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盈羲山风满楼》沉默的戏剧

158、第 158 章

　　距离年关只有三日之期，教书的先生回家去了，厨娘也要歇下来了，一年到头只有这几日时间能松快些，徒弟们的伙食一时间没了着落，均指着师父吃饭呢。
　　周策的徒弟年纪都大些，熬个粥炒个菜不成问题，周策虽然断了一只手，好在徒弟们孝顺，生活也算悠闲自在。
　　林子宵却大不相同，他本就是掌教，要管理羲山派大大小小的事务，徒弟们除了方祁年长些，其他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到了年关更是没时间看顾他们，这些孩子们都落到了方祁的手里，穿衣睡觉方祁还能管管他们，做饭他可不在行，即便在家不受宠，那也是正经大户人家的少爷，别说做饭，连炉灶有多高都不晓得。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谁吩咐，初一十五做饭的时候顺带就把大家的饭菜都做了。
　　可那一日，方祁走进厨房，见楼小渔也在，他撩着袖子，炒菜炒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酣畅淋漓。
　　方祁目瞪口呆：“你怎么会炒菜？”
　　“炒个菜有多难。”楼小渔道，“南苑也有小厨房，不过小师叔不想太麻烦，叫我过来大厨房做饭，大伙一起吃。”
　　方祁抿着嘴不吱声。
　　楼小渔见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又在较劲，楼小渔乐得不行，举着锅铲道：“要不，方师兄来拨两下？”
　　方祁知道他打趣自己，却硬着头皮说：“我来切菜。”
　　“行吧，那劳烦方师兄切个肉丝儿。”
　　十五正在洗菜，他伸长脖子咕哝道：“都过年了，我想吃红烧肉。”
　　初一板着脸道：“你如今都二十多岁了，还整天惦记着吃，真不像话。”
　　十五鼓着腮帮子，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封澄提着两只烤鸭从外面进来，笑吟吟道：“快看，有烤鸭。”
　　十五猛地站起来，嗅着鼻子说：“好香啊，小师叔，好香！”
　　楼小渔狐疑道：“哪来的烤鸭？”
　　封澄道：“钱师兄叫阮勤师侄送来的，师叔辈里只有我还未出师，也没有月银拿，钱师兄怕我年关过得辛苦，特意买来请我吃的。”
　　楼小渔心里冷哼，这钱四方，忒会借花献佛。
　　十五咽了咽口水：“小师叔，我能吃个鸭屁股吗？”
　　袁禄哈哈大笑：“瞧你没出息的样子，小师叔怎么会小气。”
　　封澄道：“当然是大家一起吃，十五你拿去热一热。”
　　楼小渔撇了撇嘴道：“吃之前用银针探探，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方祁冷笑：“再毒也没有你毒。”
　　封澄嘿嘿笑了两声说：“方祁师侄如今也爱和我们说笑了。”
　　众人哈哈大笑。
　　楼小渔正要说话，低头一看方祁把肉丝切成了肉末，得，今天改吃肉末炖蛋吧。
　　几人一起吃过饭后各自去练功，楼小渔和封澄携伴回南苑。
　　楼小渔摸着肚子说：“一起吃饭也好，有初一十五收拾善后，省了不少工夫。”
　　“你这个大懒鱼。”
　　楼小渔悄悄摸了一把他的手心，小声说：“我不是省点力气多陪陪你吗？”
　　封澄淡淡道：“我都听腻了。”
　　楼小渔道：“好哇，你回了羲山派是越发有小师叔的派头了。”
　　封澄吐了吐舌头悻悻地笑。
　　*** ***
　　翌日清晨，初一十五提着包袱来南苑向封澄辞行，与他们同来的还有小虎子和阿白。
　　他们四人家住附近，过年师父们准许他们回家住几天，初一十五今日就回去了，路上顺道把小虎子和阿白捎回家，下次回来估计得元宵节。
　　这几天陆续有弟子回家探亲，楼小渔估摸着就快除夕了，方祁也得回家，便跑去找他，又要请他捎东西。
　　方祁摇摇头道：“我不回去。”
　　林子宵的徒弟就剩方祁和叶星留在门中，叶星如今八九岁的模样，不再像儿时那般柔软稚气，反倒是学了方祁的模样，做什么都一本正经，严肃认真，活像个小老头子。
　　楼小渔这次回来见他这般样子，心里头气得不行，多可爱的奶娃娃，都被方祁给带偏了。
　　叶星恭恭敬敬的向楼小渔抱拳，说道：“楼师兄请坐，我去沏茶来。”
　　“不喝茶了，你去找康儿玩会儿，我跟你方师兄说会话。”
　　“楼师兄请便。”
　　方祁正在看书，等叶星离开，他抬了抬眼皮子，淡淡道：“我原先一无所知也便罢了，如今我都知道了，又岂能回家享乐？”
