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乘剑来》余小跃

36、水蛇缠身

　　三十六、水蛇缠身

　　“雨点儿，天帝今日召见于你，可否有对你怎样？”

　　霖雨一回仙莲殿，采莲就疾步赶上前搀扶住她，关切地问。

　　“粉莲儿放宽心，天帝并没有对我怎么样。”

　　霖雨反握住她的手，摇头笑了笑，云鬓旁的玉兰银步摇、在耳畔轻微晃动。

　　采莲的面部肌肉这才稍作放松，她吁了口气，喃喃感叹道：“哎，你今日可真是吓死我了！”

　　“天帝突然传话要召见你，我还以为他要向你施以酷刑，唯恐他对你与腹中的孩儿不利。”

　　“怎么会呢？”

　　霖雨正要张口解释，忽想到天帝要她保密之事。

　　她凝顿了片刻，又莞尔道：“我向天帝如实相告，天帝本想严惩于我；后念在我是初犯，所以只是稍作口头警告，若有下次，绝不姑息。”

　　采莲回道：“那就好。”

　　“粉莲儿，谢谢你帮我疗伤、让我入住你的寝殿，我这些时日呆在你的上仙寝殿内，终究还是太麻烦你了。”

　　霖雨感激地注视着她，低声说：“我想，我是时候该走了。”

　　“雨点儿，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们可是最要好的朋友，你若这样想，那就太见外了。”

　　“你要走？你要去哪儿，是要再次私闯入凡间找他吗？”

　　采莲轻轻拉住她的胳膊，极力挽留道：“难道，你忘了月老仙君昨日对你说的那些话？”

　　“雨点儿，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天规有定，仙人不得与凡人相恋，可遥白他现在已经被贬为凡人了，你想想你母仙当年的下场……”

　　霖雨顿了顿，她母仙就是因为与凡人相恋，受到了天惩，化为了凡间的水仙花，而她也因此有了半个凡人血统，自幼习法资质愚钝。

　　幸亏霖雨后天勤奋，先有她母仙的昔日故友——月老仙君、泽雨神君多多提拔，后又缠着遥白神君没日没夜地练功，她的仙法，这才没有逊色于其他小仙。

　　采莲轻侧过身，长长坠于薄云低端的仙纱披帛，随风飘荡在半空中，微扬起伏。

　　她双眸定于仙莲殿的白莲池畔处，神色淡淡，但语气依旧温柔如水。

　　“你与遥白在天界没有举办过一场令众神仙都认可的婚礼，现在却未婚先孕，这样是会受天谴的；他日，你肚子里的孩子诞下来后，若将孩子放置在天界这儿，是迟早会被众神仙发现的!倘若把这孩子带入凡间与遥白相认，那叫司命星君谱写凡人命格之时，还如何是好？纸是包不住火的。”

　　霖雨沉声道：“这个，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还有一件事，我想告知于你。”

　　霖雨蹙眉，好奇地问：“何事？”

　　“今日我生怕你出事，你走后我便去了太子的寝宫正殿，心想着万一天帝欲加罪于你，我也好及时求太子殿下，请他来替你求情，结果，竟然见到了天后娘娘。”

　　“天后娘娘可是有话对你说？”

　　“嗯，不错。”

　　采莲俯首，素手缓缓拂过边上的仙枝叶子，腮帮两处浅浅泛红，“她说我不仅长相标致、大方得体，还甚得太子欢喜。”

　　“天后娘娘亲自颁布了婚旨给我，她本欲纳我为太子正天妃的，可我身份卑微，只好纳我为太子侧天妃，婚期就定在明年的百花节。”

　　“哇，是真的吗？”

　　采莲嗯了一声，笑着连连点头。

　　她扬起脖子，眉飞色舞地说道：“天后娘娘虽纳我为太子侧天妃，但我日后定会倾力孝顺天帝天后、做好太子殿下的贤内助，就像愚公移山那样，我想他们有朝一日定会被我感动，然后封我为太子正天妃。”

　　“没准，我以后还能登上天后之位，变成整个六界最厉害的女人呢！”

　　霖雨发自心底的替采莲感到开心，她记得，采莲在儿时就经常幻想着，长大后能嫁给天宫太子，“恭喜你，梦想成真了。”

　　“雨点儿，你就留在这儿，等我大婚完毕后再走也不迟啊！”

　　采莲紧握住她的手，撒娇道：“你看，我成婚那日，宾客全是太子那边的仙人，我这边除了我祖母仙，便没仙人了……”

　　“雨点儿，你可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若连你都不去捧场，那我成亲之日肯定会冷清得不忍直视的。”

　　“然后被仙官记录在《仙史》内——天界有史以来，出嫁时最寒碜的太子侧天妃！”

　　霖雨噗嗤一声，无奈地笑道：“好吧，我依你。”

　　***

　　楼兰国，皇宫

　　偌大的大殿内雄伟壮丽，金铜王蛇状的烛台上的火光，倒映得红漆木地板发亮，香炉内传来阵阵幽香。

　　“拜见大王。”

