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极尽风流》徐风来

5、宜相映

　　深秋傍晚，余晖下的懿园绚丽多姿。

　　在通往「颐福」院的途中，任晶莹的眼里尽是壮丽的景色，数百棵飘香的桂花树蔚然成林，数千株形色各异的菊花、茉莉花、茶花井然有序的绽放。数不胜数的四时花木热闹尽开，万花烂漫。

　　想到园里有九千余种植物，她忍不住感慨的道：“天下竟然有如此多的花草树木品种，世人常常只知百余种。”

　　面对她由衷的惊喜，季玄默无法感同身受，他自幼就知道此事，皆是习以为常的存在。然而，他会被她的喜悦感染，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的欢愉，一波一波的冲击他的灵魂。

　　任晶莹满怀憧憬的道：“若是这片皇家园林能允许百姓入内，让天下人都能见识到真正的繁花似锦该多好。”

　　闻言，季玄默不语，沉静地负手漫步。

　　任晶莹大开眼界的游览盛景，遇到不认识的花木，她就会问：“王上，这是什么花？”

　　季玄默道：“金茶花。”

　　“那个呢？”

　　“胭脂海棠。”

　　“那个呢？”

　　“素冠荷鼎。”

　　任晶莹很愉快的向王上请教着，好奇的想要知道映入她眼帘的一切，路遇十余种她不认识的花木，他总能回应她每一次的好奇，她不禁惊叹道：“王上认得园中很多花木。”

　　季玄默道：“认得的不多。”

　　任晶莹称赞的笑道：“王上已然很了得。”

　　季玄默随之而笑。

　　他们来到了「颐福」院，不同于「安敬」院的静谧雅致，此地颇为富丽华美，细微之处皆透着尊贵典雅的气势。院外侍女已列队恭候多时，齐声拜迎：“奴婢参见王上。”

　　任晶莹在诸多复杂的打量中，紧随季玄默步入院中殿内，一眼便注意到端坐在凤椅上的皇太后，神态安详，浑身散发出母仪风范，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季玄默行礼道：“儿臣参见母后。”

　　皇太后发现了他很难得一见的紧张，他自幼安然自容，不急不燥的实现了被寄予的厚望，以武力威震天下，协助以文治帝国的皇帝。此刻，他紧张于身边的少女是否能被自己的母后所接纳。

　　任晶莹跪拜道：“任国的公主任晶莹拜见皇太后，万寿万福。”

　　皇太后饶有兴趣的看向任晶莹，示意她平身。在她抬起首时，入目一张美丽的笑脸，她眼中有熠熠生辉的光，笑容里盛放出温情的欢喜。

　　任晶莹笑着虔诚的说道：“莹儿的父王、母后、兄长，特嘱咐莹儿代向皇太后表达敬意，祝愿您凤体安康，事事如意。”

　　皇太后为了缓解儿子的紧张，和蔼的一笑，闲话家常的道：“他们还有什么嘱咐？”

　　任晶莹坦言道：“父王嘱咐莹儿最需敬重皇太后。”

　　皇太后保持着和蔼的笑容。

　　任晶莹接着道：“母后嘱咐莹儿要紧紧地依靠王上。”

　　皇太后察觉到了儿子难得一见的欣慰。

　　任晶莹笑意盎然的道：“兄长嘱咐莹儿应会取悦太子殿下。”

　　皇太后问道：“你会取悦太子殿下？”

　　“莹儿不会。”任晶莹无拘无束的道：“莹儿会学着敬重皇太后，会学着依靠王上，会学着取悦太子殿下。莹儿很会学，学得会很快。”

　　皇太后微微震惊，她的无拘无束显然源于自幼的鼓励与爱护，使得她勇敢的信任别人，能轻易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天真而富有朝气。她有幸博得了王上的青睐，却想要嫁给病弱的太子殿下？便不解的问道：“你为何想要成为太子妃？”

　　任晶莹坦诚的道：“因为所有藩属国适龄的公主，都想要在明年六月被选上成为帝国的太子妃。”

　　众所周知，明年六月就是帝国太子殿下大选太子妃之时，太子妃会从藩属国的公主里选出，所有适龄的公主都将从四面八方盛装前来帝都参选。

　　皇太后提醒道：“你知道所有目光远大的藩属国国王和帝国百官，都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何人吗？”

　　任晶莹在仔细思考着。

　　皇太后道出了答案：“王上。”

　　任晶莹立刻望向了身侧的王上，他心平气和的负手而立。

　　皇太后有心帮一帮儿子，道：“王上尚无婚配，德貌双全，有兵力百万雄震天下，有能力协助皇帝处理国事，有权力庇护太子殿下。”