　　楼小渔拉过椅子坐下，凑近他道：“有没有线索啊？”
　　方祁摇头，他看了眼门外，见四下无人，小声说道：“厨娘杂役都回家去了，师兄弟们也有不少回家探亲，如今羲山无人，抛开那些你我熟悉的师兄弟，就剩郑师伯和钱师伯的徒弟了。”
　　“那你探了没有啊？”
　　方祁抿着唇不说话，半晌才道：“探了，没什么发现。”
　　楼小渔见他神色古怪，贼兮兮的笑：“瞧你这样子，肯定被阮勤给教训了。”
　　“谈不上教训，龃龉了几句。”
　　楼小渔哈哈笑，方祁瞪他。
　　袁禄跑进来，乐呵呵地说道：“方祁，林师叔叫咱们过去，赶紧的。”
　　“什么事情？”
　　“林师叔叫我们一同下山采买，除夕包饺子吃。”他舔了舔嘴唇道，“正好你也能回家看一眼娘亲和弟弟。”
　　“过完年去看他们也是一样的。”
　　“别废话了，赶紧。”
　　楼小渔也没闲着，被林子宵遣去小西山给师公们送酒菜。
　　封澄自然也要一起去，两人提着大包小包踏上了前往小西山的路。
　　徐师公大老远就闻见了酒香，立刻扔下柴火施展轻功而来。
　　徐师公道：“马上过年了，我就知道子宵要送东西来。”
　　楼小渔笑嘻嘻道：“那是自然，林师叔特意吩咐我们送来，都是顶顶好的酒肉。”
　　封澄恭恭敬敬道：“徐师公，晚辈来迟了。”
　　徐师公上下打量他，感叹道：“澄儿长大了，你的事情策儿上回来都告诉我们了，澄儿受委屈了，回来了就好，以后有事找师公们做主，不必一个人硬撑着。”
　　封澄羞愧难当，脸倏地红了，又说了一些责怪自己的话。
　　楼小渔听的不耐烦，连忙嚷嚷：“徐师公，我们肚子饿了，有没有饭吃？”
　　“有有，当然有。”
　　三人进屋，陆师公一如既往，万般热情的揽着楼小渔的手，亲昵的喊他小师弟，楼小渔知道他分不清，便也不再解释，厚着脸皮应了，还打趣封澄是他小徒弟，惹得封澄一阵羞恼。
　　孙师公和徐锦秋在院子里剁肉馅，他们晚上也吃饺子，见楼小渔进来，孙师公便问：“小渔，你师父回来了吗？”
　　楼小渔回答他：“还没呢。”
　　封澄道：“也不知道师兄什么时候能回来。”
　　孙师公道：“别担心，小景有本事，能回来。”
　　楼小渔拿了个苹果吃，边啃边问：“孙师公，我师父真那么厉害吗？我还没见过他动真格的。”
　　徐师公哈哈大笑，笑停了方说：“小子，我老头子跟你说道说道。”
　　楼小渔坐在小板凳上认真听他说。
　　“咱们寻常人练武就好似爬山，你年轻力壮自然比老人小孩爬得快，但爬得越久就越吃力，速度也越慢，至于谁最后能攀上山巅，体格和耐力缺一不可。”徐师公道，“小景练武就好似走云梯，直摇而上，虽然也辛苦，但你走三步，他只需一步，你猜猜你们谁先到山顶？”
　　楼小渔怪叫道：“那也忒不公平了。”
　　“对于陈道真此等天赋卓越又勤奋刻苦之辈来说，确实不公平，可对你楼小渔有什么不公平可言，你们现在这群小子练武吃不得苦，丢人！”徐师公骂道。
　　楼小渔朝他讨好的笑笑。
　　陆师公颤颤巍巍的走来，责怪道：“不要骂幕彦，幕彦很好。”
　　楼小渔连忙走到他身旁去。
　　孙师公道：“小景最本事的是能压的住陈道真，其他都是其次。”
　　楼小渔眼珠子滴溜一转，呐呐道：“师父能压住师爹？”
　　孙师公显然和他说的不是一回事，只见孙师公颔首道：“陈年往事不说也罢，要我说你们练武松快些也好，像澄儿这般心性单纯便是极好，陈道真便是练武把心性也练坏了，偏执的很。”
　　封澄道：“孙师公，先生如今已经改邪归正了，掌门师兄也说他已经学好了。”
　　孙师公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楼小渔笑眯眯道：“孙师公，您再跟我说说啸渊剑的故事吧。”
　　“上回不是说过了吗？”孙师公拌好了肉馅，从屋子里扛出一袋面粉。
　　“那段通天是怎么死的？”
　　孙师公停下手里的动作，他眉头紧锁道：“这倒是不得而知，那会儿我们几个还在娘胎里呢，不过我听师父说过一会，粗略一算，段通天死了得有一百年了。”
　　陆师公咳嗽了几声，缓缓说道：“到明天就整整好一百年咯。”
　　楼小渔凑近他：“陆师公，你知道啊？”
　　陆师公眯起眼来，眼角笑起了褶子：“幕彦呐，我还没老糊涂呢。”
　　孙师公哈哈大笑。
　　徐师公喝了口酒道：“楼小渔，有些事情你千万别掺和，弄不好引火烧身。”
　　“我自然不掺和，我喜欢听故事嘛。”
　　孙师公问：“澄儿，小渔，你们吃几个饺子啊？”
　　封澄还没说话，楼小渔道：“我吃二十个，我小师叔吃一百个。”
　　“小渔！”封澄气急败坏道，“我、我也吃二十个。”
　　孙师公哈哈笑：“都来包饺子。”