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红海一场风花雪月的小事》桃子味芝士

2、梦彼端

　　她身体如水苍白，面貌如闪电，眼目如火把，手和脚如光明的铜，说话的声音如大众的声音。
　　——但以理书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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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古堡里，深红色的幔帐轻轻飘动，一只苍白的手从幛子里伸了出来，似乎是痛苦地抓住了柜子上的布。

　　蕾丝交织的黑色布料被扯了下来，也摔碎了装着血腥百合的水晶花瓶。

　　尖锐的碎裂声划破寂静的深夜，幔帐里的人一愣，睁开了眼睛。

　　她好像，做梦了。

　　莉莉丝盯着流线形的床顶，周身包裹着深蓝的天鹅绒被子，却依旧觉得寒冷。艳红的瞳孔看不清表情，可是眼角分明挂着一丝泪痕。

　　很久没有做梦了，这一次居然梦到了降生的那一天。

　　她翻了个身，深色天鹅绒勾勒出身体优美的曲线，大到几乎能称作是广阔的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数万年来，作为吸血鬼始祖，地下世界如此超然的存在，并不是没有人想要通过爬她的床走上辉煌。她却从未正眼看过任何一个人。

　　她的心里住着一个人。即使她很久已经不提起她的名字，她却依旧对她怀抱着深刻的执念。

　　加百列，加百列，加百列。

　　你会不会，也曾经梦到我？

　　莉莉丝自嘲地轻笑了一下——天使从不做梦，他们的梦，即是实境的预言。因为他们是主神第一代最宠爱的造物。她深知这一切，因为自己曾经就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他们虚伪的骄傲与悲惨的命运，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自成为血族之后，她亦不常做梦。

　　今天又是为何呢……

　　她起身掀开幔帐，地上的水晶碎片满地，血腥百合的花瓣凋零飘散。

　　百合……是加百列的象征之花，之前在不多的相处之中，加百列曾经开玩笑地叫她莉莉。

　　莉莉，百合花，是她也是她。

　　几万年了，这里不曾出现过这种花朵，是最近的血仆已经糊涂到什么程度？

　　莉莉丝面无表情地拿起柜子里的一把黄铜色铃铛，轻轻摇了三下。

　　数个穿着女仆装的血仆立刻从门口进来，对她行礼，并且不用她提醒就开始清理地面上的碎片。莉莉丝半靠在床上慵懒地看着忙碌的众人，开了口。

　　“这花是谁摆上来的。”

　　面容姣好苍白的血仆们面面相觑，好像都对此一无所知。

　　“你们啊……”她叹息道。却没有进一步的惩罚。

　　和传说中狠辣残忍的夜之魔女不一样，莉莉丝本人更多时候有着一种万事不经心的温柔。仿佛这个世界，天界地狱与人间，根本没有值得她发怒的所在。

　　她的目光，也从不会因为这些而停留。

　　只不过这次，血腥百合的香气牵动了她的神魂，让她做了一个不那么愉快的梦。

　　夜之魔女在昏暗的灯火中起身，轻轻撩了一下及腰的黑色长发。

　　也许是时候该管理一下城堡里面的人了？

　　免得自己之后再做这样痛苦的梦。她默默看着脚下匍匐着瑟瑟发抖的女仆们。

　　怕什么呢？她又不会吃了她们。

　　这时她发现了一点违和，这里的女仆皆是她自己亲手制造的，不会做任何有损她愉快心情的事情，只不过这一次，她们似乎忽略了自己的意志。

　　床头的那一束花，从来都是深色的玫瑰。红得像凝固干涸的血液。

　　她缓缓开口，鲜艳的唇瓣绽开一个笑。

　　“我要知道，这束花是谁、在什么时候拿进来的。”

　　忽然，高大的落地窗被狂风吹开，一个黑色的身影裹挟着寒意飞进了她的房间。

　　“何必如此在意呢？吾友。”

　　莉莉丝收起笑容，神色冰冷地看着不速之客。

　　“这是你做的？”

　　来者只是抱着手臂，收起黑色的翅膀，半靠在墙面上，好整以暇且不置可否。

　　这让她觉得没来由地烦躁而生气，数万年来不曾有过情绪剧烈的起伏，不知是因为地面上还没清理掉的那束百合花，还是因为刚刚被打断了的，算不上好梦的回忆。

　　“如果哪天我心血来潮，给你送去一个红色的十字架*，你是会感谢我呢，还是会愧疚于自己的失败？”

　　他一撩纯黑的袍子，慢慢走向莉莉丝身边。宽大的窗口吹进地狱第四圈凌冽的风来，勾起他黑色的长发随风的形状摆动。

　　“我从不愧疚，你知道的。”

　　只是他在听见红色十字架这几个词的时候，神色还是晃动了些许。

　　“伟大的魔界君王哟，你自己不能承受的东西，为什么要强迫一个曾见证你起落的人承担？”莉莉丝侧头看向他，用讥讽的语气挖苦道，“我并非你的附庸，只是血族在此借住。你无权干涉我的私人生活。”

　　“这么长时间，你一点都没变。曾经的夜之魔女……”路西华轻轻笑起来，并不因为莉莉丝的语气而气恼。

　　正相反，挑动别人的情绪一直是魔鬼最擅长的把戏。

　　由爱故生忧惧烦恼，喜乐纷扰。她仍旧记得，那么一切都还有谈下去的可能。

　　他低下头，手指捏起莉莉丝的下巴，将她的头掰向看着自己的方向。

　　“你看看这双眼睛，如此美丽，像最昂贵的红宝石一般，可是为什么这对宝石里只写着一个你得不到的天使的名字？”

　　莉莉丝抬起手臂，不耐烦地打开了路西华的手指。

　　“你想要什么就说，别跟我弄这些虚虚实实的东西。烦。”

　　她挣脱开束缚，后退半步。地面已经被女仆们收拾干净，众人刚刚都悄悄退到墙壁周围，害怕这两位魔界权力巅峰的人物一个生气，波及自己。

　　他们现在的力量，挥一挥手就能让一排血仆灰飞烟灭。发一句话就能让他们被困在万丈深渊。

　　力量越高，寿命越长。和他们比起来，这些被改造的人就像是朝生暮死的蜉蝣一般，在地狱的时间长河之中，翻不起一丝浪花。

　　于是他们仰望着，如同当年身为天使的莉莉丝仰望着加百列。

　　“我要血族的军队。”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去找该隐，而不是在大半夜找我。”莉莉丝因为被如此无无聊的原因打扰而生气。

　　因为她的生气，整座古堡的温度似乎都上升了一些。无数蝙蝠从窗外飞进来，虎视眈眈地看着路西华。

　　“冷静点，吾友。”路西华挥了挥手。

　　“我对你的哪个魔神叛变，或者又要攻打哪片荒芜的领土并没有兴趣。”莉莉丝抱着手臂，语气生硬。

　　“是吗？”地狱君主的微笑不变。

　　“如果我说，我将会去攻打天界？”

　　莉莉丝瞪大了红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