“你在四高哪个班啊?”
陆秋想了想,回他:“查户口?没跟你在一个班,想爸爸了啊?”
郑扬:“滚蛋吧,就问问。”
陆秋:“六班。”
郑扬:“卧槽,真是啊?”
陆秋:“你他妈说人话,是什么?”
郑扬:“你们班有个叫喻白的,是你同桌?”
陆秋:“嗯。”
陆秋:“你怎么知道?”
他自己都是今天才知道的这事呢。
郑扬:“我厉害不?”
陆秋:“厉害厉害。”
郑扬:“反正你同桌的事你别管啊。”
陆秋:“我闲的啊,管他干嘛?”
郑扬:“以前咱们班瘸子你不就是闲的吗?”
陆秋:“我那是在管你,傻逼。”
郑扬:“说好了,这回你不管?”
陆秋:“不管。”
郑扬:“行。”
聊完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管不管的。
把手机调成静音扔进书包里,继续学习。
到放学的时候作业正好都写完了。
陆秋把新书装进书包里,打算带回家,旧书上还有以前做的笔记,就留在学校复习用。
他一边装一边问喻白:“放学怎么走?”
喻白说了句什么,但被梁夏天的大嗓门盖住了:“秋哥,一起吗?我爸开车接我!”
陆秋摆摆手:“我骑车!”
然后看着喻白:“你刚才说什么?”
“……骑车。”喻白说,有点不想理他。
但陆秋不在乎:“往哪边骑?”
喻白背上书包往外走:“城南。”
陆秋单肩背着包,跟在他身后:“正好,一起吗?”
“不一起。”喻白说。
陆秋:“哦。”
他们俩出来的算晚的,出了教学楼之后走在人群的最后边。
陆秋站在原地先给陆尧发了条微信:“我放学了。”
陆尧几乎是秒回:“你姐我今天挣钱了,想吃什么自己买,回家给你报销。”
陆秋:“好的,爱你。”
陆尧:“么么哒!”
他把手机收起来的时候喻白已经看不见了。
周围只有零星几个学生,神色匆匆地往校门口走,希望能赶上最后一趟校车。
陆秋走到车棚子里,弯腰开锁,把链锁挂在车上,骑了起来。
反正都快没人了,申主任是不会突然冒出来让他下车的。
夜里的风擦着耳边吹过,空气里没了白天的燥热,很清爽,也很舒服。
他不自觉地吹了声口哨,心情不错。
骑到校门口的时候看见不远处堵了些人,看上去有十来个,围成一圈,不知道在干嘛,还占了半截机动车道。
陆秋张望了几眼,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决定绕行。
反正上学和放学的时候都会堵车,堵人也算正常吧。
可能是等得不耐烦了,有几辆出租车开始疯狂地按起了喇叭。
声音刺耳,有人骂骂咧咧的挪了挪位置,终于把占着的车道给让了出来。
路边没一会儿就只剩了个半圆,能看出一群人中间围着一个。
那人跟另一个扭打在地上,旁边的人时不时在同伴不占优势的时候帮他一把,始终把被打的那个按在地上。
要是没有这么多人,陆秋觉得单凭那一个是打不赢他的。
路边倒着一架自行车,还有个被拉开的书包,里边的书散了一地,有几本被其他人踩在脚底下。
踩几脚,还往上吐两口,挺恶心的。
他骑车路过的时候,觉得被围着打的那个好像有点眼熟。
背影挺瘦的。
马上要骑过去了,忽然听见有人朝自己骂了一句:“看你妈呢?傻|逼!”
陆秋表演了一个原地急刹车,车胎狠狠压在地面上。
他单脚撑地,一眼就看见了说话的人。
对方嘴里叼着根烟,站在人行道边上,比其他人都略高出半头。
那人往地上吐了口痰,继续跟他对视:“聋?”
即使只说了一个字,语调也阴阳怪气的,让人浑身不舒服。
让陆秋想到了晚上在走廊的那句“瞎啊”。
他想到了什么:“杨秋实?”
“哎哟,我当是怎么回事呢,认识我啊?”杨秋实冲他喷了一口烟气,“还是认识他啊?”
他用脚指了指面前时不时被身边人踢上一脚的“受害者”。
陆秋没低头,实话实说:“不认识。”
杨秋实盯着他笑:“好狗不挡道,现在就走,今天没你的事。”
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
陆秋在心里默默地说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有意思,这年头骂完人还带威胁的。
“狗儿子,”他把车往一边推了推,下车走向杨秋实,“老子是你爸爸。”
杨秋实过了电似的把烟头猛地扔在地上,推开身边的几个人想要打他:“操|你妈!”
但陆秋的动作很快,拳头已经带着风砸在了他的鼻梁上。
实实在在的碰撞感从手指头上传过来,这种打法有点疼,但肯定不如杨秋实疼。
鼻血顿时喷了出来,溅在青绿色的地砖上。
杨秋实愣了一两秒,蹲在地上嚎了起来:“一群死人吗!干屁呢?还不给我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