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米阳光》深澍

31、31 等你回家

　　决定重新拾起画笔自然是好事，只是回学校的路怕是没有想象中容易。当时意气用事的放弃了保研的机会，肆意的放纵了情绪，而后的两年更是没有再拿起过画笔，如今想回到正途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想起下午与江洋的畅谈，当时该是多么的豪情壮志，居然没有半分犹豫的就给老师发了信息。

　　画室的客厅原本开阔，小米不知不觉间已经走的累了。回来到现在，她还没坐下来过。当时的天明明是亮着的，现在却黑的看不到行人了。对面楼的灯隐匿在这夜色中，像是闪烁不明的星星，它们顽皮的讲着悄悄话，看着她焦虑的在客厅里踱着步。

　　“英语的确是放下太久了，但是可以参加培训班啊；理论课的话，基础还是牢的，实在不行就求助于老于，老于一定会支持我继续学习的。”小米喃喃自语。她时而背着双手，时而又似想起了什么般的咬咬手指，想的着急了还不忘去厨房给自己倒一大杯水。

　　原本没心没肺才像自己的，可如今竟为了回学校弄得这般心如焚烧。果然，年少轻狂就是会坏事。好的不学，非要学古人的避世隐居，妄想着什么心如止水，还不是要为“五斗米而折腰”。小米烦躁的闭上双眼，用手使劲儿的敲了敲她这个榆木脑袋。

　　抬头看墙壁上的时钟，竟然已经八点一刻了，可她，还没吃晚饭呀……想必要是能拿出这废寝忘食的劲儿，怕是再难的考试也通过了。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别敲了！来了！”小米一溜小跑着去开门，边开门边嘟囔，“不是有门铃……”

　　她话还说完，就看到一尊黑着脸的雕塑站在门外。这，这分明是要吃人的模样呀，简直不要太可怕才是。而且，这个画面为什么还有点似曾相识呢？

　　“下，下班了啊？”小米没话找话。可她分明记得，今天好像没约林修阳啊。

　　“……”林修阳跻身进门，三米远就能感觉到他的冷气。如果要是有个高倍显微镜，怕是他身上的细胞都在瑟瑟发抖。

　　小米怯怯的跟在林修阳身后，心虚的寒暄，“吃，吃了没？”这个场景也有点熟悉啊……

　　林修阳不说话，只是怔怔的盯着她看。见她半天不吭声，便负气的坐在沙发上。

　　小米思忖了会，也挨着林修阳坐下来，她探着身子往前凑了凑，半赔罪半商量着，“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在想事情，一时间没注意到时间。你是不是给我打电话了？”小米顺手抓起沙发上的电话，太可怕，林修阳竟然打了16通，而自己……

　　“你想什么想到听不到电话。”林修阳本是强硬的语气莫名的软了下来，“你是不是因为我没回答你问题，所以就生气了。你倒是知道我的弱点，惩罚我就干脆躲起来，不理我。”

　　“问题？”小米恍惚间想起今天中午给林修阳发过的信息……原来他以为自己生气了，所以才跑到这里来？嗯……当时的确是有些不舒服，可后来，后来她不是因为别的事陷入纠结了，这个事儿也就很自然的被忘记了。

　　“我不是不回答你。我在想。”林修阳神色漠然，可眼角流露出的懊恼是藏也藏不住的。

　　“……”小米没说话，看着有些慌乱的林医生竟觉得有些可爱。

　　“我虽然没想出来，但是，你也不该消失。而且喜欢这种事儿……要什么理由。”

　　他在责备她吗？可为什么听在耳里，看在眼里，装在心里的都是他的小心翼翼和百般疼惜。

　　小米讪讪一笑，撒娇式的抱住林修阳的胳膊耍赖道，“林医生，我是有点不开心，闹了点小脾气。可我心里知道，你是对我好的。我刚刚不是在生气，我是在想以后的事儿。”

