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米阳光》深澍

28、28 物归原主

　　逗留在美娜多的日子，小米习惯了每天与蔚蓝相伴，也习惯了在每个夕阳将近的黄昏和林修阳在海边散步、吹风。

　　这样的日子过得自在又平和。没有计划，没有固定行程。他们时而会因为小米的一句话，跑到很远的地方看风景。彩色房子，白沙岛，托莫洪恐怖市场，五色湖，花园餐厅。那些耳熟能详的地方，他们都去过。

　　小米想，她或许可以做个流浪画家，毕竟，世界上有那么多美丽的角落值得发掘与分享。

　　“如果我重新画画了，我想去很多地方。”

　　“好。”林修阳一如既往的淡然自若。

　　“可是，如果我去那么多地方，你怎么办？”小米斜靠在林修阳的怀里。

　　傍晚的海边已经开始有了点点凉意，太阳在渐渐向西倾斜，迟缓又悠闲的找寻着回家的路。

　　“我陪画。”林修阳用手臂环住小米，反复而轻柔的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宛若捧起一湾海水。

　　“陪？”

　　“嗯，你想去哪儿都可以。我可以随便找个医院打工。”

　　“啊？！！林医生，你也太没追求了啊。要是那样，估计我们很快就会身无分文了。”

　　“嗯……那就改行？”林修阳玩笑着。

　　“林修阳，我觉得你的脑回路真的很不同诶。”于小米努努嘴，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谢谢夸奖。”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也是让小米心服口服。

　　“林医生，你好歹也是南津口腔医院的主任医生。你怎么能这么不思上进？”

　　“嗯……”林修阳思忖了会，顿了顿讲，“人么，一生很短但也很长。终其一生的追寻自己的信仰是一种幸运，但是我们不应该让这种信仰成为束缚自己的牵绊。做医生时，我会竭尽所能做到最好，但是当我脱下那身白衣后，我依然是我，也有我的生活，还有我爱的人。所以……无悔无憾就很好。怎么开心怎么过吧，没准会发现新大陆。妇唱夫随么。”

　　于小米看到林修阳认真的表情忍不住发笑，可笑过之后却是暖暖的。她知道的，她不过是孩子气的想法。她怎么舍得让林修阳脱下那身白衣，毕竟他是那么骄傲的林医生。

　　晚上入睡之前，小米又重温了一遍林修阳说的话，好像还是难以置信。

　　小米轻轻摇了摇林修阳的胳膊，他慢吞吞的将她拢在怀里，半睡半醒的问，“还不睡？”

　　“林医生，你认真的吗？”

　　“什么？”

　　“妇唱夫随？”小米问。

　　“嗯。不过，我也有条件的。”

　　“哦……还有条件啊？”小米闷声叹。

　　“妇唱夫随的前提是要建立符合我国法律的夫妻关系，于小姐。”小米心下一动，却不敢作声了。

　　“怎么，怂了？”林修阳拨了拨小米额前的碎发。

　　“困了。”小米转了个身，反而更清醒了。她自然是知道林修阳的为人，可如果说到结婚，是不是太快了？

　　黑暗中，林修阳靠上来，把小米搂在胸前。小米能清楚的感觉到林修阳怀抱的温暖。

　　她清楚自己的心，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可，现在的自己好像还不配走在他身边。

　　“林修阳。”

　　“嗯？”

　　“我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小米软软的讲。

　　“嗯。我知道。”

　　“但是，现在不行。”

　　“好。”林修阳的声音太轻，轻到听不到情绪。小米不知道他有没有不开心，或者是失落。毕竟在爱情里，大家都希望彼此能给自己最多的回应。

　　“你……”

　　“我没有不开心。”林修阳善解人意的说。

　　“我只是不想现在就这样了。我，其实可以更好的。”小米想，好的爱情，应该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而不是将自己无法掌控的问题无休止的推给周围的人。

　　“林修阳，我们该回去了。”小米坚定的拍拍林修阳抱着自己的手臂。

　　“想通了？”

　　“我要把我的画拿回来。”

　　“呵…很好。”林修阳似乎并不惊奇于小米的决定。她本该如此，毕竟她那么乐观和活泼，并且“天生丽质”。

　　“我要自己去跟你们院领导解释。”

　　“不必了。”

