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米阳光》深澍

32、32 长发及腰

　　小米再见徐见清时已经过了夏天，听说他休息了很久，刚刚才销假上班。两个人约了电视台附近的餐厅吃饭。

　　“听说你辞职了？”他还是如同往日般气定神闲，温和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像是网上的事情从未发生。

　　虽说许久不见，可好像并不陌生，两个人像是相识了许久的朋友，即使沉默时也不会感到不自在。徐见清拎起服务员刚刚送上来的瓷质青花茶壶，先是涮了涮杯子，又给小米倒了多半杯的茶。看着杯子里缓缓舒展身体的杭白菊，小米笑着点点头。

　　“师兄，我决定重新回学校读书了。”这好像是一个愉快的决定，小米说的时候也自然了不少。大概是因为最近的复习进度还算不错，林修阳这个英语老师很是负责，每天都要监督小米完成任务才肯放她去休息。

　　“哦？”徐见清多少还是有些意外，毕竟小米毕业也有两年了。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跨度，好像早已将他们这些走入社会的人与学校二字分隔的很远。少有人还能在工作之后静下心来重新考虑学习的事情。

　　“师兄，我有没有给你讲过我的事。”小米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告诉徐见清过往的种种，或许她只是为了讲给一个有心人。毕竟在她放弃画画的日子里，徐见清算是少有的懂她画的人。

　　徐见清摇摇头，抬抬下巴，示意小米开始她的故事。他耐心的听着，小米也一点点的讲着，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他们聊了很多，聊到小米的困惑，绘画的瓶颈，当然还有那副找不到主人的《半米阳光》。徐见清听得专注，他一边回应着小米的故事，一边照顾着她空了的餐盘。

　　“回学校很好。你在画画上有天赋，有老师在，他会让你进步的更快。”徐见清目光清明。

　　“师兄，你的事，我多少也知道一些。我不是想让你想起不开心……我只是想跟你说，其实那些事儿都过去了。你现在完全还可以重新再来。而且老于……”小米的声音像是卡住的视频画面，她停了几秒才开始解释，“我觉得老于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这个人在专业问题上是固执了一些，可他心是好的。只要你不放弃，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你的改变。”

　　“其实老师很对。我也没想过他能原谅我。好了，别说这个了。来，吃菜。”徐见清始终带着礼貌又谦和的微笑，可小米知道，他一定是在意的，他在意老于的看法，在意自己在绘画上的停滞不前，他嘴上虽不肯承认对油画的感情，可在他心里肯定是还存有期待的。

　　整整一顿饭，小米好像无时不刻不在表达着对徐见清的感谢。虽然“谢谢”二字已经说了很多次，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小米，你真的想谢我？”徐见清低头喝了一口茶，眸色清澈的问。

　　“当然。我都听美丽讲了，你为了帮我，做了很多，报道啊，视频啊。我是真心诚意的感谢你。”

　　“好，那你也帮我个忙吧。”他动作流畅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像似早就知道小米的答案一般。

　　“好，你说吧。”小米答应的爽快，毕竟感恩图报这种事儿，早些做才是好的。

　　“嘟嘟”小米的手机震动了两声，是徐见清的微信。他用手机转发了一个链接给小米，点开，是IPC国际肖像绘画大赛的报名要求。

　　“师兄，这是？”小米诧异。看到“肖像”二字还真是望而生畏。

　　“怎么？以为我找你做枪手？”徐见清言语试探，脸上是转瞬即逝的狡黠。

　　“当然不是，师兄你一定是想跟我一起报名吧。”小米目光淡然，满脸真诚，徐见清笑了。

　　想必小米是真的懂他，也真的愿意信他。这些年他也算是阅人无数，看过太多人，听过太多事儿。总有些似是而非的“朋友”，一边跟他说着重新再来，一边在背后对他的过去鄙夷不屑。所以，在他看来，小米是为数不多的诤友，也是他为数不多的绘画上的知己。

　　“谢谢你，小米。”徐见清长长的吁了口气，心里说不出的轻松。他该是多久没这么宽慰过，不再计较什么名次、结果，只是因为单纯的喜欢。肆意的和朋友说着绘画上的事，谈谈新的颜料，画布还有比赛。

　　“师兄，这个比赛，肖像太难了，我觉得我画不了人像……”小米有点抱歉的解释，“我觉得我在画人像上没什么天赋。上学的时候就不太行。”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而且，《半米阳光》也有人像的元素。这个比赛还有很久的准备时间，你好好想想。”徐见清好言相劝，循循善诱的给小米解释为何参加比赛的理由。

　　小米也知道，这的确是个机会，一方面在考试之前能够从专业上做一些巩固，另一方面也可以正视自身在绘画技巧上的不足。

　　“好，那我试试！”

