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乘剑来》余小跃

21、狼孩出没

　　二十一、狼孩出没

　　狄白他俩吻到情深意浓之时，鼻息间忽涌来了阵浓烈的焦味。

　　霖雨睁开眼，轻轻挣脱开狄白的怀抱和唇。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顺着这股气味瞧去，原来是静置在篝火上的那几串烤肉，被烤糊了。

　　高高的丘陵埋没于暮色深处，泛起几缕浅淡的白烟，像是哺乳动物吐气时留出的踪迹。

　　有好几双绿色的幽光在不远处闪烁、移动着。

　　一声骇然的尖叫声从那处响起，声音撕心裂肺，似是在求救呐喊。

　　那阵声音越来越响，朝他们笔直冲来。

　　毛驴发现了异常，它停下了吃草的动作，兀自抬头，不安地眺望着远方。

　　狄白眉头一紧，下意识将霖雨护在自己身后。

　　军帐内，韩非桐他们也听到了这阵异响，便全出来，探个究竟。

　　后方的尘土飞扬成几丈，一道矮小的人影忽高忽低地跑来，从朦胧不清到轮廓俱全。

　　一男子大口大口喘着气，整张脸上写满了恐惧，高大壮实的身躯剧烈抖缩着。

　　他瞳孔湛蓝，五官深邃如刀削，一头金棕色的凌乱卷发与长髯，看起来应该年近中年。

　　头上的白色裹布帽被风沙染得泛黄，边上插着两片羽毛，长衫褴褛，后背的汗水浸湿了布料，双臂上的血迹凝固，透出斑斑血渍。

　　狄白上前问道：“大叔，你怎么了？”

　　男子趴在军帐旁，他边胆怯地转头眼看后方，边手舞足蹈地说了一大串话，可狄白他们没有一句是听得懂的。

　　霖雨掩唇轻笑，随即挥手对狄白、韩非桐等人身上挥手施法，“他是楼兰人，说得是楼兰语，你们自然听不懂。”

　　“我方已对你们施了法，你们现在能听得懂楼兰语，并能跟他用中原雅音交流了。”

　　之后，狄白他们果真听懂了楼兰语。

　　狄白搀扶起那男子的胳膊，继续追问，“大叔，附近可是发生了什么？”

　　那男子喘着气，神色依旧慌乱，“那边有好多、好多头狼，在追我!”

　　“我名为阿麦提，叫我老麦就行；我是个卖肉干的，时常去匈奴进货，所以平日多次途经此地。”

　　老麦接着解释道，他的语调，紧张之中又蕴含着几分惭愧，“我可能是肉干带得太多了，才会被这群饿狼给盯上。”

　　听他这么说，狄白与韩非桐他们都觉大事不妙。

　　他俩反应机警，回头看向后方，手中各持宝剑，跃跃欲试；花沐影咬唇，目光乘机锁向斜挂在狄白肩后，卷成棍状的旌旗上。

　　狄白似是感到她的异样，他转眼，暗暗瞟了她一眼。

　　被他这么危险地一盯，花沐影立即侧身别过头，不敢直视，心脏陡然紧张地收缩了几下。

　　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飞沙走石处，一阵欲震破耳膜的狼嚎，夹杂着狂风冷飕飕地卷来。

　　霎时，成千上万头双眸发着绿色凶光的野狼，将军帐四周围堵得水泄不通，逼得狄白他们一行人，节节后退。

　　面对如此强大的气场，旺财昨日还大声嚷嚷着要吃烤狼肉，此刻竟被怂得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那群饿狼身子朝地俯冲，前腿关节处微微弯曲，蓬松的尾巴左右轻晃。

　　它们獠牙泛光，口中含满了唾液，滴答滴答地溅落在了地上，看样子应该是饥饿了许久，可步子却是不紧不慢，似在欣赏猎物绝望的表情。

　　那群饿狼倒是挺团结，它们绝大多数都围堵着狄白他们。

　　领头的那几头狼嘴边的毛发上沾满了暗褐色的人血，粉嫩的舌头意犹未尽地舔舐着嘴巴边缘。

　　其中几头狼“嗷呜”的一声高呼，三五成群地向边上那头毛驴扑去。

　　有几头狼咬着它的臀部，还有几头咬着它的前蹄两处，顿时血汁飞溅、皮开肉绽。

　　毛驴四肢拼命挣扎，嗓子叫到沙哑；那双黑溜溜的眸子凝望着狄白他们，透露出似濒死前的绝望。

　　霖雨见状大叫不好，她正要飞身上前救下毛驴，却被身旁的狄白给一把按住了胳膊。

　　他定定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随后转身对大家淡淡道：“野兽一般都怕火，我们可以用火来驱赶它们。”