　　“不行！我得跟他们说清楚。为什么因为我波及到你。再说，我们本来就不是这么认识的啊。”

　　“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林修阳觉得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嗯……”天啊，又要旧事重提吗？！NO！

　　“我们的确不是这么认识的。毕竟曾经你拒绝过我。”

　　林修阳这是在吐槽吗？OMG！哎……永远的死循环。果然在这件事上林修阳总是记得这么清楚，并且不依不饶。

　　“我没听到，我睡着了。”小米不好意思的说。

　　“小米，我说真的，如果你想去很多地方，我陪你。”林修阳说的太认真了，小米半天没说话。

　　“我知道，我知道的。”

　　“嗯。”林修阳没再解释，隔了很久，听到小米说，“林医生，你要好好的。就算有天你真身无分文了，我养你。”

　　林修阳笑了，那么放松和释然。他必须承认，自己在医学方面的确很有天分，也很努力，但是他太过随性，或许跟家庭教育也多少有关。从他有认知开始，父母似乎从未强迫他要做个医生，可他就是很自然的成了医生，又很自然的拿起了手术刀，到最后又很自然的因为虫牙去了口腔医学院。所以……自然，有什么不好？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临床医学一门专业。

　　好像一转眼就到了归期，小米和林修阳还特意去买了咖啡做礼物。和Ben的告别让小米多了一丝感伤，虽然她一直跟自己说，以后一定会再来。可是，始终不知道下次光临究竟是何年何月。

　　“Min,你们一定要再来。”Ben明明最喜欢说笑的，今天都变得严肃了很多。果然，大家都不喜欢离别，可又不得不这样做。

　　“嗯！一定一定！”

　　飞机上，小米一言不发的望着窗外，那笔直的机场跑道好像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那里能不能看到大海或是火山？那里是不是自己曾经抵达的海域？小米心里氤氲起点点愁绪。

　　“舍不得？”林医生似乎还有点兴奋？

　　“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

　　“什么时候都可以。”林修阳从背包拿出毯子将小米裹成“粽子”状。

　　“就要回去了……好像，真的走了很久。”

　　“嗯。晚上要七点才到。累了就睡一会。”

　　“哦。”

　　“到了再去吃饭。”

　　“嗯，好。我们可以去画室吃。点个外卖？”

　　莫名的有点神秘，林修阳没有回答。至于为什么……直到下飞机看到四个人，小米才大梦初醒。

　　她茫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老林医生和林妈妈有点懵，尤其是，于教授和小米妈竟然也在？

　　小米转头看林修阳，他慢条斯理的在捋小米凌乱的头发。耐心又体贴。

　　“那个……爸！妈！”小米刚出口。

　　林妈妈就快速的回应了，“诶！”

　　啊？小米惊慌。可又不敢表现出来。此时就见她未来婆婆快步靠过来，欣喜若狂的拉着她的手说，“小米？”

　　“嗯！阿姨，您好，我是于小米。”

　　“好，真好。我是修阳的妈妈。”

　　我的神啊，这不就是家长会面吗？林修阳到底做了什么。小米回头求救，林修阳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你们累了吧？走！咱们先吃饭去。我已经在悦友居定好了位置。”林爸爸讲。

　　“好，好！小米，我们先吃饭。”小米妈也走过来。

　　这，这左手亲妈，右手婆婆的感觉为毛这么可怕。小米现在只想藏起来。

　　“那，那个，我，我拿行李。”话毕，小米立刻躲到林修阳身后，任凭谁再叫她，她也不出来。

　　林妈妈后来放弃了讨好儿媳妇，光顾着照顾未来亲家母。老林和老于像是很谈得来，这种氛围融洽到让人怀疑人生。唯独小米不发一言，光顾着瞪林修阳。在她看来，这分明就是林医生的套路。

　　“你就不想交代点什么？”回去的路上，只剩下小米和林修阳。

　　他一直抿嘴笑，仿佛很是得意。小米分明记得二十分钟前，林家爸妈很识相的送了小米爸妈回家。开来的车很自然的留给了林修阳和小米。

　　“想知道什么？”

　　“你这是什么操作？”

　　“他们不过是太久没见我们了，我也不能拒绝他们来接女儿和看儿媳。”林修阳不知羞的辩解。

　　“那，你也不提前说一下。第一次见面，我穿的这么邋遢，头发也乱蓬蓬的。”

