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牌传说]传说始末》羽衣若若

55、055同游

　　“又赢了！哈哈！”

　　几声大笑后，又有哗啦啦的木块碰撞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从破旧的房屋里传出。

　　屋内热腾腾的喧闹声和周围破旧萧瑟的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也叫一众穿着朴素的人毫不费力地找到了此处。

　　哐哐——

　　破旧的木门承受不住大开，可怜地来回晃动，再也遮掩不住屋内的景象，也让屋外的人们暴露在里面的人眼中。

　　有四个人缩在不算大的屋里。屋内昏暗，只点着一盏半截的蜡烛，剩下借着一旁窗户缝中漏出的光。这四人就这么借着这点光，围着一张桌子，每个人面前都堆着一堆木头牌子。桌子中间大部分更是堆着一堆同样的木牌，还可以看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画着各种粗糙的图案。

　　他们都穿着相似的粗布衣服，动作也极其相似，佝偻着身子缩着脖子，和屋外的人大眼瞪小眼。
　　其中有一位光头，脑门锃亮，在其中极为显眼。

　　而看清屋外来人后，也就属他表情最为震惊。

　　“好啊，果然在这儿！”

　　屋外的人气势汹汹面色不善。这里面被围在中间的几个人的衣服布料明显被其他人上了好几个档次，此时都惊讶得说不出话。开口的也是领路的婆子，穿着打扮算是中等水平，继续吊着嗓子嚷嚷。

　　“我那天就觉得这人眼熟了，可一下没想起来！后来细细一琢磨，这不就是总往我们村里跑的秃子吗！穿着袈裟倒显得人模狗样了，现在——你们看看！哪个和尚会躲在这里打牌九！也就是善信大师心善会相信他的鬼话……”

　　村子不大，婆子这么一嚷嚷，很快得空的人们都围了过来。三言两语的，就把事情摸清楚了。

　　原来村子附近有个寺庙，虽然不大，但庙里的住持德高望重，心怀慈悲，庙里僧人有懂医术的也常常免费帮周围居民问诊，因此在这一代颇受敬重，连那最难熬的时光，也没受到什么大的影响。

　　这寺庙虽说地处偏远，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反而名头更加响亮，时常有其他地方的僧侣来此挂单修行，交流佛法。最近这段时间，更是听说慕名前来了个外国和尚。

　　里面那位猫着打牌九的秃子，据说就是外国来的和尚。这里面打扮得得体点的人，去庙里参拜时就曾见过。

　　不曾想，这其中竟然也有这个村的村民，想起曾在自己村里见过这位变装后的和尚，便嚷嚷起来，说大师被假和尚蒙骗了。

　　这么一来，自然有人不信，叫嚷的人便选了时机喊人一同过来抓人。为了增强信服力，还特意叫上了几位常去寺庙有身份地位的人作证。

　　这便有了如今的场面。

　　一群人就跟着群情激愤起来，屋子里的人看着光头的眼神也变得奇怪。

　　难怪这个光头一口蹩脚的汉话，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打牌的那几个词，倒是顺溜。也不耽误玩。

　　被抓包了的光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被认出来，虽说听不懂外面的人在说什么，但看那阵势也猜出了大半，正急得满脑门汗。

　　留在门外面的一个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年轻人，此刻已被人群挤到了一边，离门口越来越远。他有心想帮屋内的光头解释——那可确确实实是漂洋过海来的外国和尚，就是他给介绍的这里，亲自带来的——但几次没插上话，再加上他自己也知道这可不是什么能见得人的事情，象征性地拦了几次就缩到一旁当鹌鹑去了。

　　于是，等希子来到这里的时候，看见的正是全村大半人骂骂咧咧地围着，当中一个人揪着一个秃子打。

　　——这就是雨宫希子和金光修藏的第一个照面。

　　***

　　“这个，赌瘾犯了……一时没忍住……”

　　金光尴尬地笑着。

　　这次希子出来打着投资和文化交流的名号，作为送钱的一方颇受礼遇。她打听清楚情况，又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把金光从村子里带走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饶是金光本人也不好意思继续留在寺庙挂单，便找了理由和主持礼拜告辞，跟上希子同行。

　　希子似笑非笑地瞥了金光一眼。

　　现在的金光又恢复了和尚的打扮，穿着袈裟，举手投足落落大方，再不似当初被抓包时那副瑟缩模样。

　　“日本的和尚原本也不禁婚恋酒肉，和他们是不同的……”

　　金光看到希子的目光就知道她的疑惑，赶紧申辩两句。「修佛为何还六根不清净」这种质疑他已经经历了很多次，想必也没少和人解释。

　　“我回去可以继承自家的寺庙，平日里做做法事就行。”大概因为希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金光没有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而是实话实说：“我这次出来游历，一则想增加一番见闻，另一则也是给自己的履历增加些光彩。”

　　希子点点头。和尚无非是个职业而已，就是西游的故事里，也并不都是真心求取经书的和尚。
　　她突发奇想选了这次的旅途也并非想要皈依，只不过是觉得这样可能可以帮助自己找到些什么罢了——甚至，希子连这个「什么」的面目都不明晰。

　　就这么旅行了一阵。

　　金光原本以为自己这位恩人是位虔诚的信徒，想要亲自走一遍取经之路。但后来在同行的接触中，又感觉不到希子对佛法或者任何宗教有什么信仰。再加上他发现他们一路越走越偏，开始往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行进，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疑惑。

　　“雨宫小姐。我们这是去哪……？”

　　“我听人说这山里有一处灵潭，曾有人在那儿见过天上的仙子。”

　　“这……如果雨宫小姐真能见到那仙子，打算如何？”

　　“先见到再说吧。”希子耸耸肩，自顾自地走了。

　　金光觉得她刚才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在说「多大人了，还信这个？」

　　可若真不相信这个，又何苦特地跑来这种地方？

　　一路上金光看到雨宫希子并不是那种爱凑热闹的人，也没见她对各种神鬼传说表现出什么兴趣和好奇。就是听经讲道的时候希子比其他人似乎更为认真，但金光并不认为她真的信服这些。

　　反正对于金光来说，自己跟着希子同行也可以达到出来游历的目的，还可以借助到希子的「势」。

　　稍微走偏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正这么想着，就听前边的希子说：“山脚下这个村子是最近的生活聚集地了。金光你要是不想进山，便在这里留着等我吧。”

　　人精如金光一眼看出她这是不想让自己跟了。

　　“女人心，海底针哪！还是麻将好懂。”

　　如此叨叨的金光，爽快地同意在村里等她回来。

　　***

　　希子回来后什么也没说。不知道她又打着什么主意，在附近的乡镇驻留了一段时间，才重新上路。

　　金光修藏到最后也不知道独自留在那里的一晚，她经历了什么。但他敢用自己余生所有牌运打赌，那儿一定发生了什么。他看得出来，希子发生了某种微不足道却又至关重要的变化。

　　不过他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聪明人，他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再说这对他而言也并非什么重要的事。他只要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让希子路途上感到厌烦，就可以在后续旅程不那么紧的时候溜出去松快几把。

　　于是这次的异国之行后半段相当惬意，还有正经的佛道交流，收获远超金光预期。

　　回日本之后，金光再三向希子表明有麻烦自己一定义不容辞后，才依依不舍道了别，踏上开往岩手的新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