　　与徐见清的约定，意外的促成了小米在肖像画上的积极转变。虽然她还不清楚自己要画些什么，但是她明白，这一次没人逼她，是她自己的决定，她要去参加比赛了，堂堂正正的去比赛。

　　“小米，《半米阳光》中的人，你可以画他。”徐见清边开车边和小米闲聊。

　　“林修阳？”徐见清真是给了小米一个很好的题目，前几天她不是才拍了林修阳的照片。

　　“你们在一起很久？”

　　“也，也没有很久。”小米害羞的别过脸。此时马路上人来人往，夕阳的光将他们的轮廓染了一层金边。立交桥上各色的汽车有条不紊的行驶着，偶尔在路旁还能看到嬉笑追逐的年轻脸庞。真好。一提到林修阳时，心情都变得很好。小米低头轻笑。

　　“没多久？”徐见清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师兄？”小米眨眨眼，一脸不解。

　　“我只是感慨，没想到你们相识不久，他能为你做这么多，要好好珍惜才是。”徐见清言语之间是祝福，也是羡慕。他侧目看小米，她正端着手机细细的观察着一张照片，不是林修阳又会是谁。想必，半米阳光成长为一米阳光也指日可待了……

　　画室里。小米像模像样的支起了画架，又摆放好颜料，然后将林修阳的照片用画夹卡在画板旁。

　　某人在无聊的转了几圈后，还是停在了小米的身后，阴阳怪气的问，“你要干嘛？”

　　“画画啊。”小米倒是轻松，丝毫没有避忌林修阳的想法。

　　“我难道不配拥有肖像权？”

　　“可我也没做商业用途呀，再说……我去比赛，你难道什么都不贡献？”言之有理，好像自己也没能为她做什么，于是林修阳不说话了。

　　“那我能贡献什么？”有男朋友就是好，可以随意耍赖，只要你言之有理，他总是吵不过你的。

　　“你……”小米调皮的用画笔戳了戳自己的脸，思忖了会朝林修阳勾勾手指说，“过来！”

　　林修阳乖顺的弯下腰，贴近小米的脸颊了还不见她吩咐，刚准备开口询问，就听她软声细语的商量，“你要是想给我加油，就贡献下你的脸。”

　　“于小米同学，你不怕我被抢走了？”

　　“怕啊。”

　　“那还把我画出来去比赛，让所有人看。”

　　“你不懂！我这叫宣誓主权，我就是要告诉他们，你是我的，而且只是我的。”小米踮起脚还是有点够不到林修阳的脖子。看着她像个树袋熊一样的挂在自己身上，林修阳笑着环住她的腰，慢吞吞的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撒娇。”

　　“嗯……不行？”

　　“行，当然行。”

　　小米放下环住林修阳的手，拉着他走到画架前，低声念叨，“我一定会把你画的很好看的，所以你不要担心。”

　　“小米，很晚了，要不明天再画。”林修阳站在小米身后，习惯性的帮她捻着酸疼的肩膀，看她一脸享受。

　　“林医生，你说……我会画出来吧。”小米转过头，脸上是不确定的神色。

　　林修阳也不急着回答，缓缓的将小米的椅子搬到自己的方向，按住她的肩膀，慢慢的顺着说，“小米，我还是第一次贡献我的脸，你就是为了宣誓主权，也会画出来的，对不对？”

　　“嗯……有道理！那开始吧！”小米满血复活，林修阳却焦虑了。

　　一整晚，她画画，他陪她，还好明天不用上班……看着她渐入佳境，他也不多做言语，直到小米叫他来看，他才发现，她画的真是仔细。

　　“我刚刚才起了线稿，反正也不着急……”小米还没说完，就已经双脚腾空了。她被林修阳打横抱起扔进浴室。

　　“林修阳！你放我出去！”

　　“洗干净！”

　　“那，那我也得放下画笔啊！”于小米求救中……无人应答。果然，长得好看的都是坏人！

　　睡下时已经凌晨了，卧室里开了一盏小夜灯，隐约的能看到窗帘上印着的暗花。

　　小米不困，她背对着林修阳，被他搂在怀里，听他在自己的耳边沙哑的低语，“还不睡？”

　　“睡不着。”小米翻了个身，钻进林修阳的怀里。她伸出手，紧紧的搂住他精壮的腰，“秋天来了，有点冷。”

　　她分明听到头顶的嗤笑。某人故意的收拢着怀抱的空间，只留下小小的一方给她。看她的头发软软的贴在身后，只是体贴的帮她理好。

　　“别闹。”小米嗔怪。

　　“小米……”

　　“嗯？”

　　“把头发留起来吧。”他慢声细语的商量她。

　　“为什么？”

　　“你长发及腰时，我就回来了，回来娶你。”

　　小米还没应他，他的唇已经覆了上来。原来幸福真的没有声音，它大概就是浮在空中的流云，又或是细密的春雨，漂浮着，漂浮着，带他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