　　狄白弯腰，捡起堆在篝火下方的一根粗树枝，末端燃起牡丹般大小的火花。

　　摇曳的暖光，柔柔地照在他俊美无暇的脸庞上，如画般的眉眼窝处，映出一片暗影。

　　一道身影倏地闪过，狄白从大家的视野中，嗖地掠过。

　　狄白凌门几脚，目光冰冷淡漠，独身往那几只扑在毛驴身上的狼头部踹去。

　　咔擦几声，其中几头狼忽然发出低低的哀嚎声，显然头盖骨已被踢碎。

　　眨眼间，它们鼻孔里冒出源源不断的鲜血，没过多久便倒地，眼中的绿光，永远的熄灭了。

　　余下的那几头狼，不知是被狄白方才这一举动给震慑住、还是畏惧火焰碰到肌肤的烫感，就这样被他用火把，给灰溜溜地赶跑了。

　　狄白将毛驴抱起，用手顺着它的毛，将它情绪慢慢缓解过来。

　　韩非桐他们见状，也纷纷弯腰从篝火底部拾起带着火的树枝，挥舞着驱赶起狼群。

　　那些狼群的气势，顿时削弱了几分。

　　它们看了眼死去的同伴，边悻悻后退、绿光凶神恶煞，边呜呜叫着，仍然不肯放弃目标。

　　有几头胆子略大的狼，直接朝他们扑了上去。

　　韩非桐提剑一斩，将它们伸过来的利爪，连同四肢都被砍落下来。

　　他们足下的这小块黄土地，瞬间被鲜血染红。

　　登时，天边的另一端，那座丘陵的顶端处，传来了阵悠扬悦耳的音乐声。

　　这群狼听到这阵悠扬之音，竟停止了攻击。

　　它们呆在原地，愣了片刻后，全部向声源处跑去，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

　　狄白斜视看去，眼睛眯了眯，眸光如鹰般犀利，韩非桐他们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一位瞧着有十一二岁左右，且模样佝偻、瘦弱的小少年，孑然伫立于丘陵顶处，吹着裂迹斑斑的骨笛，将狼群集结在下方。

　　他肤色黑黄、面颊干裂发红，身上披着鹿纹兽皮，以枯树枝为笄，将头发胡乱挽成一髻。

　　小少年的各种举止都与狼无异，他和那些狼都抬头对向夜空，望着那尊如光球般巨大的圆月，一并发出嗷呜的几声长叹。

　　待小小少年大声嚎叫完毕后，他用四肢爬下了丘陵，指挥着狼群离开。

　　韩非桐正准备持剑追向狼群，却被狄白给拦住了，他转头看去，狄白的神情极为严肃。

　　花沐影朝着那位小少年远去的方向望去，不由面露同情之色。

　　“我听过一则故事，有户人家以打猎为生，他们把狼崽子给杀了，狼妈妈为了报复他们，便把他们的孩子给叼走了，它本来是想他们小孩给吃掉的，可是孩子太可爱、让它想起自己死去的亲生孩子，实在不忍心吃下口，于是就把他们的小孩当做是自己的小孩来养，哺予狼乳。”

　　“后来，那小孩把自己当成了一头狼，生活习性全和狼一样，很难纠正过来。”

　　“既然狼群现已离开、无攻击我们之意，那我们也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

　　霖雨也跟着点了点头，认可道：“是啊!如果我们冒然追击过去，万一它们设计了陷阱，故意引诱我们呢？狼都是很聪明、很狡猾的动物。”

　　“哎，你们这些年轻人胆子可真大，居然连狼都不怕。”

　　“我劝你们还是早日回家吧，不要再往前走了。”

　　那老麦用破袖擦拭了下额头间的汗水，好言相劝道：“你们要是再一直往前走，就会到我的家乡，楼兰国。”

　　“那儿会有食人族出没!我家附近，有好多村民，便是因他们而殒命。”

　　“哦？食人族？”

　　狄白挑眉，他的这句话，瞬间提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韩非桐将脑袋凑于他俩的胳膊之间，眸底发光，脸上难掩期待之色，急忙催道：“老麦，你继续说下去啊!”

　　“食人族是我们楼兰国内最恐怖的人种，以人肉为食，从来不喝水，要喝就只喝人血。”

　　“食人就好比是一种毛病，平日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无法辨其区别，但会不定期发作起来，发作起来时会丧失理智，就是想啖人肉。”

　　韩非桐迫不及待地拆了军帐，兴奋地开口说：“既然这样，那我去定了!”

　　“哼，我倒要看看，那食人族长什么样。”

　　旺财特不厚道地吐了吐舌头，摇摇尾巴赶上韩非桐的步子，“我也要去看，反正食人族吃人不吃狗。”

　　随即，它又转身，对霖雨她们两位小姑娘，耍了个帅，“你们莫害怕，大哥来保护你们!”

　　霖雨昂首不看旺财，低低地“切”了一声，“方才看到那群狼，只知道躲在后面不敢吭声的，是谁？”

　　旺财立即扯着嗓子，信誓旦旦地分析道：“谁说我躲在后面不吭声了？我刚刚明明是在暗中观察、镇定分析!”

　　韩非桐没忍住噗地一声，指着它的鼻子 ，哈哈大笑起来，“我看你当时怕得连牙齿都在发抖，还暗中观察？鬼才信!”

　　花沐影也跟着抿唇一笑了起来。

　　而狄白正在给毛驴包扎伤口，看到大家其乐融融的场面，他原本清冷孤傲的目光，也顿时变得温和了好多。

　　他深吸了口凉爽的空气，望着无边的星海苍穹，心中无比期望着，大家在路上，能一直这么开心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