　　林修阳怔了半秒才缓过神，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些唐突。

　　“我决定回学校读书了，林医生。”林修阳好像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所以，你在想这个？”他面色如常，可眼神却温柔了不少。

　　“嗯。是。我在想这个事情，想到头都快炸了，所以没听到你电话。”

　　“这有什么可想的？之前你不是已经问过我了，我不是说了支持你。”

　　“可，可我当时问的很随意呀，也没仔细思考，现在觉得很难。”小米不自信的搓着双手。

　　“小米，你平时不会想这么多的。为什么一到了画画上，你总是这么瞻前顾后的呢。你有梦想，你想为它努力，这都是很好的事。”林修阳轻轻的揉揉小米的头，用一种“老父亲”似的眼光看着小米的脸。

　　“可如果我去上学了，我就要去清美了，那我们就不在一个城市了。”小米声音有点飘忽。

　　“所以，你会喜欢上别人？”

　　“当然不会！”小米坚定不移的答。

　　“那你担心什么？”

　　“担心……我不在了，你就……”

　　“担心我喜欢上别人？”他眉头微蹙，若有所思，“嗯……我想想。”

　　林修阳好像真的想了一会，小米光顾着担心，竟错过了他上扬的嘴角和眼底一闪而过的轻快，“那这样，我们一起去学习。”

　　“一起？”

　　“美国芝加哥那边有个访问学者的机会，我可以去。但是因为之前的事，耽误了一阵子，然后，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所以就没有给医院回复。既然你要离开南津，又这么不放心我，我干脆也去学习。这样你也就不用担心了，是不是？”林修阳泰然自若的解释。

　　可小米却沉默了……

　　“所以，你要去芝加哥？你要去美国？”小米撇撇嘴，用双手扒住林修的手臂。

　　“你不是担心我在医院被人拐跑？”

　　“可，可美国，也有很多人啊。他们不是更可能把你拐跑么。”小米负气的垂着头。

　　林修阳既好气又好笑的把她拉进怀里，“那小米觉得把我藏在哪里最安全？我就这么叫你不放心？”

　　“不，是我不好……所以总怕别人把你拐跑，恨不得把你天天放在口袋里才好。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你呢。”小米在林修阳的胸前蹭了蹭。

　　“小米，你很好。而且，我们在一起，是因为我们喜欢彼此，和别人没有关系。人家看到了你的宝藏，难道一定要把它抢走吗？”

　　“嗯！身怀宝藏，总会遇到饿狼么。”小米笃定的说。

　　“可如果你说的宝藏就是我的话，我会保护自己的呀。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感情的事耽误自己的梦想。两个人在一起，未来那么长，如果这点小考验都过不去，那以后怎么办呢。”林修阳的眼宛若一面湖水，波澜不惊，深不见底。小米看的入神，忘记了反驳。

　　“小米？”

　　“啊？！”于小米缓过神，点点头应他，“嗯！你说的对！而且我想为了你变成更好的人。”

　　林修阳笑意深深，紧了紧手臂，只是把小米抱得更牢。他喜欢这个女孩，喜欢她的简单快乐，喜欢她怀揣梦想时自信的模样，而她注定是要向着太阳奔跑的，只有光芒万丈的绮丽色彩才配得上这样可爱的她。

　　他们相互拥抱着，迟迟没有松开彼此。

　　“林医生，你要去多久呢？”

　　“一年半吧。”

　　“我要读三年，你去一年半，所以我们至少有一年半见不到。”

　　林修阳的下颚抵着小米的额头，感觉到她喉咙发出的小小的声音，再迎上那双有点模糊的眼睛，心下柔软。

　　“舍不得我？”林修阳轻轻拍着小米的肩膀。

　　“舍不得也要舍得呀。这件事对你很有意义。如果是我，你也会支持我的吧。”

　　“当然。”小米一直都很懂事，林修阳当然知道，他的眼光一直都很好。

　　“那你想好怎么复习了没？”林修阳回到了正题，小米又陷入了纠结和抓狂中。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没有。”