　　“没事。”

　　“你肯定没事啊。你也太奸诈了，自己穿的整整齐齐。我爸妈肯定觉得你好啊。可我……”小米委屈的抱怨。

　　“我爸妈会觉得……我的取向比较特别。”说完，林修阳竟然把自己逗笑了。为了这个事儿，小米决定不跟他说话了。必须要坚持立场，冷战到底。

　　事实证明，这个冷战持续了10分钟，最后崩塌在林修阳的goodbye kiss中。哎，没有原则是多可怕的事儿啊。

　　小米接受了家长会面的事实，她本计划的顺顺利利的恋爱好像多了些奇怪的调调。例如林修阳的妈妈会莫名的打一通电话关心她吃没吃早点，也会在天气凉的时候嘱咐她多穿衣服等等。

　　“我今天要去把画拿回来，下周销假去上班。”

　　“你可以？”

　　“可以啊！”小米信誓旦旦，心里还是有点怕。

　　“我去过医院来接你吃午饭。”

　　“好！”小米答。

　　之前听美丽说因为“风波”的缘故，画展已经撤掉了。自己还真是没用，除了躲起来，什么都做不了。这一次，不管怎么样，都不能逃避了。

　　画展问询处，小米轻声细语的问，“你好，我想咨询一下，之前那个《半米阳光》的作品……”

　　“你是记者吧？”管事的女工作人员抬眼打量。

　　“不，不算。”

　　“你们烦不烦啊？天天挖人家新闻。画已经送走了！”

　　“送走了？送，送谁了？”

　　“哪儿来的送哪儿去了！别采访了！天天质疑这，质疑那的！没完没了！”说着就继续低头干活儿了。

　　什么意思？哪来的回哪儿去了。东西是工大寄出来的，那是被寄回工大去了？

　　小米从咨询处出来后满头雾水，她决定给她家于教授打个电话。

　　“老于，你最近收到快递了吗？我来拿我的画了。可人家说从哪儿来的寄回哪儿了。那是不是回工大去了？”

　　“啊？可是我当时寄过去的时候没有留具体的地址啊。那我去学校保卫处问问。”

　　挂掉了老于的电话，小米还是惴惴不安，她总觉得这个事情并没有结束。究竟是把画寄到哪里去了呢。

　　口腔医院的院长办公室。林修阳泰然自若的坐在沙发上，对面是院长和蔼可亲的笑脸。

　　“修阳啊，回来了啊。我听你爸妈说你去印尼旅行了。”

　　“对。和那个被我骗钱又骗色的富二代画家。”林修阳面不改色，对面的人尴尬的搓了搓手。

　　“这个事啊，这个事已经解释清楚了。那个电视台的徐导演来过，他为了这个事儿还做了一期报道。还有就是，那个，于教授和何教授也来过。他们解释了女儿的情况，并不是什么富二代。”

　　林修阳听的有点云里雾里，丁泽远的消息有点闭塞啊。怎么小米爸妈来过的事儿都不清楚。还有那个徐导演是谁。

　　“院长，你想说什么？”

　　“那个，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所以，你没事就可以销假上班了。之前你帮我岳母弄的牙，弄了一半儿，后来张医生给她看，她就说人家弄的不好。你看……”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林修阳定了定神道，“院长，销假的事再等等。你岳母的牙明天来医院吧，我帮她处理一下。”

　　“你这是？还打算休息？还是，你妈妈说你想自己开诊所？”

　　亲妈啊，绝对亲妈。一点都不吝啬把自己的想法坦白。哎……

　　“没有，开诊所是他们的建议。我想看看我女朋友的情况再考虑。”

　　“女朋友？”院长好像是第一次从林修阳嘴里听到这个词儿，而且好像也是第一次听到冷面的林医生说起女孩。

　　“对，那个富二代。”林修阳解释，然后摆摆手说，“走了，院长。明天约上午10点吧。”

　　“修阳，这个给你。你的快递。”

　　沉甸甸的，林修阳有点意外，可他打开的时候却笑了，笑的像个孩子。

　　院长探头，只见到画上的小字，“半米阳光”。

　　“这是？”

　　“没什么，物归原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