　　任晶莹朝着季玄默笑了，笑得很欣然，皇太后言之有理，他确实是帝国最让人难以高攀的宜嫁男子。

　　季玄默定睛回视她，在她越来越欣喜的笑容里，与她相视而笑，不知她懂不懂母后话中深意。

　　闻言之人理应都懂了，皇太后意欲改变她的认知，让她重新考虑，王上无疑是最佳相嫁之人。

　　任晶莹却未真正的懂，她想要成为太子妃并非是出于野心，也非贪慕权势，只是因为她自幼就得知自己将要参与太子妃的大选，就像是她既然习读了儒学十三经就想要将其熟读能诵，一样的正常而简单。她笑盈盈的道：“父王想要让莹儿嫁作太子妃，大抵是因为莹儿与太子殿下的年龄相仿。”

　　此话，巧妙的回应了皇太后强调的‘目光远大’。

　　季玄默的笑意渐渐淡去，神情恢复如常。

　　皇太后暗暗一叹，儿子素来不争不抢，不争强好胜，无一己私欲，只做好自己应做之事，造就如今安然而强大的秉性。望向不想要嫁给王上的任晶莹，她不能接纳，命道：“文嬷嬷，带任晶莹去珍宝阁，由她挑选几件东西，分赏给其父王母后兄长。”

　　文嬷嬷应是。

　　任晶莹欢喜的道：“多谢皇太后。”

　　皇太后挥手遣退了众人，只留下儿子，宽慰的道：“她确实很有福相，是很有福气之人，只可惜还年幼，不谙世事。”

　　季玄默表明态度的道：“她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皇太后愕问：“你决心促成她成为太子妃？”

　　“辽儿也需要能让他心情愉快的太子妃。”季玄默决心如任晶莹所愿，道：“母后，从明日起，让她陪着辽儿一起习读，彼此增进感情。”

　　皇太后欲言又止，如今皇帝病情更甚，双目近乎失明，每日皆是他在宫中协助皇帝处理国事，手握堪与皇权相较的兵权与王权，对体弱的太子一直极庇护，不容其它皇子觊觎皇位。

　　季玄默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呈给皇太后过目，道：“母后，这就是儿臣要建的神宫。”

　　“你当真要建？”皇太后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

　　三个月前，他提出要在太源山建立一座供奉天下诸神的神宫，将世人信奉的所有神明一视同仁的供奉。

　　这个想法极为惊世骇俗，天下各国信奉的神明不同，各有其神义，岂能一起供奉，而他的观点则是：神明存在的意义就是无私守护信奉者，一起得子民的供奉，一起护佑子民。

　　季玄默笃定的道：“一定要将它建成。”

　　皇太后接过图纸端详，纸上所绘是一座雄伟壮观的宫殿，将距离帝都两百里的太源山从九十九丈高之处夷平，建立起高九丈、长九十九丈、宽九十九丈的神宫，外方内圆，足以容纳数万神明。

　　此宫殿不仅想法惊世骇俗，建造时亦需极高的建筑工艺造诣，史无前例的震撼。皇太后诧异，他不是好大喜功之人，却要投入巨额财物与人力，建此浩大繁重的工程。

　　季玄默道：“儿臣已征得皇帝的准许，指定了工部尚书秦纶负责神宫的建成。”

　　皇太后问道：“何故？”

　　季玄默平和的道：“于大盛帝国，是为皇帝与太子殿下祈福；于众生子民，是为感应虔诚的祈愿；于天下列国，是为彰显大盛帝国的富强。”

　　皇太后若有所思，当然不会料到这个想法来源于任晶莹随口所言。

　　任晶莹总是兴致勃勃，充满好奇心，季玄默记住了她源源不断冒出的想法，很感兴趣去完成，道：“与此同时，儿臣会规划修建从各个藩属国、各个郡城直通帝都的笔直平坦大道，遇山开山，遇水架桥，使往来便捷畅通。”

　　皇太后怔住了。

　　季玄默道：“明年起，每年的四月和九月，懿园各开放二十日，供天下人游览观赏。”

　　皇太后更加惊怔。

　　季玄默道：“明年起，各藩属国的世子需在九岁时，送至帝国学习三年，培养其效忠于帝国的才能。”

　　“你为何突有这些想法？”皇太后惊问，他有着言出必成的确定，犹如当时他说：儿臣为辽儿选定了一位太子妃，貌美喜人，极有福相，正在来懿园的途中，儿臣的「安敬」院全予她居住。

　　季玄默安然的道：“大盛帝国理应真正的开明、发达、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