　　“我怕自己考不过初试，让老师空欢喜。”

　　“怎么会考不过呢。你以前上学时学习也很好。虽然时间是久了些，但是基础是扎实的。你要相信自己。”

　　“那英语呢？我英语很一般。”小米底气不足的说。

　　“我辅导你。”

　　“你？”

　　“我不可以吗？我学习还不错的。”林修阳骄傲的挑挑眉。何止是还不错，应该说很好才是。

　　“所以……”

　　“所以你要开始学起来了。但是学习之前呢，我觉得你要先把这个想法告诉家里一下。而且，今天也有些晚了。明天中午吃过饭，我陪你去买书。考研是12月份，报名差不多是10月份，现在是8月末。来得及。”

　　林修阳的话才刚刚结束，手机就响了，小米轻巧的划开屏幕，老师只回了四个字，“等你回家。”

　　美好的爱情大体相同，因为它们都让人勇敢，让人美好，让人愿意为了对方变成更好的自己。小米知道，林修阳是她向前奔跑时推她快速飞翔的风，他轻柔却有力量。而她，现在还不够好，她应当更优秀才是。因为她并不想依赖他为自己遮风挡雨，她想做一株木棉，想和他一起并肩春风，看流云奔涌，也想就这样终此一生。

　　说服老于一点都不难，因为重新拾起画笔的那一刻，就注定她一定会回去。果然，一顿饭的功夫，老于已经涕泪交流了。

　　“好，好啊。我女儿一定是最好的。爸爸支持你。”

　　“妈妈也支持你。”小米妈抽了张纸巾擦脸，还不忘给老于也递一张。

　　“小米，你好好准备。不要有压力。考上了自然是好。考不上，你想出国，爸妈也会站在你身后。你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你只要大步向前走就好。”老于语重心长的讲。

　　“爸，妈，谢谢你们。我这两年……过的也很开心。虽然我两年没画了，现在有些生疏了，但是我相信我很快能捡起来的。而且林……”小米说到林修阳时候，不忘抬起头看了看父母的脸，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林修阳说他支持我。他说会辅导我英语的。你们放心。”

　　“林修阳这个孩子自然是好的。他们是医生世家，我都打听过了，在他们那个圈里没有人不知道的。”

　　“那，你去读书要三年，你们这异地的……”

　　“我们不是异地。林修阳要去美国进修，要去一年半。”小米紧忙解释。

　　小米妈眉头锁的更深了，“异地还不行，这还变成异国了。”

　　“不要紧的。我看两个孩子心里有数。林修阳那个孩子行事稳重，对小米也上心。我们做父母的，要尊重孩子们的想法。”老于在家里少有的统帅性发言，一般这个时候小米妈都不会辩驳。她心里疼小米，但是也清楚她家老于的心思。

　　“爸妈，你们不用担心。我和林修阳已经谈过了。我们都觉得，人生那么长，如果现在这些小风浪都过不去，以后的大事儿更过不去了。”

　　“好，好孩子。你们都考虑好了。妈妈就不担心了。”小米妈顺从的点着头。

　　父母的爱总是无私又宽广，小米一直都知道自己很幸运，有理解自己的双亲，能够从小就接受良好的教育。没放下画笔之前，她几乎没见过大风浪，所以才这么经不起事，遇到一点小问题就自怨自艾。可现在不同了，她想通了。她要一直向前看才是。光芒万丈也好，百尺深渊也罢，自己选的路，就不应该胆怯和畏缩。

　　书店的橱窗前，阳光将一排排的书架点亮，林修阳带着眼镜，细细的走过一排排参考书籍，他缓步慢行，甚怕遗漏了最好的那一本。此刻，他正慢条斯理的翻着一本英语单词集，小米盯着他看了许久，他都没有察觉。鬼使神差的，小米又掏出了手机，轻轻按下了拍摄键。

　　她想她可能已经找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喜欢本来就是一个理由，在一起才是结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