　　在场的所有楼兰官员，纷纷行以楼兰最高的山呼之礼、屈膝跪下。

　　楼兰王一手掀开翡翠珠帘，他头戴宝石王帽，身披深色丝绸披肩，须发皆白、长着一双三角眼、一只鹰钩鼻。

　　他伸手一下指着狄白，声音既苍老又沙哑，令人听着起来感到十分不适，“你就是从匈奴国逃来的逃犯——狄白？”

　　“你千方百计的闯入我国皇宫，莫非是在匈奴国当囚犯当腻味了，现在逃到我楼兰国，想当我楼兰国的囚犯？”

　　楼兰王语毕，两旁楼兰官员们当场哈哈大笑，连楼兰王身旁的侍从也捂嘴嘲笑着。

　　韩非桐对楼兰王圆目而视，咬牙切齿地轻声道，“欺人太甚！”

　　他怒得几乎要把剑而出，却被花沐影给拦住了。

　　幸好，他俩闹出的动静不大，并没有引起楼兰王他们的注意，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狄白立即亮出赵国旌旗，当着众位楼兰官员的面挥了几下，纠正道：“不，我是奉我赵国大王之命出使西域、请求大王您与我国一起出兵抗击匈奴国的赵国将军——狄白。”

　　“赵国？什么蛮夷之国？本王从未听闻过！”

　　楼兰王眯起眼睛，完全听不进狄白的话。

　　他粗糙的皮肤下显出几道深刻的皱纹，煞有介事地扬声道：“哼，这年头真的是什么样的怪人都有！”

　　“区区一个山野毛头小子换个怪异的服装，都能胡诌自己是异国将军；那本王杵着一根拐杖，岂不是能称自己是神仙了？”

　　楼兰王身边的贴身侍从察言观色，发威作福地大声道：“既然你奉赵王之命出使西域、请求本王出兵抗击匈奴国，那我便奉我们大王之命，把你们都拖下去，省得你们浊了我们大王的眼！”

　　他欲上前命令边上的士兵，忽被楼兰王截住了话头：“慢着！”

　　贴身侍从半躬着身子，奇怪地问：“大王有何吩咐？”

　　“把他们拖下去，未免也太便宜他们了！”

　　楼兰王大甩袖袍，哼声冷笑道：“来人，给本王抬几座水桶上来。”

　　“本王今日要亲自审问他们！”

　　随后，几名士兵分别架着几座盛满了水的大桶，静静地放置在大殿内。

　　又来了几名士兵，猛地钳制住狄白他们，用铁链牢牢捆绑住四肢。

　　韩非桐和花沐影起初还知道施力反抗，但楼兰王几乎召集了所有士兵，折腾到最后他俩都筋疲力尽、没有余力再与他们斗了，这才被楼兰士兵们绑住了四肢。

　　而狄白却全程都没有反抗，他任凭猖狂的楼兰士兵们用沉重的铁链绑住四肢、丢进了水桶内。

　　伴着楼兰王一声令下，狄白他们被数名楼兰士兵拽着头发、狠狠地摁进了水里许久。

　　木桶里还游动着几条水蛇，它们死死缠住了狄白他们的脖子，勒得喉咙都快断了。

　　韩非桐见到水蛇，身子吓得一个激灵、溅起了阵阵水花，带有攻击性地洒湿了边上那几位楼兰士兵的衣服，可这换来的却是楼兰士兵更猛烈的力度，他们把他往死里摁。

　　花沐影也呛了几口水，咳嗽连连，头发更是凌乱不堪，发丝出还滴着几根水柱。

　　“听闻你们还掳走了匈奴王与匈奴右贤王最喜欢的艺妓，如今她在何处？”

　　楼兰王阴森森的目光，骤然发狠，“快说！”

　　楼兰士兵们随着他这句话，更加重手中的力度，狄白的脸都快贴到桶底了。

　　狄白忽然彻底明白了，自己从一开始 ，便已经没有与楼兰王商议的余地了。

　　楼兰国不过是个依附着匈奴国的小国。

　　他曾楼兰夜市里，看到过好多匈奴国的商品，再说楼兰国土本来就小、人口也不多。

　　站在楼兰王的角度想去，他自然是要讨好匈奴王，仰仗着匈奴国这颗大树。

　　“啊呸！”

　　韩非桐大口喘息之际，猛吸了口木桶内的水，向楼兰王笔直吐过去，瞪着他道：“我们是死也不可能会告诉你的。”

　　楼兰王后退了一步，恰好躲开了那道飚溅而来的水，脸上怒意更甚。

　　他目呲欲裂，大声吼道：“给我把他们往死里摁！”

　　狄白被摁入水下了许久，像个没有生命的死人，任由水蛇勒着脖子。

　　俊秀的面庞，由起初的青变得越来越苍白，肺腔从痛楚难忍到逐渐麻木。

　　他眉睫轻颤，神情异常坦然，嘴间冒出几团小气泡，直直逆水上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